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蘿是在一條小巷子里頭找到生意的。城南這一片房子，每棟都是上了年紀有故事的。年輕人都不喜歡住在這里，感覺這里充斥著一股腐朽破敗的氣味。月蘿提著個燈籠，穿著件白衣服，就跟個游魂野鬼一樣，穿梭在小巷之中，偶爾有幾個鬼從她的身邊經過，總是會好奇地看她兩眼，見她目不斜視的模樣，就以為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人罷了。

巷口蹲著一個抽煙的小伙，一副不良少年的打扮，耳朵上打了一排耳洞，發型剪得跟個殺馬特一樣。他看到月蘿一個人走夜路，還沖她吹了口口哨。月蘿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轉了轉，走到他身邊坐下。

那不良少年先是訝異地看了一眼月蘿，待看到她衣兜里露出的一角黃色的東西后，下意識地就要跑路。

月蘿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少年的手冰涼涼的，就跟大冬天里的冰棍一樣，冷得人心都發顫。

可月蘿卻好似沒有感覺到這個一樣，將少年拉住，說：“知道我是誰嗎？”

那少年剛做鬼也有一段時日了，有時候，總會有一個兩個這樣揣著黃符的人來這里走一遭，常常走一趟，就帶走了好幾個跟他一起在這附近游蕩的小鬼。所以他雖然不太明白這些人到底什么來歷，但見了類似的人，都會躲著走遠點。

月蘿看他那反應就知道這小伙是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鬼，于是也就跟個大姐頭一樣地問他，說道：“誒，小鬼，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乖乖回答我就好。你在這待了多久了？”

不良少年又看了看她兜里的那些個符紙，僵硬著身體，回答她，“也，也沒多久，就半年吧。”

“哦，半年啊，看來時間真不長。那這附近有沒有到處去騷擾人的你的小伙伴啊？”

不良少年一頭霧水地看著月蘿，想了想，試探著問了句：“你是誰啊？”

月蘿一臉無辜地沖他笑了笑，說：“我啊，我是來收惡鬼的，你是嗎？”

不良少年連忙搖頭，抬腳就要跑。月蘿一把拉住他的手強迫他坐下來，然后問：“你又不是惡鬼，你跑什么？”

“對對對，我不是。”不良少年見自己跑不了了，連連對月蘿的話表示贊同。

“所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附近有什么害人的惡鬼了嗎？你也知道，這年頭，做生意的都不容易，都在道上混的，你幫了我，我以后也會給你行個方便，怎么樣？”

月蘿雖然是一副商量的模樣，但一只手已經伸進口袋拿出了一道黃符。這擺明了就要逼著不良少年同意自己說的這些話。

少年哆嗦了一下，想了想，指了指西邊的方向，說：“我想起來了，我聽幾個認識的說，那邊有口枯井，井里頭住著一個女鬼，聽說，兇得很，住在那處的人每個來了住了不到半年就走了，現在都不知道換了幾家人了。”

“怎么個兇法？”

“我聽其他人說，那女鬼，好像專門吃小孩，還是那種未成形的那種，好像還煉了什么邪術。像我這種資歷的鬼，根本連那房子的附近都不敢去。”

月蘿皺眉，面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待察覺到身旁那少年看她的目光不對勁的時候，她連忙恢復了原先的表情，說：“看什么，我在想事情！”

“哦，我還以為，你一下子就變了表情是因為打不過那女鬼呢！大仙，你要去打女鬼，我可以去觀戰嗎？我聽了那么久她的傳說，還從來沒見過她長啥樣呢！”

月蘿坦坦蕩蕩給了他一個大白眼，說：“你是鬼，你去觀戰，也不怕我的罡氣傷了你？行了，就你這點道行，不想當炮灰，就給姑奶奶我好好留在這里，我先去那邊探探路！還有，別想著通風報信啊！不然老娘我收了你！”

她說著，還比出了自己兜里的黃符。

那少年看到那黃符，連上頭的符文都沒看清，拔腿就跑了個沒影沒蹤。而就在他跑出月蘿的視線之后，原本還一臉惶恐不已的不良少年卻一下就變了個樣子。黑暗中，一個黑影一下就將他給吞沒了進去。

不良少年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月蘿則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

本著再不找生意她就只能被餓死的前提，加上她也想真正練練自己的術法，她咬咬牙，還是選擇去了西邊。

不良少年說的那個地方其實很好找。

周圍一圈，就只有那塊地方的戾氣最重。月蘿才走到那房子的外頭，就感覺到了一陣不尋常的氣息。

這氣息，聞起來像妖又像怪，但又不盡然，仔細分辨，倒還覺察出了一點道家的法門。

房子的大門是關著的，但里頭的燈還是亮著的。

月蘿按了按門鈴，隔了一會兒，從房間里出來了一個男人，穿著西裝，沒有打領帶，襯衫有明顯的褶皺，應該是剛下班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

那男人出來開門，見是一個陌生人，愣了愣，問：“你找誰？”

月蘿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一道黃符，說：“先生，你買符嗎？”

那男人皺眉，罵了一句“神經病”，轉頭就要走。

月蘿連忙大叫：“誒，你們家自從搬過來之后，是不是一直都過得不順？你們家是不是前段時間失掉過一個孩子？誒，你別走啊，我可能會幫到你啊喂！”

月蘿嚷嚷了半天，那男人終于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頭，疑惑地看向月蘿。

月蘿睜大眼睛，特別單純友好地笑了笑，說：“先生，你真的不考慮買道符護家宅平安嗎？要是這符不管用，還有我啊！”

那男人一直在盯著月蘿看，打量了她好幾眼，就在月蘿以為他就要開門把自己給迎進去的時候，那男人的態度卻一下子來了個大反轉，說：“小姐，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年紀輕輕的就出來招搖撞騙，也不怕被人舉報給抓進去？行了，這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走吧，我也不想多跟你說什么。”

他說完，直接進了房間里頭關了門。

月蘿隔著個鐵門，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話梗在喉嚨里半天說不出來。

“真是，我看起來哪里像一個女騙子了？！真是不長眼！”

她嘟囔了一句，想了想，把手里的黃符貼在了這家的大門上，然后轉身走人。

這種邪乎的事情，還是大白天來比較好。

就在她離開后，原本平靜無比的大門外，突然刮起了一陣詭異的風，一下就把那張符給吹到了地上。黑暗中有一絲火星亮起，不過一會兒，那符紙便自己燒了起來，只剩下了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