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浪:四兄弟踏上創業之路(1)
- 劉永行劉永好首富長青:希望集團三十年
- 張小平
- 4967字
- 2015-08-12 11:50:00
“沒有一個人將小草叫做‘大力士’,但是它的力量之大,的確是世界無比。它是一種‘長期抗戰’的力,有彈性,能屈能伸的力,有韌性,不達目的不止的力。”
夏衍:《野草》
與在政治運動中坎坷起伏的父輩相比,劉氏兄妹有幸在青壯年時期遇到了一個好的時代。自從1978年中國步入改革開放后,他們的命運也如其名字(“永言、永行、永美、永好、永化”)所寓意的那樣,“言必行,行必美,美必好,好必發生質的變化”。一切,從1982年春節那次偶然觸發的創業行動開始……“到了2000年,我們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子呢?”
1978年,正在成都師范專科學校讀書的劉永行,在宿舍的一次“夜談會”中和同學們談到了未來。
有一位同學憧憬道:“那時我們的工資可能會漲到200元吧?”此時,一向沉默寡言的劉永行卻突發驚人之語:“我覺得應該會到2000元。”
所有同學都哈哈大笑起來要知道,當時一個剛進工廠的學徒工資才18塊錢,即使像他們這樣的大學生畢業后,工資也只有40塊錢。工資能翻5倍已經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了,而劉永行竟然幻想著要翻50倍!
但有時,夢想有多離奇,未來就有多廣闊!
據有關統計數據顯示,2000年全國城鎮居民人均收入為6208元,是當時劉永行同學們憧憬中2400元年收入的2.6倍;而幻想2000年年收入達到24000元的劉永行呢?
據《2000年福布斯中國富豪排行》顯示,這一年劉家兄弟擁有的個人財富為83億元人民幣……這一切離奇的變幻,都源自于那一個適合憧憬和美夢的年份1978年!就在這一年的元旦,中國的兩報一刊向全世界播發了一篇具有預言性的社論:《光明的中國》。
當年中國頭等重要的大事,莫過于12月18日至22日在北京召開的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全會提出了改革、開放、搞活的重大戰略方針。
這次會議從根本上沖破了長期“左”傾錯誤的嚴重束縛,端正了黨的指導思想,做出了把工作重點從階級斗爭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的戰略決策。這標志著中國從階級斗爭的歧路又回歸到經濟建設的康莊大道上。
前中國社會科學院院長胡繩如此評論:從發揮歷史轉折點的作用來看,十一屆三中全會和遵義會議的意義是相同的。而在當年日本《讀賣新聞》的一篇文章中,稱中國正在進行“第二次長征”。
而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之前的11月10日,先召開了中央工作會議。12月13日,在中央工作會議閉幕式上,鄧小平作了題為《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講話。
正是在這個講話中,鄧小平提出了一個主張:先讓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區先富起來。美國學者庫恩后來評論說:“那是我讀過的中國領導人最有實質內容的講話,其中第五點是政府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很激進。”
“貧窮決不是社會主義。”作為第二代中國領導人核心的鄧小平,在多個場合表明了類似的觀點。鄧小平的講話,打破了長期以來平均主義泛濫所造成的效率低下和普通貧窮的狀態,激發了國民創造財富的欲望,給國民經濟發展注入了新的動力,同時也為日后私營企業的發展創造了極為重要的政策環境。
十一屆三中全會閉幕不到一個月的1979年1月17日,鄧小平約見了榮毅仁等五位老一輩的工商界代表,進行了一次后來被稱為“五老火鍋宴”的談話。在這次談話中,鄧小平提出要落實對原工商業者的政策,鼓勵他們“錢要用起來,人要用起來”。
這年年底,在鄧小平的親自過問下,對原工商業界者落實了政策,并發還了文革期間凍結的私營企業主的定息。據統計,全國共發還定息24億元,這對當時舉步維艱的國家財政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但這也足以反應中央對恢復經濟發展的決心之大。
10年文革讓中國經濟瀕臨崩潰的邊緣。而在當時,城鄉沉淀了大量過剩勞動力,又給緊繃的經濟壓上了一塊巨石。水滿為患!為形勢所迫,中央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宣布解禁農村工商業、發展城市個體經濟。
春風又讓百草生!就在1979年的年底,全國批準開業的個體工商戶迅速達到10萬戶左右。在浙江南部的溫州、廣東潮汕地區及珠江三角洲一帶,民間的小五金、小化工、小塑料、小紡織、小冶煉、小加工,像野草一般滿世界瘋長。
1980年,中國正在熱播一部外國連續劇:《加里森敢死隊》。而在中國大陸,也正崛起一支現實版的“敢死隊”在江蘇華西村,吳仁寶帶領農民辦起了小五金廠;在天津大邱莊,禹作敏搞起了冷軋帶鋼廠;在浙江蕭山,魯冠球創辦了萬向節廠;在安徽蕪湖,年廣久賣起了“傻子瓜子”;在廣東順德,梁慶德開始走街穿巷收購雞毛;在浙江溫州,15歲的王振滔便做起了賣米的小生意;在四川成都,劉永行挑著幾筐小雞在大街小巷上叫賣……“沒有一個人將小草叫做‘大力士’,但是它的力量之大,的確是世界無比。這種力,是一般人看不見的生命力,只要生命存在,這種力就要顯現。上面的石塊,絲毫不足以阻擋,因為它是一種‘長期抗戰’的力,有彈性,能屈能伸的力,有韌性,不達目的不止的力。”
著名作家夏衍的散文名篇《野草》,無疑是詮釋中國私營經濟在貧瘠荒蕪的土地上絕處逢生、堅韌生長的最佳讀本。
七天賺到十個月工資
一只鵝帶來的轉變
“即或整個中國實現了現代化,究竟誰能買得起十億人生產的那么多的產品呢?”1980年夏天,哈佛大學教授傅高義在訪問改革開放初期的中國后,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這一年,鄧小平親自盛情邀請的一位日本企業家也來到了中國。在北京的人民大會堂里,他給中國的領導人們講起了自己的經營哲學,比如“要振奮產業報國的精神”、“要有高度的公司使命感,互相幫助”等。
這位日本企業家叫松下幸之助,在日本有“經營之神”的美譽。
而對當時尚在成都師范專科學校讀書的劉永行來說,哈佛大學教授傅高義的擔憂無疑是杞人憂天!那年春節前夕,最讓他頭痛的難題是:家里只剩下了2塊多錢,究竟是拿這錢用來開學之后給自己交學費,還是給兒子過年買肉吃?
劉永行的兒子劉相宇當時已經4歲了,因為眼饞鄰居家過年都有肉吃,便也嚷嚷著要吃肉。劉永行猶豫再三,最后決定先拿這2元錢到市場上去買一只鵝,讓兒子美美地過完年再說。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小孩子愛玩的天性被這只可愛的嘎鵝激發了,劉相宇興高采烈地抱著它跑到屋外的池塘邊玩耍。一時興起,他松掉了捆著鵝腿的繩子,想一睹它“白毛浮綠水”的風采,誰知道轉眼之間,這只鵝便“紅掌拔清波”而去了。
到了嘴邊的肉竟然飛了!顧不上詩情畫意的劉永行夫妻,心急如焚地趕忙四處去尋找那只丟失的鵝。但奇怪的是,他們找遍了整個縣城也不見它的蹤影。這只鵝,就這樣馱著兒子過年吃肉的夢想羽化而去,讓劉永行心痛不已。
1980年的中國最流行的是一首《妹妹找哥淚花流》的歌曲,而在那個下午,劉永行的沮喪心情完全可以譜寫成一首《哥哥找鵝淚花流》。
望著哭鬧的小家伙,心痛心酸的劉永行只得把心一橫從大年初一到初七,別人都在熱熱鬧鬧地竄門訪親時,他卻哪兒也不去,而是利用自己會修理電視、收音機的本事,在縣城幼兒園門口的墻邊擺了一個專門修理家電的攤位,并用白紙寫了一幅大廣告“修理無線電,又快又好”。
在中國問題專家約翰·羅德里克的眼里,1980年是“中國近代史上最令人興奮的時代之一”。農民有了自留地,城市職工也開始漲工資并有了獎金,隨著收入的提高,人民壓抑已久的對物質生活水平的需求一下子迸發出來。
這一年,全國城鄉市場商品銷售激增,無論是農副產品還是家電產品的銷量都在急劇提升,光電視機的銷量,1980年上半年就比1979年上半年增加了1.8倍。尤其是廣大的農村煥發勃勃生機,在縣以下的消費品市場零售額的增長甚至超過了城市。
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兼國家計委主任的姚依林在五屆人大第三次會議上的報告中說:“整個經濟活起來了。”
對死板的和無效的計劃經濟的放寬,在整個社會的最細微處體現出來的,是全國大大小小城鎮上市容的變化。這些地方開始出現自由市場、流動攤販及少量的貨攤,比如磨刀匠、鞋匠、茶攤、飲食攤、家電修理攤等。1980年是個體戶大量涌現的一年,劉永行因為丟了一只鵝,也被迫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也許是春節期間可供選擇的對象太少,財神爺只好找到了孤注一擲的劉永行,讓他發了一筆多達300元的橫財。這讓劉永行有點目瞪口呆在短短的7天時間里,竟然賺到了相當于他當時10個月的工資!這不但解決了兒子過年吃肉的問題,也解決了他自己明年學費的問題,甚至還解決了全家人一年的生活費。
但讓劉永行更意想不到的是,這300元雖然安慰好了嘴饞的兒子,卻吊起了另外四個人的胃口那就是大哥劉永言、三弟陳育新、四弟劉永好和自己。大家覺得,既然財神爺如此平易近人,何不索性再和他多走動走動!
其實早在此之前的1978年,老大劉永言就進行過一次市場試水活動。當年,他成功研制出了《BCD數控編程軟件》,軟件在成都電機廠的試驗成功,極大地提高了生產率。
難得可貴的是,劉永言不僅僅是一個科技研究人員,更敢于邁出家門做一個技術推廣者。為了把軟件推向市場,劉永言咬咬牙扛上他自己研制的設備踏上了到全國各地推銷軟件之旅。
“你們在生產中有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嗎?”劉永言上門去的第一句話,并不是向對方推銷他的軟件如何好,還是先問對方有什么難題。作為一個實用型科學發明家,一般電子機械廠里常遇到的難題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手到擒來的事,他借此建立了和諸多廠家的良好信任關系。
先推銷自己,再推銷產品!劉永言聰明地打開了推銷自研軟件的大門。時至今日,劉永言的軟件仍在很多電機廠使用,國防大學甚至把它引入了教材。
這次腦力加體力的完美結合,讓劉永言賺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也為以后希望集團的創業與發展定下了科技興業、智贏天下的基調。
未能實現的科技創業
20世紀80年代初,當商機再現時,四兄弟自然首先想到的是依靠科技創業,辦一家電子工廠。
這個想法在劉家當時的資源排列組合中,絕對是一個最優配置老大劉永言和老四劉永好學的都是計算機和機械,老二劉永行已經搞了8年的無線電維修,老三陳育新也干過電子儀表裝配之類的活。
四兄弟都崇拜大發明家愛迪生,既然他創辦的公司叫GE,那自己的工廠就叫“新異”好了。
在辦電子廠之前,劉永好兄弟決定先做一個音響樣品。當時他們分了工:老大劉永言和老四劉永好負責電子元件,劉永行和陳育新負責音箱的木結構和包布。在查閱了大量有關資料并經過反復試驗后,兄弟四人最后拿出了樣品。為了測試音箱的效果,他們還把這件樣品抬到了新津縣的百貨大樓里(全縣城只有那里有音箱賣),和其他的音箱擺在一起播放同樣的音樂,想不到竟然招來不少想購買的顧客。
音箱通過了市場的測試取得成功后,緊接著是要找合作者。兄弟幾個拿著音響到鄉下想和生產隊合作,提出由劉家出技術和管理,生產隊出錢,一起合作生產。但沒有想到的是,此事上報到公社之后,公社書記一句“集體企業不能跟私人合作,不準走資本主義道路”,此事胎死腹中。
后來回憶起這段往事時,劉永好仍感到有些痛心:“我們失去了一次機會,我們的音響只能成為學校校辦工廠的一個產品。后來,這個產品為學校創造了一定的價值,居然還被評為省級科技成果。如果當時我們做音響的話,現在我們有可能成為中國的電器大王,說不準的。”
在當時,國家的政策還只是鼓勵集體經濟和個體經濟,卻沒有明確的政策規定私人可以投資辦廠。直到幾年之后的1987年1月,中央才做出《把農村改革引向深入》的決定,第一次提出允許私營經濟存在和發展。當時行走在灰色邊緣的先行者們如履薄冰、隨時面臨可能降臨的滅頂之災,當時的基層干部更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于是,劉家四兄弟只得把投資辦廠的想法收起來,準備先從做一個養殖專業戶開始。
停薪留職開始創業
家族會議改變四兄弟命運
“我們的未來在希望的田野上/人們在明媚的陽光下生活/生活在人們的勞動中變樣……”
1982年的春節文藝晚會上,當時年僅20歲的歌手彭麗媛演唱了一曲后來紅遍大江南北的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
這首歌的詞作者曉光,1981年去安徽小崗村深入生活,在那兒深切體會到改革開放給中國大地帶來的新活力,于是僅用了半天時間就寫出了這首充滿激情和活力的歌詞。這首歌深深感染著即將從四川農業大學畢業的陳育新,他當時就冒出了畢業后要回鄉當農民搞養殖業的念頭。
人如其名陳育新確實是一個不甘于現狀、敢于冒險、敢于創新的人。即使在當農民的十幾年時間里,他也在不斷折騰著,盡自己最大的可能企圖改變著平庸的命運:
他在冬天種青椒,成為市面上的搶手貨;
他在墻上種紅苕,比地里種的塊頭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