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的一次檢測中，她拿了第一名，很無奈，但很真實。當天，葉旋拿著錦旗就甩到了葉云龍的身上，轉身就走，毫不顧忌當時葉云龍鐵青的臉。是，葉旋的外公，爺爺都是赫赫有名的將軍，母親也是一位陸軍中將。但是，她不喜歡軍隊。真的，如果可以，她寧愿跟著姥姥學織毛衣，當一名教書育人的老師。

她是夠狂的，不然就不會六年來沒回過一次家，每次過節，都是一個人捧著一盒泡面，窩在小小的寢室里，冷冷清清。當然，葉旋也從未領過家中寄來的包裹，即使有人探視，也只是尋個由頭避開。

頂著司令千金的光環，更多的人看到的是她的身份，她只有努力更努力。

在她這里，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她不喜歡彎彎腸子，卻總有些宵小之徒惡語中傷，最初的她，氣憤不過，出手了，葉云龍非逼著她道歉，她不干。結果，30公斤武裝越野十公里往返十次，全軍區通報批評。她甚至，沒有朋友。

她不會忘記，那天下著瓢潑大雨，當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返回軍區時，葉云龍的臉上是那般不滿，一句“身體素質夠差。”掩埋了當時她對父親的全部期望。自此，父女倆關系降到了冰點。她從不主動見他，各種會議，活動也記得避開他的視線。

葉旋不會忘記，這六年來，她得到更多的是葉云龍的苛責，提名少將時，當時全軍區唯一反對的就是葉云龍。而今，又是這般，否認她所有的功績，眼眶里似乎有酸霧化開。

慶功會上。

似乎是沾染了新年的喜慶，也布置的喜氣洋洋，那些個小兵們一個個笑得容光煥發，紛紛趕著上來敬酒，那一張張黝黑又精神的臉，此刻格外生動，葉旋笑著一一應承，軍營里素來會磨練人，誰能想到現在千杯不醉的人，原先卻是一喝就倒的小醉貓，低頭的剎那，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柔美的弧度。

耳邊響起低沉深厚的男音，“軍人，都是一根直腸子，可他們一旦真心敬佩一個人，必定是掏心掏肺對你好，這么些年，該有些改觀了吧。”

葉旋緩緩地綻開了一個微笑，“是啊——秦烈，你回來了？”秦烈是秦嘯海的長子，虛長葉旋幾歲。當時葉旋初進軍營時，還多虧了他的一路相助，再加上兩家又是世交好友，倒也多了幾分熟稔，只是不同的是，秦烈是當真熱愛軍旅生活。這次的軍演，秦烈外出了任務，沒有參加，不然，誰勝誰負，很難預料。

“這次的演習，指揮得很不錯。”毫不虛誕地夸耀。

“謝謝。”葉旋很是開心，“沒丟你的臉吧。”自打葉旋進軍營后，私底下秦烈也總是教授了她很多東西，相比其他人，秦烈更像是兄長，她受傷，難過，陪在她身邊的都是她。

“秦少將。”熱情的叫喚聲接踵而來。秦烈也是是威名遠揚，在軍區這種強者為尊的世界里，贏得了不少人心。終于有好事者硬是嗅出了其中的貓膩，調笑著，一窩蜂地散開了。

“大過年的，要去哪兒？”狀似不經意地詢問。

“我？回吧家。”無比輕飄飄的幾個字。“也是，這么多年了，是該回家看看了。”葉旋抿了抿酒，臉色又黯淡下來，隨后離開了會場。

秦烈目視著她的背影遠去。也不急著走，舉杯走近了幾個熟人，發小。

“哦，我們的秦大少將，看什么呢？”

“還有什么，還不是咱們的軍花。”幾個穿著軍裝的中校，少校的年輕男子倒是一唱一和，好不容易抓到了老大的一次辮子，可要好好利用。

“誰啊？”

“葉旋妹妹。”幾個男子對望一眼，倒是異口同聲。

“哈哈哈哈。”都笑了起來。秦烈也只笑不語。

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是凜冽呼嘯的寒風，有點兒冷。

葉旋披著軍大衣，拉著拉桿箱走在空曠的大街上。

街道兩旁的精裝店里服飾琳瑯滿目，時不時有裝扮時尚的靚男美女路過。葉旋微怔，如果沒有進軍營，那她現在又在干什么？

或許她穿著的是最新潮的衣服，或許是在高等學府深造，或許是出國了，而不是——櫥窗鏡子中的少女，一身凜然的軍裝，早已不是當初孩子氣的模樣，褪去青澀，而是成熟，獨立，果敢。捏了捏臉，葉旋發現，自己都要認不出自己了。

一陣涼風吹來，葉旋緊了緊軍用大衣，突然覺得一陣心酸，那上衣的口袋里，是一封已經署了名的退役申請。

葉家和秦家都住在大院里，是臨近的獨立的別墅。拿出證件細細登記了，這才被允許進入。

葉旋拖著拉桿箱走著。新年的氣氛已經有些濃重，許是平日里聚少離多的緣故，軍區里顯得格外熱鬧，幾家孩子奔跑著，還拿著紅艷艷的剪紙，很是天真可愛。

當葉旋站在家門口的時候，雙眸有些復雜。屋子，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依舊是那般，只是略顯老舊，當年親手種下的那株爬山虎斑駁的枝干已經覆蓋了滿墻。

那風中有一個身影在凌亂，竟是葉母。

“旋旋，你回來了，外面冷，快進屋去。”葉母依舊是當年的樣子，只是歲月給她添了道疲憊與憂傷。葉母想接過葉旋的行李，葉旋手反射性一躲，葉母一愣，眼眶倏地一紅，葉旋終有些于心不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自己來。”

“好，好。”葉母不自在的擼了擼手。

脫下軍大衣，提著行李，葉旋緩步上樓。

“旋旋，你爸啊，一早就出去了，說是給你買最愛吃的脆皮鴨，一會兒也該回來了。這幾年，你走了以后，你爸啊，沒事總到你的房間里呆著，有時半夜里還會起來‘我去看看旋旋的被子踢了沒’。你和你爸都是倔脾氣，一發作，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旋旋啊，別怪你爸。”葉母話落，就抹抹眼淚奔進廚房，忙去了。

“淑芬啊，旋旋——”買完菜回來的葉云龍看了看沙發上放著的軍大衣，心下一喜，奔進廚房，忙不迭地問道，卻見一臉喜慶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