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少年提到的方位,以及墟戒的指引,祁云很快便看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座占地約有百來丈的酒樓。
原先蘇家居住的院落已經只剩一片殘垣敗瓦,在祁云收取陣法的時候曾經路過,可惜沒有陣法殘存,也就一錯而過。現在看來,蘇家是搬到這里了,至于酒樓原本的主人,在修士的意愿下必然不敢違逆。
透過渺薄的窗紙,四層高樓上點綴著或橙或白的微光,尤其是酒樓的第一層——大堂的位置,更是燈火通明,顯然是蘇家的族人聚集著享用晚餐。
“果然,哪怕是臨時居住地,也設下了隔絕探查的陣法,除此之外,應當也具備攻防的作用。若想人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其中,至少得擁有靈識,并且具備一件混淆靈識的法器,可惜……”
渺白的月光下,祁云已是改變的容貌再次蠕動,隨著腳步落地、延伸向前,幾息后,變得極似白鷹。
“那就直接進去好了,促使蘇無群幫忙擒下白鷹,也非得見一面不可。換成這張臉,成事的把握會更大些才是!”
祁云輕笑了聲,想著白鷹與蘇無群之間的牽扯,嘴角的笑容漸漸多了抹嘲弄。
當初認出白鷹的身份,正是因為小家伙見過蘇家現今的家主,也就是蘇無群的兒子——蘇洛。
而蘇洛和白鷹,很像,近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以白鷹子嗣的身份,就可以試探出蘇無群的態度,我想當他看到我的時候一定會很驚訝吧,失蹤多年的兒子,給他添了個‘孫子’,那時的表情一定會非常精彩!”
祁云低笑了聲,壓下墟戒的躁動后,抬起手觸上攜刻了詭異陣紋的大門,而后推開。
哄鬧聲,驟然入耳,伴隨其中的是一陣香溢撲鼻的食物芬芳。沒了陣法的隔絕,它們肆意傳蕩,似是久久前,便已擁擠了酒樓的大堂。
注意到祁云的闖入,大堂內漸漸微弱了聲響,一道道訝異的目光紛紛聚集在祁云身上。只因在感知中,他們分毫也未能捕捉到祁云的身影,在寂隱的第一層功效下,唯有靈識才能窺見端倪。
“看來這座陣法的品質不怎么樣,感知僅被壓制三成左右,可惜不少的房間外還有禁制,無法盡覽無余。大堂內沒有的開竅境后期、巔峰,乃至蘇無群,應該都在里面了吧。”
判斷出情況,祁云隨手關上大門,環視一圈后,嘴角的笑容隱隱多了抹輕蔑的韻味,而嗓音更見輕蔑:“真是熱鬧啊,就像架上屠宰桌上的豬,盡情喧囂著!”
嗓音輕淡,卻是傳遍了大堂內的每一寸角落,輕易壓下他們見到陌生人后的交頭接耳聲。幾乎在話音剛一落下,大堂內的數十人立時變了臉色,陰沉而憤怒,不少人更是漲紅了臉,猛地站起身朝著祁云沖過去。
六個人,全都是開竅境,在注意到祁云施展了隱匿功法,倒是沒有不知死活的鍛體境。可是相比祁云,他們也弱了太多,僅有兩人是開竅境中期。
祁云瞥了他們一眼,隨手拂過,似是擋落身前的煙塵,然而幾名沖過來的青年比來時的速度更快地倒飛出去,撞翻了幾張桌椅。
碗盤落地的碎裂聲中,祁云輕笑了聲,閑庭信步地朝前走去,響起的話音嘲弄而輕蔑:“你們真的是蘇家人么?和你們一個姓,為什么會讓我感到恥辱呢?”
“你是誰?”人群后方,一名開竅境中期喝道,原先布滿怒色的面容此時滿含戒備。不過他并不擔憂,有蘇無群這個凝元境在,他不覺得這名莫名而來的青年敢動手傷人,值得在意的反倒是祁云剛才所說的話。
“你們可以叫我蘇云,盡管我很不喜歡這個名字。”祁云隨口說了句,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原本在知道東林城有蘇家這個氏族時,我還挺高興的,以為你們的實力不錯,在我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幫我一把。可惜,你們實在太讓我失望了,有個凝元境的長輩在,你們竟然只有這種程度?”
“你在說什么胡話?我們憑什么要幫你?”之前被抽飛的一名青年爬起身后大聲斥道,話音雖然洪亮,但是閃爍的眸光卻透著不加掩飾的戒懼。
祁云懶得理會,甚至看也沒看他一眼,旁若無人地走向樓道口。而迫于祁云展現的實力,大堂內的諸人盡管憤怒,卻再沒有誰敢擋住祁云的去路。
“與小家伙的認知一樣,盡是些欺軟怕硬的貨色,可眼看著他們這么丟臉,蘇無群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對于大堂內的數十人,祁云沒有一丁點搭理的興致,如此高調的行事只是為了引起蘇無群的注意,從而注意到自己目前的這張臉。
“或者說,正因為看到了這張臉,才顯得無動于衷?”
“可是改變容貌算不上難事,蘇無群會這么輕信么?還是說,此時的他正安排人手準備試探?”
祁云記得,在一年前離開蘇家的時候,蘇家僅有三名開竅境后期,巔峰一個也沒有。期間有沒有人突破,這還不得而知。不過靈識可以查探出寂隱狀態下的些微信息,足以判斷出大致的修為,想來用以試探的人也是后期的修為。
“那么,會是誰呢?”
懷著這個念頭,祁云嘴角的笑容隱隱更大了些。
正在這時,一道身影推開四樓的一間房門,出現在祁云的感知中,果然如同猜測,是開竅境后期的修為。而更讓祁云擴大一絲笑意的,是這道身影帶著起伏的水袖,換言之,她是女人。
那就是蘇空弦了。
雖然是女人,卻掌管蘇家的刑罰,心性方面算是不錯了,不過想到小家伙因為她受了不少冤枉氣,祁云嘴角的笑容漸漸多了些冷意。
“既然不影響大局,那么能替你做的,就替你做了吧……”
腳步止住,一聲震響突如而來,于五丈外,蘇空弦冷著一張臉,原本清秀的面貌此時似是覆著一層寒霜。
“放肆,蘇家豈是你能擅闖。”她斥道,嗓音清冷,襯著皺起的眉頭,一襲水青色的薄衫也透著森嚴的韻味。
祁云卻是淡笑了聲,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玩味地道:“我聽說過你,掌管蘇家的刑罰,原本我真的想高看你一眼來著,可是想到碩大的蘇家竟然讓一個女人來掌管刑罰,就實在……”
祁云的話還未說完,對面的蘇空弦已是含怒出掌,身形更是急速朝著祁云逼近。還未觸及,先一步爆發的掌印已是掀起了一片木屑,紛紛灑灑間,呈現出暴怒之后的冷冽殺意。
萬滅掌?
還真是粗陋啊!
祁云輕扯嘴角,隨即抬起右手,似緩實疾地兩指輕彈,一指‘震物’,一指‘蕩魂’。
瞬息之間,襲來的透明掌印便被輕易擊潰,緊隨其后的水青色身影避之不及,被后續的‘蕩魂’打了個正著。
一張秀麗的素顏頓時變得怔然,而意識更是陷入昏沉,軀體不由地變得僵硬。因慣性的作用臨當飛至祁云身前時,祁云抬起的右手悠然輕握,剛巧卡在這道身影的咽喉處。
“你知道打斷別人的話很不禮貌么。”祁云輕吟了聲,掐住蘇空弦的手驟然揮動,只見一團很是悅目的倩影霎然間飛入高空,在諸多蘇家子弟的感知中,這一幕,注定了成為永恒。
青羅、紅顏,于無聲處輕盈飛揚,似是隨風而動的柳絮,盡顯飄逸。
只是,瞬息后……
嘣!
慘然撞上墻壁,又是一聲震響,極為悲慘地摔落在地。
此時此刻,大堂內的眾多蘇家子弟盡皆瞪大雙眼,不久前的幸災樂禍全都被驚駭莫名給取代。他們晃動視線,在祁云和蘇空弦之間搖擺不定,極為可笑的一幕卻因為造就可笑的人,反倒變得驚悚難當。
不過這時候,有一個人自然在笑著,也當然只有祁云了。
“還真是溫室里的花朵,反應遲鈍,技巧拙劣,對付你,我連三成力都沒用上。”祁云輕笑了聲,看著似被笑聲氣醒后,肢體不住顫動的蘇空弦,似是隨意地說道:“不甘心么?可惜比起我,現在的你差了太多。不止是對敵時的反應力,施展武技的純熟度,最關鍵的是對待戰局的態度,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就冒然接近,如果是在外面,現在的你已經死了。”
祁云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身影,輕渺的嗓音卻是傳到了大堂的每一處角落,“換句話說,就是你的實戰能力太粗淺了,對付和你一個程度的軟腳蝦是夠用了,可是在我面前,你與僵硬的靶子沒有任何區別。”
說到這,二十丈開外的蘇空弦已是站起身,秀美的面容上盡是冷色,如清水般的眸子更是透射出徹骨的寒意。
祁云輕笑了聲,對她隱含在目光中的殺意渾不在意,淡聲笑道:“所以,請你別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