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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像山上的夜月,你像假日的吻(3)

在此刻,傅西洲聽著她這番關(guān)于花草的話,只覺得是一個熱愛植物的女孩子的一腔傻話,這些脆弱的花花草草,哪來的什么靈性啊?花有期,一歲一枯榮,甚至更短。要到很久后,他才驀然醒悟,這番話,仿佛讖言,她和他之間的讖言。而說出這番話的女孩,她不是傻,她的心性,又通透又純粹。是他終其一生,再也遇不到的簡單純粹。

午飯他們就在學(xué)校食堂吃的,她帶他去的是口味最好的三食堂,這里的大師傅燒的紅燒魚,是阮阮的最愛。她有一陣子沒吃過了,說起來竟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傅西洲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他打量著食堂里三五成群、嘻哈喧鬧的學(xué)生們,這個世界,青春張揚,既熱鬧又相對簡單,阮阮屬于這里,而他,置身其間,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但他還是讓阮阮坐下來等,他端著盤子去排隊打飯。

阮阮撐著手臂,視線追隨著他的身影。他不同于平時的西裝革履,休閑的開衫毛衣與褲子,很簡單的裝扮,在一群學(xué)生里,身姿依舊出眾耀眼。他跟著人群慢慢挪動,他在為她排隊打飯,就好像無數(shù)普通的校園情侶,下了課,一起來食堂,她點好自己愛吃的菜,然后坐在餐桌邊等,他耐心地去排隊買回來,無限溫柔地將餐盤放在她面前,眼中帶笑寵溺地說一句:“快趁熱吃吧。”

她傻傻地笑起來。這一幕啊,她曾幻想過無數(shù)無數(shù)次。

飯后,阮阮本來想帶他在學(xué)校里逛一逛的,他看了眼她的腳,說:“下次再逛吧。”

下午回到酒店,阮阮接到了阮榮升的電話,她叫了聲外公,就將話筒放得遠(yuǎn)遠(yuǎn)的,結(jié)果預(yù)想中的教訓(xùn)并沒有傳來,那邊沉默了片刻,一聲濃重的嘆息:“你啊你!”

阮阮眼眶一酸,知道外公是原諒了她。

“你把電話給傅西洲,然后去臥室待著。”阮榮升正聲說。

那通電話并沒有講很久,五分鐘后傅西洲就推開了臥室的門,她急問:“外公怎么說?有沒有罵你?”

“沒有。”他淡淡地說。

她狐疑,試圖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可什么也看不出來。

她還想再說什么,他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話題:“晚飯就在酒店餐廳里吃,好嗎?”

阮阮點點頭,忽然就涌上一股無力感。

她以為經(jīng)過昨晚,他們應(yīng)該會變得親近一點,可她卻沮喪地發(fā)覺,身體上再親密,她似乎還是走不進他的世界,因為他拒絕她的靠近。人果然是貪心的,對嗎?以前,她只要能與他在一起,能每天看到他,就滿足了。可現(xiàn)在呢,她想要走進他的世界,想要了解他所有的過往,想要分享他的喜怒哀樂。

“我有點累,想睡一會兒。”她躺下來,拉過被子蒙住頭,悄悄地嘆了口氣。也許,還需要一點時間吧。只有這樣安慰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一點。

通話后,阮榮升找人把阮阮的手機還給了她,禁足算是解除了。

過了兩天,阮阮的腳傷終于徹底痊愈。

她選的新蜜月地點,就在寧城郊外的一片竹林里,竹林深處有一座千年古剎,還有一個瀑布。

山上沒有住宿的地方,傅西洲聽到他們要搭帳篷露營時,有些震驚,她的蜜月方式,也太獨特了吧!但既然他說過了,一切由她做主,便也沒有反對。

車子開了快兩個小時,終于抵達(dá)山腳,他們需要步行一段路上山。攀過一段彎彎曲曲的石階,便進入了竹林,這是一片遼闊而稠密的竹林,清晨的陽光從樹葉間絲絲縷縷地灑下來,光影斑駁,空氣里彌漫著竹葉淡淡的清香,微風(fēng)一吹,阮阮忍不住閉眼,深深呼吸。

她轉(zhuǎn)頭,對身后的傅西洲說:“我第一次陪教授來的時候,就特別喜歡這里。”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跟教授一起來過,她也不知道在繁華喧鬧的寧城還有這樣一個寧靜美妙的地方。她上一次來是去年盛夏,教授與竹林寺廟里的住持是老朋友了,因此得以在寺廟里留宿了一晚。那個夜晚,她在竹林間,看到了有生以來最美的夜色。

他們找了個地方扎營,傅西洲與阮阮都是第一次戶外露營,帳篷是臨時租的,雖然在戶外店看著店員演示了一遍,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手忙腳亂的,折騰了許久才終于弄好。

阮阮疲憊地往軟墊上一躺,打了個滾兒,開心道:“哇哦!終于實現(xiàn)了野外露營的心愿!我求了風(fēng)菱好多次,她就是不肯陪我一起。”她坐起來,望著看她打滾而神色怪異的傅西洲,嘻嘻笑說:“十二,還是你好,走,我請你去喝最好喝的茶。”

竹林深處的那座古剎里,除了大殿壁上刻著的年代久遠(yuǎn)的珍貴華美的壁畫,最令阮阮念念不忘的,就是住持師父煮的茶了。上一次離開的時候,住持師父對她說過,小姑娘,你任何時候來,我都煮茶給你喝。事后教授說她有福,要知道住持師父的這杯茶,不是誰都能喝到的。

第一次見面時,她還是跟在教授身邊的小女孩兒。時隔數(shù)月,再次見面,她已嫁為人婦。

廊檐下,阮阮靜靜坐在石凳上,看著住持師父手起手落,緩慢地從陶罐里拿出茶葉,緩慢地將水注入陶杯中,水是山澗的泉水,清澈冰涼。她看了一眼站在回廊盡頭的傅西洲,輕輕問住持:“師父,您可以幫我抽一支簽嗎?”

住持師父手中動作不停,也沒有抬頭看她,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語調(diào)波瀾不驚:“既然一開始就信你自己,那么,就繼續(xù)信自己的心吧。”

第一次來的時候,教授問她,要不要抽一支簽,這里的簽,很靈的。她想也沒想,就婉拒了,她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的回答,她說,不用了,相由心生。

阮阮微微一笑:“是,您說得對。”

住持師父泡好了茶,站起來,對她說:“小姑娘,這壺茶,就當(dāng)賀你結(jié)婚了。”

“謝謝師父。”

古剎有一種不動聲色的力量,令人不由沉靜、安寧,時光變得緩慢悠長,傅西洲站在回廊下,靜靜地望著遠(yuǎn)處的密林。

“十二。”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從身后輕柔地傳來。

他回過頭,看到廊檐下,石桌旁,裊裊升起的茶霧中,那個女孩兒正朝自己望過來,亮若星辰的眸中盛著盈盈笑意,溫柔地看著他。空中有清風(fēng)拂過,吹動廊檐上的銅鈴,叮當(dāng)!叮當(dāng)!一下一下,清脆而曼妙。

他的心,在那一刻,忽然被一種陌生的情緒擊中,變得輕盈、柔軟。那些纏繞在他心里紛紛擾擾的事情,仿佛都變得不重要了。

他微微笑著,朝她走過去。

來之前,阮阮就說過,竹林里有大驚喜。他追問,她神秘兮兮地不肯告訴他。

晚餐他們是在古剎里吃的素食,一份豆腐、一份蔬菜、兩碗米飯,簡簡單單。阮阮吃得很香,傅西洲卻沒什么胃口,他是肉食動物,口味也重,不太習(xí)慣這樣的清淡。

夜色愈深,古剎里沒有通電,還保留著原始的照明方式,燈籠映照出的燈火影影綽綽,山巒寂靜,才八點鐘,仿佛已是夜深人靜。

阮阮從背包里掏出一只大照明燈,在傅西洲面前晃了晃:“走嘍,帶你去探竹林夜色里的秘密。”

她打著手電筒,照著腳下的小路,他跟在身后,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走著。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在暮云古鎮(zhèn)的樹林里,他們一起去為風(fēng)聲捉野兔。

“風(fēng)聲的病好了嗎?”他忽然問道。

阮阮愣了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起那段記憶里的人與事,她輕快地答道:“嗯,好許多了,后來他做了手術(shù)。”

他“嗯”了聲,又沉默了。

“他一直記得你,還總問我你的消息呢。”阮阮說。

沉默了片刻,他說:“有時間去看看風(fēng)媽與他。”

“真的啊?”阮阮驚喜地轉(zhuǎn)頭望著他。

他點點頭。那段記憶,隨著她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不可能被拋棄、被忘卻。

“噓!”她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不遠(yuǎn)處的密林,欣喜低聲喊道:“十二,你快看!”

他抬眸望去,瞬間一呆。

只見高聳茂密的竹林間,成群結(jié)隊的螢火蟲飛舞其間,發(fā)出星星點點的光亮,輕盈地舞動著,劃出一條條宛如銀河的光帶,在這夜色里,美得如夢似幻。

阮阮關(guān)掉手電,又打開,朝夜空中晃了晃,如此反復(fù)。片刻,大片大片的螢火蟲循光而來,聚集在他們的上方,飛舞著、盤旋著、閃光著。

他見過世界各地的璀璨夜色,卻從不知道,有一種夜色,可以美得如此寂靜、輕盈、曼妙,令人心思一點點沉靜。

他側(cè)頭去看她,只見她仰著頭,嘴角的弧度微微揚起,眉眼彎彎,視線隨著那些飛舞的精靈輕輕轉(zhuǎn)動。仿佛感覺到他的視線,她偏頭望向他,輕聲似呢喃自語般地說:“十二,你知道嗎,當(dāng)我去年第一次在竹林里看到這么美的畫面時,我就在想,將來我一定要跟我愛的人一起來看螢火蟲,這是我覺得最最美的夜色,我想跟他一起分享。十二,謝謝你。真的。”她牽過他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不等他回答,已偏過頭去,仰望著夜空。

是在這一刻吧,傅西洲側(cè)頭久久凝視著她,將她恬靜的微笑收入眼底,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他不能把她拉進他的世界里來,那個世界里,有陰謀、爭奪、背叛、冷酷、虛情假意、爾虞我詐,甚至鮮血橫流,唯獨沒有溫情,更容不了簡單的一顆心。

他自以為是對她的保護,卻不知道,這恰恰是他殘忍的地方,他從來沒有問過阮阮,她是否愿意走進他的世界里。

因為在他心里,他始終沒有把她當(dāng)做患難與共的妻子。他們的婚姻,是她的執(zhí)著,是他的順勢而為。

同一時間,蓮城,傅家老宅。

燈火通明的宅子里,唯有最邊上那棟房子的三樓書房里,燈光昏暗,只開了一盞落地臺燈,光影下,散亂著一摞照片。最上面那張,場景是酒店餐廳,流光溢彩的水晶燈下,照片里的女孩子笑容比燈光更璀璨,正抬起手,拿著紙巾幫對面的男人擦拭殘留在嘴角的東西,男人似是不習(xí)慣這樣的接觸,頭微微一偏。

書桌后的男人靜靜地看著桌上那摞照片,面無表情。許久,他拿起最上面那張,又看了看,忽然笑起來,那笑卻是極冷的。他伸手,輕輕彈了彈照片上那張面孔,玩味地低喃:“顧阮阮,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呢?是真傻呢,還是裝傻呢?”

放下照片,他撥了通電話,沉聲吩咐道:“讓喬嘉樂明天上午到公司來見我。”

第二天,他們又走了很遠(yuǎn)的路,去尋找瀑布。在山上露營到底很多不便,她是無所謂,但她擔(dān)心傅西洲不習(xí)慣,所以行程只安排了兩天一夜,看完瀑布就回市區(qū)。

上次來的時候,因為時間關(guān)系,她沒有去過瀑布,找住持師父問了大致路線,他分明說不遠(yuǎn)的,可他們走了整整兩個小時才找到!

但渾身的疲憊在看到陽光下澄澈的水花飛舞時,她又瞬間元氣滿滿了。她蹲下身,掬了一捧水就喝起來。

“這個水能喝嗎?”傅西洲皺眉問。

“很甜呀!你要不要喝一點?”

他趕緊搖頭,他的腸胃不太好,幾乎不能喝生水。

她哈哈笑,說:“你幫我拍一張照片吧!”

她掏出手機,正準(zhǔn)備遞給他時,一條彩信跳進來,她順勢打開,是一張照片。

“啪嗒”一聲,手機從她手中跌落,徑直掉進了水里面,沉入水底。

“阮阮?”他正等著她遞手機給他,沒想到轉(zhuǎn)眼她的手機就掉進了水里,而她,卻仿佛沒有意識到一樣,整個人呆怔地蹲在那里,臉色蒼白無比。

“阮阮?”他又叫了她一句,走到她身邊,將她拉起來。“怎么了?”

“啊……”她終于回過神來,看著他,一臉的失魂落魄。

“發(fā)生什么事了?”

“哦……沒、沒什么啊……”她呆呆地說,試圖露出一個笑容,可沒有成功。她不太懂得掩飾情緒,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他自然不信,但他知道,大概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回頭看了眼手機跌落的地方,說:“手機就算撈起來,也不能用了。回頭買個新的吧。”

“嗯。”她點點頭,“我忽然有點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往回走,她步子邁得飛快,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不理會,只是拼命走,拼命走。

她不敢回頭,她不能回頭,她不想讓他看到她此刻滿臉的淚痕。

她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在她剛剛感覺到一點幸福時,就總有意外跳出來,擊碎她的心,張著血盆大口嘲弄著她,你看,你看,你感覺到的幸福,壓根就是不真實的,就是一場夢,雖美,卻脆弱。

蓮城,凌天日化集團。

喬嘉樂站在二十九樓的副總辦公室里,舉起手機,對著三分鐘前發(fā)送出去的一張照片,按下Delete鍵。

她抬起頭,對臨窗而坐背對著她的男人說:“傅總,我可以走了吧?”

片刻,傅云深才淡淡出聲:“明天就來凌天設(shè)計部報到吧。”

喬嘉樂轉(zhuǎn)身,走到門口時,忽又折回,她仰起妝容精致的臉龐,說:“別以為一個小小設(shè)計師的職位就能讓我為你辦事,我說過的,我做這一切,全是為了我姐姐。”說著,她咬緊嘴唇,眸色漸深。

傅云深沒接腔,只揮了揮手。

喬嘉樂瞪了眼他,轉(zhuǎn)身出去。

屋子里靜了下來,只有他的手指輕輕叩著椅子邊緣的聲音,一下一下,耐心而有節(jié)奏。

過了許久,他終于轉(zhuǎn)身,緩緩移動著輪椅,滑到辦公桌后,輕輕敲了下電腦鍵盤,待機的屏幕亮起來,一張照片赫然映入他眼簾。

他看著那張照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顧阮阮,這一次,你又將做出什么決定呢?你還會再次原諒他嗎?

我忽然好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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