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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商鞅四馬分尸死 蘇秦六國說合縱(3)

儀乃辭趙玉而歸,北至燕國,燕王召入,以禮待之。燕王曰:“客卿欲來作說客乎?”儀曰:“非敢為說,特為燕辯利害而已,不知大王肯容納否?”王曰:“既非為說客,何所不容?”儀曰:“大王肯與六國和乎?肯事于秦乎?”王曰:“六國和者盟之實也,安有事秦之理?”儀曰:“臣敢為王言之,夫為國者先以修齊治平為本,次在識時勢也!今秦國論其文則有許祿、子車、仲衡之輩謀籌恰幄,決勝千里;論其武則有白起、烏獲、賁育之徒,戰則必勝,攻則必取,況兼山川之固,兵甲之利,燕之城低壕淺,地瘦民窮,兵不滿萬,將未有名,而不事秦者,臣以為王之不智也!”王曰:“寡人事秦,則五國共伐寡人,如何抵擋?”儀曰:“今韓、趙獻地,齊、楚諧親,大王尚自不知,吾恐禍患必及于己!秦命甲兵以出云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所有也!”王曰:“先生金石之論,寡人愿獻常山之尾五城來和,先生以為可否?”

儀曰:“惡有不可之理?”王即立割地文券一紙,金帛十車,以為進質。遣使隨儀入秦見惠王,呈上券帛,惠三大悅!即擢張儀為參謀之職總督軍事,得專征伐,位居大夫之上,而解散縱約。高季迪讀史詩云:二子全操七國權,朝談縱合暮橫連,天公早為生民計,各與城南二畝田。

且說齊國孟嘗君田文乃宣王庶弟,田嬰之子。田嬰受泯王之封為薛邑大夫,有子四十人,孟嘗君最小,其母懷孕五月而生,及長身長十尺。田嬰惡之曰:“此子長與門齊,將不利于父母。”孟嘗君曰:“人生在世,受命于天乎?受命于門乎?

若受命于門,即為高大其門,又何害焉?”既而孟嘗君問其父曰:“大人用事而相齊,今已久矣。齊國未見有增益,而膝下之私家富累萬金,吾恐后日有所未宜也!”于是,田嬰愛孟嘗君,立為世子,使接賓客,令與聞諸侯,田嬰命田文嗣為薛邑大夫,號孟嘗君。孟嘗君往薛招致賓客,歸者甚眾。秦人馮驩聞孟嘗君養士而至,及見之,孟嘗君置歡于館驛,使吏待之。

孟嘗君問驛吏曰:“客何言?”驛吏曰:“馮先生甚貧,惟有一劍,每彈其劍而歌曰:長鋏歸來兮,食無魚!主人不顧兮,竟何如?賢士遠游兮,徒奔趨。作歌寫情兮,舒中曲。”孟嘗君遂令遷之上舍,使人以魚待之。孟嘗君又問合人曰:“客何言?”舍人曰:“馮先生既食魚別無所言,但仍彈鋏而歌曰:長鋏歸來兮,出無車!主人不知兮,長嗟吁。賢士遠游兮,聞名譽。作歌寫情兮,情有余。”孟嘗君遂與之車馬。

居期年,孟嘗為齊丞相,而門下之士有三千人,其間多有為竊盜而犯罪者,人皆笑孟嘗君,養土之濫,而不加簡擇。且所入有限,不足以供用,使其家眾馮驩放錢于薛邑,歲而納其息,其借錢者多不能還,乃使馮驩催趲。馮驩至薛邑,殺雞置酒,以召諸借錢之人,能還者與不能還者皆至飲酒,酒醉乃出其借約,逐名而呼之,完者不言,不完者將借約焚之。盂嘗君聞馮驩焚約,遂召馮驩而責之。馮驩曰:“驩不召其會飲,則還者不還者不能盡知,富者貧者不能盡識,驩既識之,則彼不數年無有不還,無有不富矣!”后五年民果皆還皆富。孟嘗君之費用有余,此足見養士之報也。后秦楚二國,見齊日強,乃各使人毀孟嘗君于齊王。齊王因素、楚之毀,遂廢孟嘗君為庶人,諸賓客皆去。馮驩獨謂孟嘗君曰:“大丈夫但患無能,不患無用。驩今薦君于秦王,秦王總必使人來迎君,齊王有不復重君哉?”

馮驩遂西還秦國,說秦王國:“今之游士西入秦者無有不欲強秦而弱齊,東入齊者無有不欲強齊而弱秦,是秦之與齊,為相雌雄之國也,勢不兩立。”秦王跪曰:“請教何如乃可為雄?”驩曰:“王亦知齊王廢孟嘗君乎?”秦王曰:“聞知矣!”驩曰:“使齊稱雄者孟嘗君也!齊王已廢之,其心必怨齊,而入秦則齊之機謀盡露于秦,而齊國可取也!豈但為雄哉?大王可急令使載幣發齊,陰迎盂嘗君來秦。”秦王大喜!乃備金為齊使,行人卞通遂以車十乘迎孟嘗君。驩又奏秦王命至齊以達其意。

馮驩至齊又說齊王曰:“秦與齊相為雌雄久矣,勢不兩立,臣聞秦王遣使奉金帛車乘迎孟嘗君,臣恐孟嘗君入秦,則天下歸案,齊必危矣!大王何不先秦使之未至,而復相盂嘗君,以謝前者誤聽毀言之失,孟嘗君復相齊,秦安能迎之哉?”王曰“善!”乃先使幸臣聘迎盂嘗君復相其位,益之以千戶之邑。

秦使至,聞孟嘗君復其位,遂歸報秦王。不數年,秦王又遣行人卞通,赍幣與書,以車十乘迎孟嘗君。其書曰:西秦王嬴某謹再拜奉書于大邦相孟嘗君足下,竊以后之非賢,因無以隆其治;賢之非后,亦無以大其施,故夢卜求賢,切切于傅說,稼平事亟,倦于離稷。某也不自揣,尺書已奉于昔年,足下雖未臨,衷猶存于今日,幸念渴仰之心,于斯為至,勿勞固辭之語于此或施,諒高明必欲效伊尹之儔,思愚下固當成唐虞之治,幸毋遐棄,俯賜慨然,不宣。大周赧王十六年六月初六謹具。

孟嘗君以秦迎至再三,不可不往。于是,別齊而至秦,以狐白裘為質,秦王拜以為相國。居未久,秦之奸人白武,曾為孟嘗君之客,孟嘗君見其詭譎,不甚禮之,日懷怨恨,后返秦,秦王嬖幸,乃譖于秦王曰:“臣昔在齊嘗客于孟嘗君門下,今大王立之為相,臣不勝之喜,即具酒禮賀之。”孟嘗留飲,彼此皆醉。孟嘗君曰:“齊王得之甚厚,大王迎之再三,不得不來,終使秦國為齊國所得,然后不負齊王大恩也!”秦王遂大怒!喝令左右囚之,將欲殺之,孟嘗君以百金買秦王奶婆賈阿張,入宮求秦王愛妃媚姬,解王怒而釋其國。媚姬曰:“妾聞孟嘗君有一狐裘,價值千金,天下無二,愿得其裘即為解釋。”

孟嘗君只有一狐白裘已獻于秦王矣!客有能為狗盜者鄭戎人庫盜出狐白裘獻于媚姬,秦王入宮,姬言于王曰:“我聞孟嘗君,君子人也,王迎而相之。彼白武者真小人也,有怨于孟嘗君而讒之,王豈可信小人之讒,而遂壞及于君子乎?”秦王乃升殿,命釋孟嘗君之囚。孟嘗君出國中,將前馳驛過關之符驗,改其名姓曰姜武,盡力疾趨,直至函谷關宿,關法雞鳴出客。秦王既釋孟嘗君之囚,旋即悔之,命左右趕之,追者將至,而雞尚未鳴,客有能為雞鳴者謝寇,假作雞鳴而關前關后群雞皆鳴,關吏遂出,而孟嘗君得出關歸齊,凡此又足以見其養土之報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〇二章 子噲傳位于子之 孫臏隱跡埋姓名

卻說燕國姬姓,乃召公奭所封也,二十余世,傳至子噲。

有一大臣淮西人也,姓子名之,居丞相之職,常有欺罔之心。

子噲受其挾制,每慮其有篡國之心,旦夕侍立左右,懼之如坐針氈,國勢如此,不如以位傳之,免其弒逆。一日升殿,謀群臣曰:“寡人即位以來,七國爭雄,強以并弱,大以吞小,寡人年逾七十有五,倦于政事,太子懦弱,難以治國,欲效古堯舜之道,將江山社稷傳與丞相子之,諸大臣以為何如?”道罷,滿朝文武唬得汗流沾背,緘口無言。獨有太子在旁奏曰:“父王所言,大合道理。爭奈盤古以來,惟五帝官天下,至三王家天下,以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子承父位正也,臣即君位逆也,今不愛其親而愛它人,生亂之道也!愿父王思之。”子噲怒曰:“腐兒無知,汝以言語傷我,汝有何德,以居大位?”顧以父子之情,不忍加誅,即喝令左右武土趕出外郡,不容在國。

太子仰天嘆曰:“吾死無葬身之地矣!未知在于何日,無道昏君,離棄骨肉,絕義疏恩,大位輕可付人,不久禍必臨身。想昔晉文公出奔外國,后能成其伯業,只得暫出避難,以圖后計!”于是,含淚而奔往它國。靜軒先生讀史詩云:太子才離國,君臣一日休。

乾坤成畫餅,匯水自空流。

當時大夫孫操聞知此事大驚!即具表上朝,燕王升殿,文武班齊,孫操出班奏事,誠惶誠恐,稽首頓首,曰:“臣有短章,冒奏天顏,愿王察焉!”其表曰:蓋聞天之生民,作之君作之師,立君所以治民,立師所以敷教。人生日月之間,不過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五倫者,各有一定之理而已。君臣之間,義同父子,內則父子,外則君臣。況我王太子,仁孝日彰,可為民望,況子之有何德行,何以將國傳于它人乎?愿王詔歸太子于本國,戮子之于市朝,以免諸侯興兵問罪,則誠邦君之幸,亦國家之大幸也,伏乞我王圣鑒。

燕王看罷諫表,大怒曰:“昔堯讓位于舜,舜讓位于禹,吾今傳位于子之,有何不可?再有可諫者腰斬!”孫操大詈:“子之賊臣!焉敢篡位?鄰國聞知,使汝性命難存!”子之大怒!喝令武士推下孫操,梟首示眾!卻有下大夫鹿毛壽出班奏曰:“臣聞方今齊國正強,孫操之子臏,現在水簾洞鬼谷處,日演兵機謀謨,善施六韜三略,若斬孫操,其子孫臏得知,歸齊借兵報仇,誰敢出敵,愿大王權將孫操囚之!”

時將孫操四下,在獄中修書一封,密遣門下人送至水簾洞,孫臏接得父書,拆而讀之曰:自子離齊之后,周游列國,避名隱跡。父在燕國,燕王昏魅,倦于政治,子之權重,挾其篡弒,將太子趕于外郡,以大位傳與子之。吾諫不聽,被子之四吾于獄,性命旦夕難保。汝可歸齊,借兵連救,如若遲延,則父子不能相見矣!父孫操書。

拆讀已畢,大哭罵曰:“無道昏君,屈陷吾父,稍有疏失,則吾難免不孝之罪!”于是,即整行裝往齊,入見齊王曰:“燕國之王子噲,讓位于丞相子之,趕逐太子,拘囚吾父孫操,大王知否?”齊王曰:“齊燕乃唇齒之邦,焉有不知之理?每欲命師代罪,特恐構怨于諸侯,有背洹水之盟,如列國相率攻齊,則齊國危矣!是以遲疑不決。”孫臏曰:“大王差矣!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況自今縱約又解,燕之君臣無義,父子無思,人心離散,國中大亂。圖王伯業,在此一舉。大王命一旅之師,以討賊為名,打入燕境,伐其君而吊其民,一以代臣與父報仇,二以掠其地上,如拾草芥耳!”

齊王大喜!即令孫臏仍為軍師之職,居丞相之右,定計伐燕。次令章子為領兵元帥,操練三軍,袁達為先鋒,李牧、獨孤陳為副將,大發精兵二十萬。次日,離開齊地,金鼓震天,一路關隘無阻,勢如破竹。不數日,大兵即至燕地,臨易水下寨。孫臏遣卒下戰書,報與子之。即時開讀其書曰:臏聞仁義禮智,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舜禹非有德之君,裝紂豈不仁之主,皆由亂臣賊子害義辜恩。今子之行逆天之謀,子噲越為臣之禮,逐太子于外國,囚吾父于獄中,冠履倒置,人倫失序,神天恐怒,人人得而誅之。今吾奉王命,權旌掌節,腰懸金印,特賜鐵鉞,領有雄兵四十萬,名將一千員,旌旗蔽日,劍戟如霜,水陸并進,船騎兼行,前臨易水下寨,先擒無道昏君,次醢逆臣,安民定眾,早早奉璽獻城,免至生靈受苦。齊國大軍師孫臏書。

子之開拆讀大怒!謂群臣曰:“今齊兵已至易水下寨,誰可領兵出戰?”有左大夫鹿毛壽出班奏曰:“齊將袁達,有萬夫不當之勇,孫臏軍師,有鬼沒神出之技,不可輕敵!愿王御駕親征,方可收服孫臏。”子之依奏,遂令左大夫鹿毛壽為元帥,市彼為先鋒,燕龍、燕虎為左右副將,燕彪為保駕大將軍,即發精兵十萬直到易水,平地對面下寨。

孫臏次日引眾將出陣,遙望燕兵,對陣開處,當先出馬一只大將,燕國會陰人也,姓市名彼,威風凜凜,指孫臏而言曰:“吾國從來與汝無仇,何敢命兵來犯我境!”言未了,齊陣搶出一員大將,乃齊國雁門馬邑人也,姓袁名達,面如重棗,性若烈火,高聲大罵:“篡國道賊!早早出降,退位以還太子,放出孫操,免致生靈受苦。”子之聞言大怒!親出答曰:“燕王老耄,倦于政事,太子懦弱,不能治國,是以將位傳之于我,欲效堯舜之化,非有纂弒之心。孫操豎子,不遵約束,辱罵朝廷,卻有欺君之罪!是以國之。況各守其國,汝等無名小卒,無故命兵犯上,正猶羊入虎口也!”子之之言未畢,袁達出馬,排斬子之,燕王即令市彼出迎,四馬相交,雙槍齊舉,戰到三十余合,未分勝負。燕將石丁、史令助戰,齊陣獨孤陳接住,兩對陣前廝殺,獨孤陳詐敗而走,石了追趕,看看趕上,被獨孤陳用拖刀計斬于馬下。齊兵掩殺一陣,燕兵大敗,走入城內,堅守不出。孫臏傳令,眾軍朝夕攻城。

卻說燕王謂群臣曰:“齊兵困城甚急,何計可退?”大夫鹿毛壽出班奏曰:“齊兵驍勇,又兼孫臏足智多謀,難與為敵,我王可修書一封,即遣使命往秦、魏、趙、韓四國求救,許以割地相酬,則為可解矣!”子之允奏,遂修書遣使,假裝商人,藏書出城,求救去訖。齊兵攻城半月不下,燕兵又不出戰,孫臏令軍卒辱罵不息,激起燕將市彼摩拳擦掌,怒發沖冠,領精兵三千出城陣前討戰。孫臏陳兵于野,親自立馬于門旗下,高叫曰:“來將莫非市將軍否?”彼曰:“既識吾名,何得無狀?”孫臏曰:“吾有片言,汝等靜聽,嘗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鳥尚如此,何況人乎?子噲乃墓中枯骨,狗彘不如。子之篡國之賊,尸位朽木。將軍之英雄,國家棟梁,何乃屈身事之,縱有大功,亦貽羞于外國,有污高名,事在危急,見機而作,棄燕歸齊,不失封侯之職,愚迷不肯,打進城池,玉石俱焚,悔之晚矣!將軍宜細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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