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芳菲，陽光燦爛般的女孩，今年剛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通過競聘考試，現分配在本市實驗中學做一名語文教師。今天周五，下班了，她穿一件白色高領毛衣，黑色休閑褲，白球鞋。長長的黑發，扎了個高高的馬尾，白里透紅的臉蛋，有雙會說話的黑亮大眼睛。斜挎個寬大的休閑包，深秋黃昏的陽光懶洋洋灑在她身上，清爽美麗。走出校門，手機鈴聲響了，從包里拿出手機，哦，是媽媽！“喂，媽，我正在下班的路上，您快回家了嗎？”

“今晚要晚些回來，美容院有點事，需要我馬上處理，你一個人吃好晚飯哦。”

“哦，這樣啊。您晚上回來要小心。媽，再見！”

看見學校對面的那間咖啡屋，歐陽芳菲歡喜地走了進去。她常常在閑暇時光，悄悄走進這小小的世界。小小的咖啡屋，只有10來張精致的小圓桌。這個時段，極少顧客光臨，她是這個時段的常客。落地潔白窗紗微微顫動，服務生已端上一杯剛沖好的咖啡，向她微笑著走來，這微笑，讓芳菲覺得溫暖。淡淡的咖啡香氣，氤氳四周。小屋布置優雅，格調浪漫。悠揚音樂響起，芳菲很喜歡這氛圍，喜歡靜坐在角落的位置，端詳這座城市。歐陽芳菲望向窗外街道川流的人群，來往的車輛。城市的熱鬧，近在身邊，卻感覺離自己特遙遠。在這安靜的角落，芳菲呷一口不帶糖的苦咖啡，心很安靜，像是遠離了喧囂，感覺很享受。

起身去對面洗手間，正出來，回到左邊角落自己座位時，一個女人正匆忙來咖啡屋，右邊中間小圓桌有個男子的背影。路過背影，芳菲看見迎面快步進來的女人，身材有些臃腫，大波浪卷發，紅唇艷麗閃亮，妝容很濃。她太匆忙了，芳菲和她相遇時，女人居然不小心踩了芳菲一腳，哇，那女人體重不輕啊，女人高高的鞋跟又尖，芳菲的腳鉆心般疼痛，忍不住蹲下身撫摸自己疼痛的腳。那女人不僅沒對芳菲說對不起，還大聲對等待她的男子說：“哦，小表弟啊，等好久了吧？我還有事，不能久坐啊。”一邊說一邊不管不顧地走向男人。芳菲回頭看，男人正微笑看著自己，很年輕，輪廓分明的臉，微笑中略帶憂郁的眼，仿佛正思考著什么，高挺的鼻梁，唇線分明，俊朗陽光。芳菲想：看上去如此斯文有教養的男人怎么會和那樣的女人來這里喝咖啡呢？應該是討厭的人呢！居然還對著我笑！那女人大大咧咧地坐在男人對面，背對著芳菲，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什么公司資金短缺，事情很緊急，需要一大筆錢，能否幫忙貨款之類的話。芳菲感覺很倒霉，也不想和女人計較，什么話也沒說，慢慢回到座位上，坐下，又看到男人的臉，他還在看向自己，好像有絲歉意的微笑。假慈悲！需要他對我歉意地笑嗎？芳菲心里此時高興不起來！心境被破壞了，咖啡的香濃全然沒了。雖然腳還有點疼，芳菲還是起身慢慢走出了咖啡屋。

離家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街燈亮了。芳菲走在回家的路上，已是深秋，一陣風吹過，有絲寒意襲來。由于腳還疼，所以只能慢悠悠行走了。芳菲覺得奇怪，路上怎么有輛車，一直跟著自己慢慢開啊？突然感覺肚子有點餓，應該吃點什么。正好路過一間拉面餐館前，芳菲進去點了碗拉面。找了張空桌子坐下，剛坐定，看店里對面墻上掛著的電視正播放文藝節目，節目有些好笑，她的情緒很快就好起來了。有個人影坐在自己對面，定睛一看，這不是剛才咖啡店的男子嗎？真奇怪，他怎么又出現在我眼前，故意要來看我笑話嗎？他在跟蹤我嗎？有壞意嗎？這男子好奇怪！芳菲心想著，也不理會男人對她的微笑。

“疼嗎？我替她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剛好也沒吃晚飯，一起吃面條吧。”芳菲聽著這些話，滿臉無辜，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睜眼看著他。男子濃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單眼皮，讓她想到了韓國單眼皮明星rain，白襯衣干凈透亮，外面套一件棕色休閑皮夾克。看著他，芳菲想到了一個詞：白領。男人看著她，竟有股要在她白嫩臉上捏捏的沖動！

“我是中國銀行的員工，叫羅宇軒，剛才在咖啡店，是我做生意的表姐要我幫她做件事情。”宇軒說完遞給她一張名片。

芳菲沒看名片，抬眼看了看對面墻上電視播放的節目，可她思緒一片混亂，電視播放的到底是什么內容也無從知曉，只感覺他在看著自己，想看他卻怕和他對視。突然想起媽媽的話：“越是英俊的男子，越不能輕易相信！”媽媽的話雖然有些偏激，但也不無道理。

“你怎么不說話？討厭我嗎？”宇軒坐下手托下巴，微笑著問。

“不和陌生人說話。”芳菲口氣生硬，卻忍不住要偷偷瞟他一眼，好想知道他此時的表情，他的微笑好像有點狡黠耶。

面條端上來了，芳菲拿起筷子，邊吹碗中騰騰熱氣，邊大口大口吃面條。

“有那么好吃嗎？”宇軒看她如此吃相，忍不住想笑。

“當然！我吃東西的時候不喜歡人家說話打擾我。”芳菲埋頭苦干吃面條的樣子很可愛。宇軒不禁被她感染，也感覺面條越發好吃了。宇軒雖然只是個公務員，但因家庭殷實，從小就極少在這種小餐館吃東西。

宇軒第一眼看見芳菲，就覺得眼前一亮，清純的臉，潔凈得像一張白紙，眼神澄澈，這種骨子里的純凈是偽裝不出來的，一身休閑打扮，文靜斯文又透著一股帥氣，被人無端踩了，也不說任何不滿的話。這年頭，極少這樣的女孩了。許多追求宇軒的漂亮精致女人，對他來說，都不夠讓他心底感覺溫暖。只這一眼，宇軒知道自己的心已被點亮了。

芳菲吃好面條，心滿意足的樣子，還用舌頭舔了舔嘴唇，面條有些辣，兩片豐潤的小唇紅紅的，宇軒看她這動作，趕緊把眼光移開了，這動作實在太可愛動人。芳菲用紙巾擦拭著小嘴。

“你吃東西的時候很認真。”宇軒說。

“當然，每件事也要認真，每次也只能做好一件事。”芳菲把紙巾放在桌上。

“樸實的真理啊！你在哪上班？我好像在哪見過你。”宇軒說這話的時候，想起《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對林黛玉說：“我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妹妹。”宇軒的心幽幽地笑了。

“男人都喜歡這樣說嗎？我好像在哪見過你。哈，我可沒見過你呢。”

宇軒笑出了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說。

“你是實驗中學的老師吧？”咖啡屋在學校斜對面，宇軒猜想著試問。

“你怎么知道？”芳菲果真單純得厲害，宇軒不禁又笑了。

“呵呵，我來過你們學校打籃球，或許遇見過吧，我有個高中同學范軼晨在實驗中學教書，你認識嗎？”

“嗯，認識，他教數學，我們在同一個辦公室呢。”芳菲心想，既然是范軼晨的同學，應該不是壞人。

“我要走了。”芳菲叫服務員結賬，宇軒說：“我去付錢吧，你走路不方便呢。”

“哪有那么厲害？已經不疼了。不用幫我付賬，我也不幫你付賬！”口氣不容反駁。宇軒心想：這女孩就是不一樣！

宇軒請她上車，送她回家，芳菲拒絕了，說自己走回去就好了。宇軒誠心誠意請她上車，打開車門，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你看我像壞人嗎？”芳菲笑了，上了車。宇軒請她系好安全帶，開了音樂。音樂是鋼琴詩人肖邦的作品，《夢中的婚禮》，舒緩而靈動，芳菲很喜歡，不說話，望向窗外。南方深秋的夜，夜色如水，廣場街道上的人也已經很少了。霓虹燈在閃爍，卻籠罩上了一層寒意。車經過市中心公園，芳菲看見公園水池中央噴泉的水花特別漂亮，真想下去玩會兒再回家，可是，和一個不熟悉的男子，還是開不了口。車到了回家的叉路口，芳菲讓宇軒把車停下。

宇軒問：“就到家了嗎？”

“是的，自己走一小段路程就到了。謝謝你！”芳菲不愿意讓媽媽看到有男子送自己回家，怕她多心。

“不客氣，有事和我聯系！”

芳菲想，我能和你有什么事啊，嘴上說了聲：“再見！”朝他揮了揮手。

宇軒掉轉車頭走了，卻暗笑自己竟沒弄清這女孩的芳名呢。

芳菲開門回到家，媽媽已經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了。

“媽，我回來了。您吃過晚餐了吧？”

“是的，已經吃好了。你晚餐吃什么了啊？”歐陽玉珺聲音柔和，關切地問女兒。女兒是歐陽玉珺的心肝寶貝，是她愛的延續，是她一切的希望與寄托。這二十多年，是女兒讓她有勇氣有毅力度過了生命的黑暗時期，是女兒讓她才有了今天感覺美好的生活。

“親愛的老媽，我吃了喜歡的拉面。美容院的事處理好了嗎？”芳菲一邊說一邊換了棉拖鞋小跑著過來依偎在媽媽懷里。歐陽玉珺快五十了，看上去卻只有四十歲光景，體態豐腴，很喜歡看書運動，也懂得保養，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優雅的氣質，有著成熟女人的風情。只是，芳菲一直不理解，媽媽為什么不找個對象結婚呢？媽媽善良、漂亮、有能力，應該有許多男子傾慕的。從記事起，媽媽就沒和什么男人交往過。剛上大學時，芳菲曾和媽媽談過這個話題，希望媽媽找個好對象，她不在家時，媽媽才不會感覺太孤單。媽媽總是笑笑，說還沒遇上合適的，以后再說吧。母女倆靠在沙發上，說了許多話，然后各自洗浴睡覺去了。芳菲躺在舒適床上的一剎那，腦海突然浮現了羅宇軒的單眼皮眼睛笑起來的樣子，浮現了他那俊朗溫暖的臉，芳菲甜甜地笑著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