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回過頭,幽暗的眸子在昏暗的甬道內熠熠生輝。
白鷹則略顯怔然地站在原地,以祁云的視力,清晰看出此時的白鷹有些失神,似是因為自己的話勾起了不好的回憶,直到受到注視后才回過神。
“你能這么想真的很好,不受情緒的影響,才能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得更遠。”白鷹深呼了口氣,隨即笑了聲,分不清是贊嘆還是苦澀,“可能你還不知道,金丹境前最大的阻礙便是對自身的認知。分不清自我,找不到真實,那就永遠也看不到前進的方向。”
我當然知道了!而且比你知道的更多!
一位臨近至境的高人的記憶,雖然只是殘念,而且過時了,但是本質上并無不同。有它的指引,祁云可以避開太多的困惑、迷途,比起在未知的道路上一步步摸索的白鷹,祁云要輕松了太多。
這就是門派與氏族的好處了,為了宗門家族得以延續,不少人會將自己的體悟記錄下來,留待后人勘悟。
強的越強,弱的越弱。
而為了根基的穩固,殺戮搶奪是世間最為常見的情況,為何小小的東林城擁擠著十多個修道世家,就是這個原因了。
祁云笑著微微搖頭,沒在意白鷹的稱贊,謙虛地道:“金丹境距離我還太遠了,現在我也只能考慮溫養經脈的事。不知道這里有沒有輔助的丹藥呢,僅憑元氣修復的話就實在太慢了。”
“這就要讓你失望了,山腹內沒有類似的丹藥。”白鷹幾個跨步,便與祁云平行,同時說道:“各個城池的世家們倒是有所儲備,畢竟他們的根底在于各自的族人。小家伙們早一點突破到開竅境,也就早一點擺脫白天無法恢復元氣的弊端,順利活下來的希望也就更大。”
“我可以請山腹內的開竅境幫我搜尋么?”祁云問道。
“可以,但是我不希望你這么做,請開竅境幫忙的代價很大,至少對于現在的你來說。”白鷹接口道,此時的笑聲透著一股莫名的韻味,“而且你也不需要,若是你想,你自己也可以外出搜尋。”
“我可以離開山腹?”祁云笑了聲,明知故問。
白鷹也沒在意,他笑著道:“這就是我走這一趟的原因了,等會我會給你設下禁制,這樣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山腹。”
注意到祁云略微頓住的腳步,白鷹笑了聲后接著道:“你不必擔心的,其實你一直有所誤會,禁制不是你想的那樣嚴苛,它類似于標識,而不是禁錮。”
什么意思?
祁云輕皺眉頭,沉默了會后問道:“沒有距離或是時間限制?”
“呵呵……”白鷹笑了陣,卻沒有回答祁云的疑問,“等會你就知道了,現在說說你獲勝后的獎勵吧。剛才你問了開竅境的功法,這里就順帶告訴你開竅境的事。通常他們外出,是因為接下我們分發的任務,而每完成一項,就可獲得一個任務點,可以用來兌換功法和丹藥。”
“現在,你擁有十個任務點,是這次小比獲勝的獎勵。”白鷹笑著道,話音中毫不吝嗇地贊賞,“往年獲勝者僅有三點,但你不同,能于群戰中脫穎而出,這是你應得的收獲。”
淺笑聲中,白鷹的笑聲透著一抹怪異的韻味,他盯著祁云,似是想看透這名年僅十二歲少年的內心,而后笑著道:“你確實很讓我驚喜,也很令人意外,這次蒼狼和黑蛇吃了個不小的虧,想來這幾年也該老實點了。”
祁云笑了聲,沒有接話。
涉及到凝元境的糾葛,還輪不到現在的自己作以評價,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
白鷹說到這也保持了沉默,畢竟修為差距太大,無論祁云擁有怎樣的潛力,但沒有將之充分挖掘出來,那就毫無意義。
沒有平等對話的資格,那么很多話也就多說無益。
沉默中,兩人走進祁云的山洞,而這時,藏書石洞內的老人竟然在里面。他捧著本書冊依靠在石床上,細細品位著,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祁云明顯感覺到,面對老人,身邊的白鷹竟然有些拘謹,前行的動作全然不復之前的輕盈流暢。
而老人抬起頭后也沒看向白鷹,他緊盯著祁云,渾濁的目光中透著一抹審視的韻味。
“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老人輕扯嘴角,呈現在布滿褶皺的臉上,猶如一塊裂開的老樹皮,“而且,你還沒用盡全力吧?”
白鷹豁然轉頭,望向祁云,森沉的眸光在這一刻充滿了怪異的韻味。
難不成之前在擂臺上,祁云還保有余力?
這老家伙果然不好糊弄!
祁云輕笑了聲,平靜的面色毫無變化,“面對剛突破的開竅境,我不需要動用全力,但是修為的差距終究存在,之前已經用了九成。”
老人笑了聲,沒有接口,但玩味的笑容卻是一副不會相信的態度。
“懂得保留底牌是件好事,但你要記住,你會,別人也會。”老人站起身,沒有任何支撐,便輕然飄浮著站起,腳尖低垂,卻距離地面足有三寸,“東西我已經帶來了,白鷹你與這個小家伙有些牽扯,就由你來設下禁制好了。”
祁云輕皺眉頭,有些不明白老人話中的意思,但老人沒有解釋,剛一說完,人就不見了蹤影。
“真是讓人不敢小看!”白鷹瞥了祁云一眼,笑著搖了搖頭,自老人離去,他又恢復了先前的從容。他走向石床,拿起老人留下的一只黑色盒子,取出一塊泛著瑩潤血光的石頭。
“這是血堙,用來布設禁制的材料。若是一年內沒有服用蕪炔草,便會血液凝固,最終慘死。”白鷹笑了聲,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他指著盒子,笑著道:“這里面的蕪炔草足夠你用上五年,相信到那時候,你也不再需要了,因為到了凝元境,就可以祛除血堙設下的禁制。”
祁云輕扯嘴角,莫名地感到一陣怪異。
以白鷹等人視鍛體境們于螻蟻的冷漠態度,竟然弄這么寬松的禁制?而且直接告訴自己延緩血堙發作的藥草,這幾個凝元境到底在想些什么?
見祁云一副疑惑的神情,白鷹笑著道:“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和穆長老是一樣的想法,我們視你于后輩,而不是棋子。”
說到這,白鷹突然抬起手,取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張看似三十來歲,容貌俊秀的面孔。
很熟悉!
祁云皺起眉頭,不僅因為白鷹取下面具的舉動,更因為他的臉與小家伙記憶中的某個人有著驚人的相似。
“看來你發現了,沒錯,我以前的名字叫蘇陌,和你是血親!”白鷹坐上石床,輕扯的嘴角透著一股莫名的冷意,“我們很相似,一樣在家族中受盡冷落,一樣被家族拋棄。不過我沒你這么豁達,我放不下,也解不開,穆長老說的沒錯,這是我距離金丹境最大的阻礙,可能這輩子也無望突破。”
白鷹笑了聲,接著道:“可能山腹內的見聞讓你有了誤解,但到了凝元境你就知道了,這個組織很寬松,你可以來,也可以走。知道我們為什么要帶著面具么?因為很多道貌岸然的正道,也是我們的一員!”
看到祁云緊緊皺起的眉頭,白鷹接著道:“這不難理解吧?在這個組織,只需要完成各類任務,就可以獲得大量利于修行的資源。沒錯,現在的我們是別人的棋子,但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早地跳出棋盤。”
聽到白鷹這番話,祁云保持懷疑的態度。
事態的發生及變化,皆是為了目的,而目的沒有達成的時候,便有無限的可能性。
憑什么給了你好處后,還會任由你離開?
憑什么這個組織的高層會放心你不會將組織的事透露出去?
僅憑白鷹的一家之言,就輕易相信,那祁云就是腦子進水了!
“那么,維持鍛體境的廝殺是為了什么?”祁云問道。
當四天前白鷹失口說出陣法的事之后,祁云就止不住地疑惑,現在顯然是個很好的機會,既然白鷹等人大打感情牌,要是不加以利用就實在太可惜了。
“這個問題對你來說還太早了,不過為了讓你更有上進心,我倒可以告訴你。”白鷹笑著道,“我們幾個凝元境在這里,而且爭搶每一年的指揮權,這關乎到我們前進的道路。”
“我們在看護著三座幽冥萬重陣,它可以凝聚幽泉,可令凝元境感悟凡人的一世輪回,對晉級金丹有很大的幫助。”白鷹依然笑著,但是這抹笑聲卻顯得異常冷酷,“每一年,我們需要上交七成到組織,而剩下的,就由我們分配,穆長老和每年的獲勝者都是一成,剩下的兩人平分。”
“所以,你知道我們為什么要維持鍛體境的殘酷了么?每當他們死去,他們的靈魂便會被擂臺下的陣法吞噬,從而融入三座大陣。今年倒是出了一次意外,一座陣法被雷劫擊毀,這是我的過失,但也算是我的幸運,讓我遇上了你。”
聽著白鷹講述山腹的隱秘,祁云一直皺著眉頭,平靜的神色難得有了些動容。
為了自己的修為得以提升,便不顧其他人的生命,而且根據白鷹的話,不難想象這個世間還有很多類似的地方。
有組織,也就意味著類似于金字塔的組織結構,那么最上層的,是個怎么樣的修為境界呢?
祁云笑了聲,問道:“那個陣法對活人有影響么?”
“當然了,聽名字就知道了,那是遍布幽魂的地方,若是有活人接近,便會引起它們的注意,從而短暫離開陣法,將其殺死吞噬。”
“那么它們的位置在哪,以后我外出的時候好避開它們。”祁云問道,平靜的眸光沒有絲毫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