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若水,正對著仙風學堂的一株斜樹上,唐平與唐靜蕊并肩坐著。
“唐平哥哥,你在學堂時可是個悶呆子,”唐靜蕊笑著,“卻是不知道池先生如何選中了你。”
嘴角帶起一絲弧線,唐平笑著:“呆一點也有呆一點好處,像你那孫師侄,太過精明了也不好,你看我現在呆得不是恰到好處嘛。”
“你分明是扮豬吃虎,”唐靜蕊嗔視一聲,“明明是個修仙者,卻要裝作一個武道高手,七年來你也變壞了不少。”
“心不變就好了。”唐平瞅著天上的星星,凝視片刻,忽得淡淡一句,“斗轉星移,只要情誼不變,不論多長的時間,多遠的距離,都不過是天涯咫尺!”
淡淡的微香沁入了鼻中,唐平只覺得肩頭一沉,小豬已經將頭微倚在自己的肩上。
“唐平哥哥,你說,修仙到底有什么好的?”
如喃喃細語,扣進了唐平的耳中,也似乎,在向整個世間,整個修真界發問。
夜風微拂,吹動那一縷垂下的發梢,羊脂玉般的蔥蔥細指輕輕劃過,露出那有神的眸子,四目相對,唐平思索著。
修仙!
萬千日夜,只為苦修,不問外事,挨得過那些天劫,便是仙家。挨不過,一生便是如此,重新化作黃土一抔。
那修仙所又為何?
為千山會武的執念?
為儒道傳承的執念?
還是為了打破所謂的輪回?
如同一團迷霧,層層云繞在唐平的心中,修仙為何,仙之上,又為何!
唐平突然亂了,七年的儒心,竟是在一刻,突然的不穩起來,在扣心路上的那一絲堅決,曾經說過的誓言,到現在,那顆儒心,竟出現了碎裂的跡象!
一絲絲紅光如抽絲剝繭般,從儒心中脫離了出來,朝著身子外面擴散著!
原本屬于自己的力量,突然地流逝,一種無力感由心而生!
慌亂間,唐平腦海中閃過兩個大字:心魔!
原本在扣心路上,一直有儒家的經典誦讀護體,心魔根本就無處下手,可是到了仙風鎮后,先是與孫紹海斗武的獲勝,再是親人相逢,酒酣之余,又有佳人相邀,卻是不知,當初上山時的那一片緊迫感,卻是因為現在實力的變強,而讓內心,出現了一道裂痕,安樂于此,卻是忘了初心!讓心魔鉆了空子!
不過,自己的初心是什么,真的是為了儒家的強大,是為了天下人么!
小富即安!
短暫的清醒后,唐平仿佛陷入了自己構造的一個夢魘中,似乎看到了自己千山會武取得勝利,然后,游歷神州,用那三腳貓的仙俠手段,快意江湖,醉生夢死。
夢里煙花璀璨,夢里萬人拜服,夢里無憂無愁……轉瞬幾十載!
“臭小子,給我滾進來!”
如當頭棒喝,那夢境似乎出現了一道裂痕,唐平仿佛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已經消失幾十年的聲音……
迷迷糊糊,看著周圍的景色,唐平搖晃著略帶沉悶的腦袋,看著那滿臉怒色的老頭:“咱們似乎在哪見過?”
“廢話!”天虛子直接劈頭蓋臉的就迎上來了,“才一天沒見,你小子就變成了這幅鬼模樣,真不知道你扣心路都修了鬼!”
剛想要反抗,唐平卻覺得那老頭的力量無比的大,竟是像是小雞仔般,被老者擒住了,只能凝視著那老者。
“師叔祖……”唐平猛地一搖頭,心下驚出一身冷汗,“我方才,是怎么了!”
“怎么了!”天虛子拉著一張臉,“你怎會將心神放到如此低的地步,竟是將心魔都放了進來!”
聞言,唐平這才將方才的情景響了起來,不禁帶起一絲焦急:“那卻該如何是好,儒心之上,似乎出現了裂痕了!”
“你卻也知道,”白了唐平一眼,天虛子搖手一指,“現在唯有闖過扣心路一途了,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順著天虛子的指引,唐平才發現,不知何時,天虛子這老頭,竟是早已將望仙峰挪到了乾坤扇的世界當中,與周圍的群山峻嶺層層疊加,看不出絲毫的區別!
踏上扣心路,幻境依舊,一百零八層,唐平依舊面對要選擇的難題!
修仙為何,何謂修仙,儒道又該如何傳承?
“其實,修仙遠沒有你想象中那么高尚,”無聲無息的,天虛子飄身而現,“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儒道修仙者,力弱時,勉強自保;力強時,兼顧天下百姓。”
“不要一直把拯救天下掛在嘴邊,”天虛子淡然的說道:“你師父便是太過關注天下,反倒是誤了仙途,到不了更高的境界。不若乎順其自然更好!”
順其自然!
看著唐平依舊迷茫的樣子,天虛子笑了一笑:“年齡如此,卻要擔負儒家興盛的擔子,你卻是只要明白一個道理,一切都是有私心的,儒道興起是儒家每一代人的私心,而你的私心便是讓周圍的人無災無難。”
一道靈光!
天虛子的話如是一根稻草,讓儒心晃動的唐平似乎抓住了什么!
是啊,自己修仙,不就是為了那些在意的人們么!然后,達則兼濟天下!
父親,師父,小豬,因為這些親人,自己選擇了修仙,為了守護他們,也為了守護他們的理想!
君子有所為,也有所不為!
修仙,就是為了守護自己在意的人們,還有那些人們理想!
然后,對池先生的承諾,對儒道傳承的承諾,便是我的儒心所在!
承諾不改,儒心永筑!
如同跨越了巨大的障礙,唐平跨上第一百零九層臺階。
修儒一途,諸多功名,可是要刻意追求?
功名如浮云蒼狗,并沒有實際的作用,我不過是做我該做的。
堅定本心,幻境頓破。
艱險萬重,儒道大敵多多,可要放棄?
既然我已選擇了守護,那便不悔,再艱難,依舊可以度過!
……
第一百二十層。
何為儒道?
守護!
兩個大字,輕微的從唐平的嘴中噴吐而出,守護自己所在意的,然后完成自己允諾的承諾!
言罷,漫天的紅光從天而至,籠住了唐平,唐平只覺得心神一變,竟是又回到了身體之中,那碎裂的儒心在慢慢地聚攏,一絲金光從儒心升起,緩緩地朝著四肢百骸擴散而去,雖只是淺淺的一層迷霧,但唐平的身子,卻是發生著巨大的變化,那兩百零六塊骨頭,竟是在那一瞬間,都泛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筑心境滿,生仁義之氣以淬骨,淬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