清晨的陽光灑在楊沐悔的臉上，她微微動了動睫毛，睜開眼睛。

宋青風坐在她窗前的椅子上，正對著她，好像等了很久的樣子。楊沐悔驚了一下，立馬坐起身來。

“你大清早在我房里做什么？”楊沐悔不明所以，嚇了一跳。

宋青書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襯衣的袖口整齊向上挽起，袖子的邊沿也干凈地一塵不染。“大小姐醒了？”他話里帶著嘲諷，緊接著扔給她一套運動衫，“穿好跟我走。”說罷，便起身出門等候。

楊沐悔無奈地撇了撇嘴，心想：呵，又來這套？

宋青書直接領著楊沐悔來到訓練場。所謂訓練場，就是一片泥濘的沼澤地，暗影組織的成員由上至下每天都在這里進行6個小時體能訓練，內容包括極限跑、助跑、跳墻跑、格斗、力量和速度等等。

訓練場正中間是一片足球場大的水灘，一群粗壯威猛的男人排成整齊的一列，每個人都赤l(xiāng)uo著上身，頭頂馱著一個沙袋，圍著水灘在跑圈。

領頭的正是張忌天，他呼吸均勻，腳步沉穩(wěn)而有節(jié)奏，駕輕就熟。他有節(jié)奏地吹著哨子，整個隊伍都亦步亦趨。

楊沐悔正看著出神，Simon叼著眼踱步到她面前，從地上撿起兩只約莫四斤的小沙袋扔給楊沐悔，楊沐悔雙手勉強接住。

“跟上！”Simon命令道。

楊沐悔一時沒聽明白，只見張忌天正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張忌天大聲喊道，“楊沐悔跟上！”楊沐悔這才聽懂，想死的心都有了：原來這幾天的飯還真不是白給的！

她一手提著一只沙袋，跑到張忌天身邊。誰知張忌天吹哨的節(jié)奏逐漸加快，腳步越邁越大，楊沐悔連滾帶爬，立刻追不上。身后一列弟兄卻不落后，跟著哨音齊聲喊道“一！二！一！二！”，任節(jié)奏如何加快，都始終如一地齊步向前。

勉強一圈過后，楊沐悔已經(jīng)精疲力竭。泥巴灌滿她的鞋子，沾滿了她的半截褲腿，即使沒有四斤重的沙袋，她也已然支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了。她低頭大口喘氣，再抬頭時大隊早已甩開她將近400米的距離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遠處高臺，Simon坐在木藤編制的搖椅上，瞇眼望著泥濘中她。宋青風候在Simon身邊，把手背在后面，也臉色沉靜地望著她，像是在欣賞一場演出。

楊沐悔抬頭看看了頭頂?shù)牧胰眨读搜澩壬系哪喟停鹕恚瑓s感到一陣暈眩，想爬都爬不起來，心里又是郁悶又是生氣。抓起地上的沙袋，使勁往前扔。

張忌天帶著隊伍又跑過一圈，他看著癱軟在地上的楊沐悔，蹙緊了眉頭。“阿金，你帶隊。”身后第一位壯漢，領著隊伍繼續(xù)向前。張忌天一把拉起楊沐悔，楊沐悔毫無戒備地被張無忌拎起來，渾身無力差點向前又摔了過去。

“沒吃飯？”張忌天挑著眉問她。

楊沐悔心里怨恨極了，只想著這群不知道哪里來的黑幫混子把自己抓了起來，絲毫不過問她的意愿就開始隨意支配她的人生。

“你們憑什么？”楊沐悔大汗淋漓，臉上黏著泥點。

張忌天被她問得一愣，卻不動容。

“呵，”他竟輕輕一笑，“你又憑什么？”張忌天第一次盯住她的眼睛。

楊沐悔目光閃爍，也嗤笑了一聲。是啊，我又憑什么。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光憑著偷東西、賣血、騙點小錢勉強茍活的十五年，難道有一刻是真正憑自己的意愿活著的嗎？是啊，我憑什么。

張忌天看她哀怨自嘲的一笑，微微皺起眉頭，不再多說，揚長而去。他立即跟上大隊，“一！二！一！二！”鏗鏘有力地喊著。

楊沐悔拖著綿軟的身體拾起陷進泥里的沙袋。沙袋被泥巴包裹，沉了一倍，她細細地手腕哪里還承受得住。楊沐悔望著張忌天的背影，咬了咬牙，干脆學著男人的樣子把兩只沙袋全馱到了背上。她原本線條柔美，光滑白皙的脖頸上，瞬間滿是泥漬。

她一步一步向前追趕，每一步都使勁把腿從泥巴里拔出，又再穩(wěn)穩(wěn)地踩下。她努力不讓自己再摔跟頭，因為她實在不敢保證自己還有力氣能夠爬得起來。她的自尊心也決不允許自己再在張忌天眼前摔倒，決不允許。

兩圈下來，楊沐悔雖然遠遠落后，卻沒有再停下休息。

“休息五分鐘。Dismiss！”張忌天一聲令下，隊員們停下腳步，四下散開。

張忌天走向高臺。

Simon:“辛苦。”

張忌天：：“哪里。”張忌天喝了口水，點上一支煙。

三人從上面看過去，水灘邊仍有一只小小的身影，歪歪斜斜地還在跑圈，是楊沐悔。

張忌天看了眼Simon，表示詢問。

Simon深吸一口雪茄，輕輕吐出一縷青煙，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讓她跑。”

休息過后，大隊開始進行近身搏斗訓練。張忌天卻尋不到楊沐悔的身影。他向水灘那邊看去，果然楊沐悔就倒在泥潭邊。

他走到泥潭邊，只見楊沐悔額頭滲出密集的汗珠，嘴唇發(fā)白。他架起她瘦弱的身軀，仿佛比沙袋還輕。張忌天把楊沐悔放到高臺下面，“暈過去了”，他對Simon說。隨后便回到隊伍中，進行一對一近身搏斗，不再看她。

他出手和閃躲反應快極，對手幾乎是煙花繚亂，頓時失了章法。張忌天這才放慢節(jié)奏，一招一式的教導，樣子嫻熟。

宋青書提了一桶涼水，蓋過楊沐悔的頭頂。水浸透她全身，她有些恢復了意識，伸出舌頭舔著嘴邊的水珠。宋青書扔給她一瓶礦泉水，拍拍自己沾濕的褲腿，走了。

楊沐悔看著前面在訓練的男人們，覺得自己不能在這兒坐著，手撐著地站起來。她遠遠地望著張忌天，學著他出拳和閃避的姿勢，一下一下地練習。身體有節(jié)奏的動起來，跑步之后的疲憊也隨之散去，她隱隱感到渾身經(jīng)脈通透，舒服了不少。

她沒有陪練的對手，只好望著腳下的自己影子，看看身體的運動是不是協(xié)調，是不是準確，是不是能跟上張忌天的節(jié)奏。她覺得可能真是自己賺了，等有一天她也能鍛煉出結實的體格，和靈敏的身手，是不是就可以不怕狗輝那樣的小混混了，是不是就可以支配自己的人生了呢？嗯……就算不能和張忌天一樣厲害，去小學里當個體育老師也不錯吧？想到這里，她不禁笑了。好像今后的日子還有盼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