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很漂亮啊！拉奧你覺得呢？”

你說漂亮就漂亮吧，只要你開心就好，這次是真心話。

反正大爺可說不出什么“璀璨的繁星仿若灑在黑絲絨上的鉆石，而你就是最閃亮的那一顆”之類的酸詞，新西蘭找不到半點工業污染的大氣層的確很澄澈，晚上也沒有什么光污染，就算站在街道上也能輕松一睹銀河的全貌，璀璨絢麗簡直美不勝收，但真要讓大爺說出美在哪里……抱歉，他真心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世紀末拳王的理從來都不屈，但他的詞卻是一如既往貫徹始終的窮。

不過很顯然的，當事人雙方都不在乎對方能否跟上自己的節奏，更不在乎對方到底能說些什么。

大爺是舍命陪淑女，那些傷春悲秋的調調他根本玩兒不來，也不會有人指望他這大塊頭張嘴就是詩詞歌賦，而特蕾西婭估計也就單純只是想說話而已，別說身邊還有個聽眾了，哪怕只有些花花草草她估計也能嘚啵嘚啵說下去。

人不都有這種時候么？用喋喋不休來掩蓋自己的軟弱，聽的是誰，說的是什么，往往并不重要。

“小時候啊，爸爸和哥哥他們……”

少女語速飛快地說了很多，大爺也得知了很多以前從來不曾知曉的秘密。

比如說，老總督的肥胖是因為某種現代醫學無法治療的絕癥，那超出常理認知的體重只不過是并發癥，就算醫療艦和平方舟號開發了能夠抑制病情的藥品，老總督的壽命其實也不剩下幾年了，所以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功成身退。

再比如說，門羅其實是個孤兒，老總督收養了他并且一手帶大，待遇跟親兒子差不多云云。

少女說了很多很多，就跟那些大人物功成身退以后不甘寂寞，想寫個回憶錄再撈一筆似的，大爺感覺自己多聽一會兒估計連銀行卡密碼都能套出來，不過少女倒是還沒蠢到這個地步，在最關鍵的時候將將剎住了話頭。

“抱歉啊，一不小心抱怨了這么多。”少女摸著后腦勺尷尬地笑笑，“拉奧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你確實挺煩的，但那根本就算不上抱怨吧？

至始至終，你也只不過是在說自己的事情而已……

“沒關系，我拉奧還沒有無恥到會認為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應當的。”

大爺站起身來，遠目望向東方的地平線，天光未明，卻已經給那里染上了一抹淺淺的魚肚白。

“誒？！”特蕾西婭被大爺這沒頭沒腦的回應整得有些錯愕。

“至少我必須感謝你的收留之恩，照看我們這一群怪人，你也很頭疼吧？”大爺難得和煦的笑了一下。

——我能說其實都是大鳳在頭疼么？

少女只能繼續干笑以作回應，當時腦子犯軸把人領回家賠罪以后，她壓根兒就沒怎么管過，反正以前也都是這樣，什么事情都由秘書艦兼全職保姆大鳳負責，她只需要犯自己的傻賣自己的呆就可以了，如今因為這種事情而讓大爺自認欠下了人情，除開羞愧之外，少女心中更多的還是對過去那個自己的不滿，以及對昔日時光的后悔。

是時候……真正長大了啊……

人可以任性一時，但不能任性一輩子，如果一直都不長大，那么只會成為被時代所拋棄的可憐蟲。

“很遺憾，這種時候我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安慰你，在我的時代，這種事情實在太多了。”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大爺一改一直以來的沉默風格，破天荒的決定也閑扯幾句，純當消磨時間，“我不屬于這個世界，更無法適應這個世界，從煉獄中爬出來的修羅，不懂得什么叫做溫柔，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悲傷。”

你明明懂的好伐？這句話里悲傷都快溢流成河了好咩？

特蕾西婭自問情商智商都不算高，但就算是如此有自知之明的她，依然聽出了大爺言語中濃濃的失落和悲哀，雖然少女不知道面前的男人來自另一個世界，但多多少少也猜得到，這種種哀怨全都來自于對陌生世界的恐慌。

不過這種時候吐槽就有點兒毀氣氛了，而且特蕾西婭既不怎么會吐槽，也沒什么心情上演無節操搞笑劇場。

“我聽說你在觀禮臺上救了爸爸一命，謝謝你啊。”

“隨手而為罷了，既然最終結果沒有什么改變，你也沒有必要道謝。”

“話不能這么說，我也不是厚顏無恥之人，更何況你今天還救了我，只是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那……”

“是金剛叫我去的。”

“原來如此，是金剛姐的話，倒也很正常呢。”少女了然的點點頭，“她還是一如繼往的可靠呢，雖然平時看上去傻乎乎的而且神經大條，但在關鍵時刻，總是像這樣想到些別人想不到的東西，今天也是她叫你來的么？”

“我還沒那么聽話。”大爺果斷無語了一下，咂摸咂摸嘴，在心中對大傻的形象有了重新定義，“這次是有人打電話讓我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只告訴我如果不來，會發生讓我抱憾終生的事，現在看來我是被騙了。”

怎么說呢，雖然知道自己在對方心中不算什么，可憐路邊的小貓小狗都略有不如（起碼后者還能賣個萌啥的），但聽到大爺這么說，少女心中還是產生了一種被忽視的憤怒，而且由衷的想把眼前這哥們兒摁在地上打一頓。

可惜己方戰斗力實在捉急，所以也就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就當自己啥都沒聽見了。

“回去吧，天已經亮了不是么？”天邊的晨曦照亮了沉睡中的城市，少女起身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土道。

“恭喜，你的小命保住了。”大爺戲謔道，“既然如此就回去吧，我倒很想看看，那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新西蘭的風波，也許是要到一個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也許戰爭還要繼續下去，但憲兵隊的陰謀，陸軍的陰謀，還有大和的陰謀，今天可能都會被揭曉，籠罩在新西蘭上空的層層迷霧重重陰影，終于也到了博的云開見月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