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皆是黑色系的著裝，顧雅意實在是耐不住好奇道：“這到底是要去哪里？”

顧寫意幽幽道：“去全城有錢人聚集的地方。”

“啊？”

很快的，她就明白了什么是有錢人聚集的地方。

——追悼會。

顧雅意默了默，還是忍不住道：“來這里做什么？”

“葉爺爺去世了，于情于理都應該過來一趟。”顧寫意瞥了她一眼，“誰讓你是顧家的女兒。”哼，冠著顧姓，總不能把一切人情都交給他一個人吧？

“……”上帝明鑒，她可一點兒都不稀罕。

正想走開時，前面已經有幾個人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她半鞠了一躬，便打算繞過來人。

那人卻已經呵呵地笑著打招呼：“顧總，這位是？”

顧寫意拉住了她的手腕，淡淡道：“家妹顧雅意。雅意，向徐總問好。”

顧雅意雅致的小臉上帶著和顧寫意相似的疏離，她禮貌道：“徐總。”

徐總拉長了時間：“呵呵，原來這位就是顧小姐啊，久仰久仰。”傳聞顧家兄妹關系水火不容，現在看著好像不是那樣？

她沒什么心思去應付，扯了扯唇角道：“哪里哪里，失敬失敬。”

徐總胖乎乎的臉僵掉了，“顧小姐真特別。”

她還想說些什么，顧寫意輕咳了聲，瞥了她一眼暗示她別再胡鬧。于是，她敷衍地笑了笑，干脆閉著嘴巴不說話。

打發掉了徐總，二人并肩往里頭走去。她一點兒都不習慣這樣逢人就笑的場合，不由拉了拉顧寫意的衣袖道：“你是故意的嗎？”每每遇上一個打招呼的人，顧寫意都免不了介紹一番，她都快要笑得僵掉了。這不是追悼會嗎，人人都在趁機拉攏關系，笑得一個賽一個燦爛是幾個意思。

顧寫意偏頭，疑惑道：“嗯？”

她咬牙：“人人都知道我們兄妹有多么的不合，你這樣公然把我介紹給旁人，是什么意思？”

“哦……”顧寫意笑得意味深長：“畢竟兄妹一場，這是否認不掉的事實。”他本來是不想管的，可不知怎的，覺得顧雅意越看越順眼。若他再不伸把手，人人只知顧家小姐是顧笙笙，再無人知道顧雅意。

“……”她撇了撇嘴，“騙鬼吧。”

顧寫意不可置否，“去給葉爺爺上一炷香，然后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

正中間掛著的黑白照，是一個面容慈祥的老爺爺。她按照要求，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

她雙手合十地拜完后，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顧雅意，你怎么在這里？”

她回首，難掩驚訝地望著黑色系，胸口戴著小白花的葉昊嵋。“你又怎么在這兒？”

“這位，”葉昊嵋指著照片，沉痛道：“是我爺爺。”

她并不擅長安慰，吶吶道：“對不起，節哀。”

葉昊嵋蒼白地笑了笑：“沒關系。”頓了頓，他又道：“一起出去坐坐吧。”

庭院里，月光柔和的光輝盈盈落滿一地。葉昊嵋沒什么講究地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席地而坐，微仰著脖子望著上空的月亮。

顧雅意同樣半點兒都沒有猶豫地坐在他身邊，與他并肩。

眼瞧著她的動作，葉昊嵋不自覺地輕笑：“我還以為你會和所謂的淑女一樣，非得在草坪上墊點兒東西才肯坐。”

她失笑：“哪有那么講究啊……”

“今天不是十五，月亮都不圓了。”

即使月亮圓了，人也不一定能相聚。思及葉昊嵋的情況，她微咬著下唇，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她真的，真的很不擅長安慰啊……

顧雅意干巴巴道：“那個，葉昊嵋，你要哭一場嗎？我肩膀可以借給你，我也帶了紙巾。還有，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葉昊嵋哭笑不得：“你還真是直接啊。”末了，他嚴肅道：“男人是不能隨便哭的。”

“你這哭，一點兒都不隨便。”她想了想，后道：“那邊比較暗，要不我們去那兒坐？”那樣，葉昊嵋哭了她也看不見的。

葉昊嵋微怔，已經被她強行拉過去了。這個地方一點兒都不好，蚊子多得嚇人。她怕擾著葉昊嵋，也不敢打，只能小弧度地胡亂揮趕著。

不期然地手背一涼，她抬頭望天，沒有下雨。她半蹲下身，借著昏暗的光線，笨拙地拍著葉昊嵋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規律的聲音仿佛有著安定人心的效果。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果香，甜甜的，很好聞的味道。

“我爺爺，是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家人。”葉昊嵋的聲音有些壓抑，含著無盡然的哀傷。“我半路退學，背包窮游，執意不接手家業，要進入娛樂圈……”他細數著那些叛逆不羈的往事，仿若自言自語：“只有爺爺會掄起棒子口口聲聲要打我。”

顧雅意默了默，忍著沒問：您老就那么盼著別人打你嗎？活脫脫受虐體質吧這是……

“我不是爺爺的親孫子。”

平地驚雷不外如是，她呆了呆。小腿突然被不知道什么蟲子爬過，那濕濕黏黏的惡心觸感讓她幾乎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然而在雙腿幾乎麻痹的情況下，她唯一的下場便是往葉昊嵋身上撲去。

原來有些悲情的氛圍，在她實在忍不下的尖叫中悄然散去。被動承受著她整個人重量的葉昊嵋悶哼：“臭丫頭，你這是要壓死我嗎？”

顧雅意惱羞成怒，掙扎著想要站起身。“我不是故意的！”

“是特意的吧。”葉昊嵋在她耳邊呵氣如蘭：“小意意，我知道你早就想要撲倒我了。”

“……”噗噗噗。

他玩笑著道：“長得帥，韌性好，技術好。這不是你自己說的么？如果不是親身測試，你怎么知道呢是吧。”

她一把踢開了葉昊嵋，分外嫌棄：“滾吧你，我喜歡潔身自好的男人！”

“就你那禁欲系的傅醫生？”葉昊嵋毫不客氣地直戳傷疤：“據悉，傅醫生早就新歡在手。”

她揚起下巴：“我早八百年前就把他甩了！”

“你也就只在我這兒神氣，一見到人，那氣焰消得比漏氣的氣球還厲害。”

“喂喂喂，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她的語氣仍帶著些許惱怒，心底卻悄然松了口氣。不管怎么說，葉昊嵋愿意和她鬧，就表示好受一點兒了吧？

笑聲有了一瞬的凝固，葉昊嵋沉默著，突然道：“雅意，謝謝你。”

那聲音很輕，很淡，就好像夜風飄過了無痕跡。她伸手，輕輕地抱了抱葉昊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