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下床：“怎么你來了？”這環月軒平常是不許人進來的，此刻媚離進來，是否是因為水玄月出了什么事？。

“門主早上就要少門主過去了，”她抖開另外一身衣服，擺到我眼前“少門主讓我等姑娘起來就帶姑娘去書房。”

我起身脫掉皺皺巴巴的外衣，把手伸進這件黑底藍邊的外衣里：“可知是什么事？”

“不知。少門主直說去書房。”她恭敬的低下頭。

喜歡媚離的一個極大的理由，就是她的話從來不多，但總是恰到好處，既不會得罪主子，也不會讓別人覺得不近人情。

我跟在她身后，忽然伸手摸了下貼身放的紫融玉。剛才那個夢還是讓我覺得真實的不得了。

水玄月坐在書桌旁，安靜的處理各種事物。我真不明白為什么他總有辦不完的事看不完的書。

我接過丫鬟端來的茶水，放到書桌上：“叫我來什么事？”

他放下手中的信件，揉揉眉心，呷了一口茶。終于抬頭看我：“以前不就這樣在一旁？可是不愿了？”

我恍然，那些日子竟然離我那么遠了。

“怎么會，”我遛到窗邊“只是回來后感覺你變了。”

我扭頭看他，他也直直的看著我：“我變了？”

我苦澀笑了一下：“也不是。我們都變了吧。”

“慕容西就這么讓人留戀？”他瞇起眼睛，打量著我。

“說什么？”我瞟了他一眼“怎么想起說這話。”

“你感覺不出來？”他忽然站起來逼近我“連媚劍都能感覺到你和慕容西的親近。為什么？你當初跟我說過你只是被他擼來的，你不是討厭他嗎？怎么這么親近？”

我嘆了口氣：“還是在介意當初我在客棧與慕容西離開嗎？”

他眼神忽然飄離，頹然坐到椅子上：“你不是嗎？”

“我……我確實有一些討厭他，但是……我也是不得已的，我沒有辦法，”我走近他，蹲到他腳邊“很多事，我只能在事情完結后才能告訴你。但是我不知道那時你會在哪里。所以我只能先這樣。”

“你不信任我？我對你不好嗎？這幾個月來，雖然名義上你是我的貼身侍女，可是我可讓你累過？你過的就如這個冰玄門的大小姐一般，我待你不好嗎？”他垂下眼看我。

我的頭靠在他的腿上，搖了搖：“我告訴了你，讓你幫忙，會拖累你們整個冰玄門的。我不能這樣。你有你自己的日子要過。你當初說過，你是少門主，你有你要負的責任。我不能那么自私。”

他的手抬了抬，又放下：“我要辦事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叫人送進來。”

我站起來：“你可是放心了？”

他埋入信件中：“季兒，無論什么事，我信你。”

我微笑著叫丫鬟來，吩咐了幾個點心來，還特意要人送來了茶具。

吃飯后，我坐到旁邊特意為我準備的矮幾上，邀水玄月坐到對面：“這是我家鄉的茶道。”

緩緩為他斟茶，要他品：“可能感到茶香四溢？”

“什么茶？從未喝過。”他放下茶盅。

“花茶吧，有荷花花瓣，桂花花瓣和其他一些，我準備了很多，叫媚離收好了，以后你要想喝，跟媚離說一聲。”

“這是在為離開做打算了？”他轉動著茶杯。

我笑道：“總歸要走的，總賴在這里，自己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而且我實在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離開，不如早些做準備，省的走的太過匆忙，遺漏了什么。”

“就真的拒絕我的幫助？”

“等我成功了，我就不拒絕你的任何幫助。”

我收拾好茶具，水玄月繼續辦事。窗外傳來鳥叫聲。偶爾有鴿子撲楞著翅膀進來。我已習慣性的幫他取下鴿子腿上綁著的字條，然后又為鴿子綁上新的字條。整理好他散亂在一旁的書信，重新磨好墨。端茶倒水，偶爾去廚房燉一品甜點，做幾個小吃。萬里晴空，一覽無余。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能過多久。

五日過去，果然有飛鴿傳書。在我閑著無聊，擺弄草藥的時候，慕容西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明日一早要我啟程前往三太子住處。

晚上，我晃蕩著在水中的腳丫，看著微波粼粼的湖水。環月軒這么美的地方還能再來否？可湖水終是冷了，再無夏日那種生機勃勃。嘆了口氣，起身回了房間。

卻發現一個黑色的影子坐在我的床邊。我走過去。他站起來。

“季兒……”他沉吟著，抓住我的胳膊“告訴我一切，我幫你。”

我搖了搖頭：“你辦不到。”

他不再說話。忽然靠了過來，抱住我：“季兒，你要保重自己。”

我摟著他，眼淚掉了下來，誰不知道他這些日子也為我的離開做了完全的準備。他可能猜到了我是誰。只要稍微一打聽就知道被殺滿門的夏家千金夏季。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你也要保重自己，雖然你爹不說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說個很兇狠的人，我不知道你從小怎么生活的，但是以后你不要委屈自己。”

我的眼淚滴落在抱著他的手背上。

“季兒……我真恨不得跟你一塊去，”他松開我“這個鐲子，送你了。”

他拿著那只碧綠色的鐲子套到我的手腕上。我推脫，不想要這個給我們帶來不愉快的鐲子。

“收著吧，季兒，就像我在你身邊一樣，”他沉吟著“這屋子其實是我娘的，這鐲子也是。”

我驚訝的微微張開了嘴。

我驚訝的張著嘴巴，等著他的下文。

他要我坐到床邊才開始講：“其實我娘是個十分美的女人，但在生下我的五年后，就是因為她的美麗，為我們冰玄門帶來了一場浩劫……”

聽后我十分震驚，原來整個冰玄門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樣。

此事要從水玄月的娘說起了。

他的娘名字叫做姚月，二十年前被皇上微服出巡時看中。姚家本身只是芝麻小官，且她爹膽子十分小，也十分疼愛女兒，就在看出了皇上的意思后，趁著皇上未下旨的時候，將姚月許配給了遠在他鄉的表舅的兒子。

當年時局不穩，新皇（也就是現在的皇上）剛剛繼位，皇上顧不得這個芝麻官的女兒的驚鴻一瞥，聽了被許人的事后，終是罷了心思。

然而姚月本該過上平淡而美好的日子，卻因丈夫想從商而生生斷掉。

他們當時從安慶往桃花島去，本來路程并不十分遠，但桃花島的西面是一處雪山。雪山上常年有賊寇占山為王，帶領賊人下山劫掠平民。

他們帶著新生出來的小女兒正在運送絲綢，忽然前面出現了一伙賊人，眾人喧囂著，搶劫了他們身上所有的錢，還殺了她的丈夫。正帶著她和她的女兒回雪山時，她心有斷念，忽然從飛奔的快馬上跳下，滾在懸崖邊上，摔了下去。

等她醒來時就發現了冰玄門門主。

門主正在外面游歷，恰到雪山腳，就發現有個人影從上墜下，立刻意識到是有人墜崖。用輕功接到姚月，卻沒能接到掉落一旁的女嬰。

門主將姚月帶回冰玄門，好生照顧，終于在一年后成了親，又一年后，生下了水玄月。

那時的冰玄門還是個小門派。門主的好友于五年后前來拜訪門主。卻瞧見了姚月，并且一見鐘情，不能自拔。

在私下示愛多次被拒絕后，終于動了歪念頭。這個念頭也差點害了整個冰玄門上下。

在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

整個冰玄門所有人昏昏沉沉睡倒在崗位上，連門主也早早在房中睡下了。所有人都昏昏沉沉。

突然，從正殿開始，一片火光接天。卻沒有人去理會，沒有人喊走水。大家都在睡覺。那個友人趁黑潛入門主寢殿，帶走了姚月。

他卻沒有想到，算漏了一個人。那就是五歲的水玄月。當晚他因為白天從外面玩累了，回來后沒有吃一口東西喝一口水就睡下了，當火光接天的時候，外面房子的房梁被燒，斷裂下來，發出巨大的響聲。他驚醒了。外面噼啪燒木頭的聲音嚇壞了他。他搖醒一旁的奶娘，叫醒了丫鬟侍從，然后去救門主。若不是水玄月的僥幸，恐怕整個冰玄門就要付之一炬。

半個晚上的時間，才撲滅了大火。

然而冰玄門幾乎成為廢墟。

水玄月窩在奶娘懷里，嚇得瑟瑟發抖。而他爹根本不會去看看他，問問他，是不是害怕。他爹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姚月的身上。姚月的離開，讓他以為是一個女人對他的背叛，而與他的朋友一同走，簡直就是抽打他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