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放手……”
嚴威是知道他的厲害,這會手腕更是快要斷掉似的,他使勁的想要甩掉,可白梓琛卻是抓得更緊,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捏成兩半。
蔣絮愣了,望著他挺拔的背影,這么久以來,他卻是唯一肯維護她的人。心頭蔓延出一絲感動,連帶看他的眼神都不再那樣尖銳刻薄了。
低下頭,她倏爾笑了。
尤思佳怔怔地坐在座位上,她認識的白梓琛,斯文有禮,絕不會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動了氣。可是,他今天竟為蔣絮破了例。
沒錯,嚴威是可惡,連她都想賞他幾記耳光。但誰都可以生氣,誰都可以替小絮出頭,唯獨白梓琛不該……
這時,跟嚴威交好的幾個男生站起來,口吻惡劣的質問道:“蔣絮,你男朋友什么意思?他來參加我們班的同學會,還想找嚴威麻煩?當我們不存在??!”幾人說著,就要出去。
班長一看這架式,趕緊勸著:“哎呀,你們這是干什么???快坐下,我出去看看就好?!?
突然,蔣絮抓起桌上的一個啤酒瓶,“砰”地一聲,砸在了桌子上。
這一下,驚住了所有人。
“小絮……”尤思佳也被嚇住了,呆呆地望著她。
蔣絮抬起一雙冷艷無比的眸,冷冷地注視著他們,不疾不徐地開口:“有什么想要說道的,到我這兒來,別欺負一個外人。”
“小絮!”尤思佳忙扯著她的衣角,“別說了……”
蔣絮甩開她,昂起頭,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對著這些昔日的同學,逐字逐句道:“沒錯,我是坐過牢。你們還想知道什么?”
底下鴉雀無聲,望向她的目光,各有心思。
門被推開了,白梓琛慢慢走進來,白色的襯衫,松開了兩顆紐扣,目光卻是淡漠的掃過蔣絮,緩緩出聲:“誰還想知道些什么,來找我?!?
盡管他仍是一副斯文做派,可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卻足以震懾到在場的每一個人。
尤思佳咬了咬唇,眉頭一點點擰起,此時的白梓琛,讓她覺得好陌生。
蔣絮做了個深呼吸,對著班長略一頷首:“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小絮……”尤思佳就要起身,腳步卻頓了住。
她看到白梓琛拿起蔣絮的外套,很是體貼的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拉著她的手,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淡然道:“今天算我的,算是替小絮盡心意了。”
他對她的那種縱容,直讓在場的女生們羨慕不已。
兩人離開了,尤思佳怔愣著坐在原地。這時,肖雅湊過來,“思佳,你認識蔣絮的男朋友嗎?長得挺帥嘛!他是做什么的???他……”
肖雅說些什么,尤思佳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望著門口,眸光一片復雜的輝澤。
走出門口,蔣絮推開他的手,回眸說:“你回去找思佳吧,我一個人走就好?!?
白梓琛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里,目光略有幾分輕飄,“你這樣子我怎么會放心?我先送你回去,待會再來接思佳?!?
“不用?!?
蔣絮扭頭就走。
她不想泄露自己的狼狽,逃避也好,懦弱也罷,只想找個安靜的角落,翻出舊傷,獨自舔舐。
她知道,這就是她三年前做出的那個錯誤決定的代價。
走出酒店,她順著街道漫步,身后一輛車子不遠不近的跟著。
白梓琛坐在車里,單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支著頭,盯著街頭的她,好似一抹游魂。
眉心壓了壓,眼眸里的探究更甚以往。
放在副駕駛的手機,持續的響著,他歪頭看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盯著前面不遠處仿佛隨時都會消失的身影……
尤思佳默默地放下了手機,眸中開始現出惶恐,神情也愈發的不安起來。
梓琛……還會回來嗎?
她在自我催眠的肯定的同時,腦海里又浮現了多年的那一幕。
終于,當她下定決心,要去找暗戀對象表白時,卻看到他手捧鮮花,對著蔣絮深情表白。她倉惶逃離,躲起來大哭了一場。
為什么,那個人一定要是蔣絮、她最好的朋友?
她知道蔣絮是天生的發光體,走到哪都會吸引住全部的視線,她不奢求那樣子的關注,只想擁有屬于自己的那一寸目光便好。
如今,白梓琛的影子,開始與當初的那個男孩重疊,尤思佳不敢再去想,只得不停的安慰自己,既然是做戲,那就要做全套,梓琛是不同的,他不會那樣膚淺的只喜歡美貌,他仍會是她的。
直到夜色連成一片,蔣絮才累得一屁股坐在馬路邊緣。白梓琛停下車子,推門下來,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眼里的溫度談不上溫柔。
“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蔣絮沒有抬頭,懷抱起雙膝,臉頰埋進膝蓋中間,弱小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
“那件事……是不是已經成了一個標簽,我這一輩子,都別想再揭下去了?”她問,又似在喃喃自語。
白梓琛沒有回答。
蔣絮倏爾抬起頭,目光變得堅定起來,“既然這樣,那我何必又要去揭?世界上這么多人,我不可能一一去堵誰他們的嘴。”
“你不曾覺得自己做錯過嗎?”白梓琛的問題,有幾分尖銳。
“錯?”蔣絮抬起頭,瞇起眼睛看著他,不去問他,有什么資格站在道德審判的高度質問她,而是自失地一笑:“錯了又有什么用?那個女人已經活不成了……”
白梓琛冷峻的顏,沐浴在一片幕色之中。
她默默地又垂下了頭,溢出自嘲的笑聲:“那三年,其實不算什么懲罰。真正的懲罰……在這里?!彼昧Φ腻N了錘自己的胸口,笑聲都變得有些沙啞。
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在監獄里用辛苦勞作麻痹自己時,那道被撞得飛起的身影,時常浮現眼前,似被夢魘捆鎖,讓她想忘掉都難。
白梓琛的眉,微微攏了起,凝向她的目光,也在悄然變化著。
也許不該,可是,她的痛苦,他卻看在眼里,那并不是一個才剛滿20歲的女孩該承受的。
“走吧?!彼斐鍪郑鹆怂拔宜湍慊厝??!?
蔣絮皺眉,“思佳……”
“從現在開始,沒有思佳?!彼曋埔?。
“你……”
他不語,將她塞進車里,繞到另一邊,坐進去發動了車子。
蔣絮瞅瞅他,側過頭,看向窗外,“今天……謝謝你了?!?
白梓琛意外的揚揚眉,唇邊一抹笑,不經意的傾瀉,“沒想到,你也會說謝謝?!?
蔣絮慢慢開口:“但那并不妨礙我討厭你?!?
白梓琛失笑,這倒是蔣絮的風格。
車子開得很慢,不過四十邁,蔣絮心情不佳,也懶得說話,尤其對象是白梓琛。他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眉峰蹙著,單手控制著方向盤。
很快,來到蔣家,蔣絮推門下車,走了幾步,又返回到他跟前,盯著他一雙漆黑的眸,說:“思佳是我最在意的朋友,我不想你傷害她。”
在她看來,白梓琛雖然討厭了些,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種會玩弄感情的垃圾!充其量,就是一位有錢人家的少爺,玩慣了你追我逐的愛情游戲,大抵這般吧。
白梓琛抿著薄唇,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的敲了敲,倏爾勾起一側唇角,話題跳轉:“我公開追你,怎么樣?”
“不怎么樣!”蔣絮一口回絕掉,瞪了他一眼,之前少得可憐的那么一丁點好印象,也都煙消云散。
“第一,我對你沒興趣。第二,你是思佳的男朋友,所以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彼氐脭蒯斀罔F。
白梓琛探出半個頭,似笑非笑的盯著她:“在我看來,這兩條都不成立。興趣是可以培養的,至于說別人的男朋友,不是老公,隨時都有可能分開?!?
蔣絮見他好像聽不明白,也懶得再說,轉身就離開。
身后,是白梓琛帶笑的聲音:“小絮,你最好了解,我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蔣絮背對著他,眉頭越擰越緊。
不遠處,尤思佳緊貼著墻壁,臉色煞白,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哭出了聲。
蔣絮回到家,還沒進門,就聽到客廳里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手在門把手上滯了滯,不想進去,可委實沒地方去。硬著頭皮,推開了門,正看到蔣莫懷舉著大花瓶要砸下去,劉萍坐在沙發上,泣不成聲。
蔣絮深呼吸,走進去,蔣莫懷發紅的眼睛瞪了瞪她,眼里的恨,讓蔣絮心下更寒。
父親,還是恨她的吧。
花瓶終是沒有砸下去,被蔣莫懷恨恨地放了下來,那道充滿恨意的目光,始終緊緊困縛住她。
蔣絮昂著頭,一言不發地朝樓上走,連帶母親的哭聲都置若罔聞。
“你回來干什么?”蔣莫懷忍無可忍,沖著她咆哮:“要不是你,曉晴根本就不會死!你為什么不死在牢里?你這個殺人犯!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蔣絮的腳步倏爾頓了住,消瘦的背脊,微微發顫,但依舊挺得筆直。
“蔣莫懷!你憑什么這樣說我女兒?”
劉萍站了起來,哭著撲上去,捶打著他的胸口,“我不許你這么說她!是你先背叛了這個家,是你先背叛了我們母女,你還有什么臉罵女兒?”
蔣莫懷被她打得煩了,一把推開她:“滾開!”
劉萍摔到了地上,手一下子按在了玻璃碎片上,扎得一片鮮紅。
蔣絮回過頭,眸色變暗,立即過去扶起了她。
劉萍哭得更委曲了,指著蔣莫懷的鼻子,恨聲:“那個女人都死了幾年了,你還對她念念不忘?你要是覺得女兒受了這么多委曲還不夠,那好,我替她賠你一條命!”說完,推開蔣絮就要往墻上撞。
“媽!”
蔣絮拉住她,一張蒼白的臉,被不知名的恨覆著。胸口像憋了一團火,已經竄到了喉嚨上,連血液都被燙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