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微微一愣,沒想到祁云的反應這么敏銳,竟從自己的只言片語中猜到端倪。頓了頓,這才語氣玩味地道:“你說的沒錯,不止是傳訊。除此之外,還可以查探分體的位置,比如我現在在這里,老家伙就一清二楚。”
這會輪到祁云沉默了,片刻前的胡扯成為必須考慮的麻煩,甚至實際情況更為麻煩。
在擒下白鷹的過程中,只要給他找到任何一絲機會,就可以將自身的處境告知藏書石洞內的老家伙,那時別說擒下白鷹了,連自己的小命都可能不保。
不過聽到蒼狼玩味的語氣,祁云倒是放下了憂慮,從容笑道:“有辦法解決么?既然是主、分體之間的聯系,那么可以蒙蔽么?”
蒼狼低笑了聲,說道:“只需禁錮類的禁制或法陣,就可以截斷它們的聯系,事實上,我身上就有。”他說著,抬起左手,拇指在食指的指環上輕輕敲動,語氣玩味地道:“沒有誰愿意一直待在他人的監視下,而這也是老家伙默許的。”
“換句話說……”蒼狼接著道,語氣間的玩味更為濃重,“白鷹也有這類的法器,如果你想蒙蔽通訊符,那就設法讓白鷹自己拿出來吧!”
“很有難度,不過確實是個很好的突破口。”祁云笑著回道,旋即話鋒一轉,問起老人的情況,“你知道老家伙的修為么,還有法器、功法?”
“你這個問題也是我想知道的,我在營地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他出手。”蒼狼輕嗤了聲,在細密的雨絲間緩然回頭,看向山腹的方向,“我只能告訴你靈識判斷出的情況,他的修為是凝元境后期,修煉的功法與你截然相反,是純陽的性質。”
“純陽?”祁云插口說道,眉頭微微揚起,“到了什么程度了?”
“血如火,元如焰,應該距離圓滿僅差一步。”蒼狼隨口說道,“當然這是我能查探到的情況,或許是真,或許是假,只有在他動用全力之后,我才能確認虛實。”
“那么特性呢?”祁云接著問道。
“不知道,你聽了我之前的話也該明白了,他連真面目都不愿示人,何況是最為關鍵的特性呢?”蒼狼回了句,目光幽遠,其中參雜了些許憧憬,“關于這一點,猜測沒有意義,所能知道的,就是他很強,非常強!”
對于這個評價,祁云沒有異議。
在練了《冥淵訣》之后,祁云深刻地體會到性質極端的功法所具備的強大功效,雖然還沒嘗到甜頭,但并不妨礙擁有這份認知。
何況,此時的祁云只練了《冥淵訣》的第一層,而藏書石洞的老家伙呢?
血如火,元如焰!
這已經到了體質蛻變的程度!
“就看明天的戰況如何了,雖然期望不大,但至少有那么一點。”祁云笑了聲,朝著元巒城的方向緩步走去,同時說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去準備了,引起爭端,可不是說的那么簡單。”
話音落盡,突兀地傳來一陣風聲,吹斜了無數紛揚的雨絲。
蒼狼停留在原地,緩然回頭,看向那陣風聲延綿的方向,面具下的嘴角,肆意了一抹誰也看不見的弧度。
冷冽,森寒!
“想擒下白鷹,可不是那么簡單的啊!”他輕聲笑道,自語似的話音卻潛藏著難以掩飾的詭譎,“不過確實是個有趣的小家伙,有天賦,有心機,可惜太自信了,行事也太過冒失了。你又怎么能確定,看似順理成章的事態,沒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呢?”
淺笑聲中,是深秋傾落的雨絲也難以企及的森寒。
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可惜他沒有再說下去,露出一聲冷笑后,他的身影悄然消逝,只余細密的雨絲固執地傾灑,將荒野上留存些許的熱度很快消泯。
祁云疾馳在荒野上,沒有聽到蒼狼最后的話音,也就不可能知道,蒼狼跟蹤自己,以及之后的交易,全都是另有目的。但這不妨礙心中漸生的疑惑,在明知藏書石洞內的老家伙的恐怖之處,為何對世家的攻打那么排斥?
“有老家伙在,他只要謹慎一些,會有危險么?”
“而實際情況卻是,他表現出對戰局的排斥,引導自己說服他,反倒更堅定了自己促成戰局的決心。而且最開始,談話中,他有幾次是想殺了我的,源自身體的感觸不可能有假!”
隱沒在雨夜中的面容上,悄然呈現了一抹冷意,不過祁云雖然有此疑惑,卻并未放棄促成戰局的念頭,畢竟這也是自己需要的。
“算了,今天過后,也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至少目前的情況還算不錯,有他提供的信息,雖然真實性有待考量,卻足夠證明老家伙的棘手。只是這么一來,計劃就得變一變了,不能兩頭兼顧,而是有所取舍了。”
對于蒼狼所說的協助,祁云直接拋之腦后,在難以信任的前提下,修為間的差距也是懸殊,那再將生死的權力交給蒼狼就純屬腦子有病。
這也是為何剛得知老人的修為,祁云便立時閃人,免得被蒼狼看出端倪。
輕嘆聲中,祁云放下雜念,取出那枚【靜寂】手環,一邊朝著元巒城趕去,一邊熟悉法器的效果。
霎然間,風聲漸弱,在不斷變換的速度下,呼嘯的風聲或急或徐。有時如狼嚎般刺耳喧囂,有時又如蚊蟲般低弱無聲,而漸漸地,只余雨絲拍打草葉的聲響,在深暗的荒野上遠遠悠揚。
“不愧是一千點積分的昂貴貨色,效果顯著,可惜終究是構裝形成的殘次品,提到四成的速度就無效了。”
待查明手環的功效,祁云復又將之收起,在完成布置離開元巒城之前,手環還是不要暴露的好,不然接下來的很多事,只會多出更多的阻礙。
事實上,在與蒼狼交談時,祁云已經有了一些陰暗的計劃,不過限于目前的環境,也確實如祁云所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頃刻后,祁云停下腳步,在戛然而止的風聲中現出蹤影。
遠處,一座恢弘的城池安然靜立,在深暗的視野中凝聚成一道廣闊森嚴的陰影,襯著寥落的幾道燈火,卻更顯得陰森可怖。
祁云低笑了聲,快步朝前走去,似是躲避雨水的行人,不過卻沒有施展寂隱,將自身的修為暴露在城中所有敞開感知、靈識的修士的視野中。
既然無法隱藏,那也不必隱藏,真切地表露行蹤,反倒更容易達成目的。
臨當緊閉的城門,祁云沒有絲毫停頓,隨著腳步輕踏,身形飄然而起,如一片隨風卷動的落葉,輕盈越過五丈來高的城墻。翻身入內后,也沒有分毫停留,順著城中的主道,徑直朝前走去。
極有目的性的表現很輕易便打消了諸多修士的猶疑,而祁云面容沉靜,就更顯得對元巒城的熟悉。
雖然,從未來過。
而改變的容貌,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說來元巒城經過戰事的洗禮,卻并不像東林城那般破敗,林立的房舍內大多還有住戶,這對祁云來說顯然是個好消息。
有秩序,體制下的人才會放松,才會對陌生人缺乏足夠多的警惕。
不多時,祁云腳步見緩,在一間客店前停下腳步。
感知中,內里住著名開竅境中期的修士,此時正在修煉,引動的元氣就如他的處境一般,貧乏而卑弱。
是個上好的人選!
祁云淺笑著,敲動門扉,不多時,一名守夜的伙計推開屋門,睡眼惺忪地道:“住店要先付押金,一兩紋銀。”
很顯然,這名十七八歲的伙計是個未曾修煉的凡人,認為祁云是雨夜找客棧過夜的。
祁云直接推開他,語氣冷淡地道:“別礙事,我是來找人的。”
話音落下,伙計瞬間驚醒,待看到祁云腰間的長劍時,視線內只有祁云的背影,他吶吶地關上屋門,渾然不敢多話。
祁云懶得理會伙計的情緒,徑直上了客房的二樓,走向那名開竅境中期的房門前。也未敲動,便直接推開,而后緊跟著,將一塊靈石扔向那名剛見到面貌的中年人。
很落魄,祁云這么評價,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飾品,也就是說,他沒有儲物類的法器。而橫在身邊的長刀雖然收在鞘中,卻依然可窺幾分質地,粗劣地似是凡人的兵器。
開竅境中期的修為,怎么混成這樣?
祁云懶得究其原因,在中年人下意識地接過靈石時,隨口說道:“我想請你幫個忙,報酬絕對會令你滿意。”
“什么?”他喃喃回道,目光一直緊盯著手中的靈石,但目光中卻沒有多少欣喜,反倒透露出一抹怪異的沉痛。
祁云盯了他一會,這才悠然笑道:“看得出來,你很缺靈石,卻不是自己要用,而是替別人準備的。當然具體的緣由我無意過問,我只是想請你講解下元巒城的情況,以及,之后的一點小忙。”
“先說是什么事。”他簡短地回道,同時抬起頭,一張胡子拉渣的粗獷面孔因為驟然銳利的目光,而顯得很是嚴峻。
祁云笑著走到一張椅子前,對中年人的態度不以為意,坐下后悠然笑道:“只是想請你幫忙找幾個人,無需你帶路,只需指明位置。當然了,如果你能找到他們,并將他們帶過來,我可以付出一百塊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