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燕王召見我。

燕王問我出宮后帶永安郡主可有落腳之處。我將平定山的住址告訴了燕王。燕王說很好，今夜你與玉英就走，日后我會神不知鬼不覺慢慢送些下人和侍衛(wèi)去。五月比賽，你如果贏了，便帶玉英回來，如果輸了，你們就永遠(yuǎn)別回來了，在平頂山好好過日子。這些話你幫我轉(zhuǎn)給玉英。

我答應(yīng)了燕王。

燕王從懷里掏出一塊金牌，說我的人都識得此牌，見牌如見我。你如果遇到困難不能解決，拿此牌到城里找海丐幫的分舵，他們會幫你解決。你回去和玉英準(zhǔn)備準(zhǔn)備，子時我為你們送行。

我接過金牌，說我認(rèn)識他們兩個幫主，洪卓臥是你的人我知道，只是洪卓立……他之前曾想殺我。

燕王嘿嘿一笑，說我豈會不知洪卓立與道派有聯(lián)？你放心吧，自我特意將他一家老小接到北平后，他和道派已劃清界限了。

見完燕王，我去了證言那里。只見證言正捧著一本書看得出神。

我喊了一聲，證嚴(yán)法師。

證嚴(yán)回過神來，說坐，我和你說說開山掌的事。

我們坐下，有宮女送上茶水。

證嚴(yán)喝了一口茶，手按著書道：開山掌要從兩百多年前說起。那時武林動蕩，門派間群毆事情常有發(fā)生，宋孝宗為使武林安定，頒旨要各大派選一名弱冠少年，于臨安比武一決勝負(fù)，勝者門派掌門為武林盟主，武林盟主直接受朝廷管轄，管武林之事。第一次武林盟主競標(biāo)賽比到最后只剩四人，其中兩位便是我白馬寺與少林的兩位前輩，另外兩位正是武當(dāng)和天師教的人。按照朝廷安排，白馬寺對少林寺，武當(dāng)派對天師教，爭奪總決賽的兩個名額。我寺高僧圓清最終不敵少林達(dá)摩金剛?cè)鋽。鞄煵粩澄洚?dāng)太極劍落敗。最終少林與武當(dāng)比，少林得武林盟主之位。

圓清回白馬寺后，苦思冥想十八年，終于創(chuàng)出開山掌，可克達(dá)摩金剛?cè)A清練成開山掌后欣喜若狂，去少林找那參賽的武僧比武，卻獲悉那位武僧已然去世。圓清不死心，便想等下一個練成達(dá)摩金剛?cè)纳倭治渖c他比武。豈知達(dá)摩金剛?cè)瓨O是難練，我若沒記錯，你師傅慧恩是少林第三個學(xué)會的。圓清一等二十年，未能如愿，郁郁而終。你瞧，掌譜上圓清曾寫道：“世無使達(dá)摩金剛?cè)耍岬瞄_山掌之絕技，豈不哀哉！”

說到這里，證嚴(yán)一陣唏噓。

我聽嚴(yán)證說完，問為什么選弱冠少年比武，不能讓掌門互相比嗎？

嚴(yán)證說朝廷一是怕輸?shù)恼崎T丟失面子，二是當(dāng)時有些掌門已年邁，不便比武。這一規(guī)矩傳了下來，至今比武也是選二十到三十之間的。

我又問，為什么現(xiàn)在只剩武當(dāng)和少林比？其他門派呢？

嚴(yán)證說武林盟主競標(biāo)賽比了三四次，最終無一不是只剩少林與武當(dāng)，其他門派也就知難而退，最終武林盟主競標(biāo)賽便演變成佛道之爭。至宋寧宗掌權(quán)時，要佛道兩家各派一人輔佐兩位寧宗看中的皇子，少林因要處理武林之事，就請我白馬寺進(jìn)宮輔佐，武當(dāng)和天師商量后，天師進(jìn)宮輔佐。寧宗立太子，正是參照的武林盟主競標(biāo)賽結(jié)果，佛家勝，便立佛家輔佐的皇子為太子，反之立道家輔佐的皇子為太子。這一條規(guī)矩，也得以保存至今。到元太宗時，因少林屢奪盟主之位，比武點從臨安改為少林寺，比武也從一環(huán)定勝負(fù)改為五環(huán)。

我這才明白了武林盟主競標(biāo)賽的由來。

證嚴(yán)說今夜你離宮回平頂山后，記得定要將“去格之無”與“去擋之無”練會。有了這套白云劍法，你第一關(guān)按理絕不會輸。其他幾關(guān)，想來你就算偶有失手的，最終你還是會贏。

子時，我與永安郡主告別燕王與證嚴(yán)。

燕王對我說，你素日叫我王爺，今日你與小女出宮后，是否有再見之日誰也不知。此時離別，總該叫我一聲岳父了吧？

我跪地拜燕王，說岳父在上，我一定會保護(hù)好永安郡主。

燕王扶我起身，滿臉喜色。

永安郡主不舍燕王，自然又痛哭了一番方才告別。

我與永安郡主坐在馬車?yán)铮c我們同行的還有兩個丫鬟和四名侍衛(wèi)。出宮時侍衛(wèi)亮出燕王腰牌，守門士兵問也不問直接將我們放了過去。出了南京城，我們都換了衣服，裝成大戶人家出行的樣子。白日趕路，夜里住宿客棧，為免侍衛(wèi)和丫鬟生疑，我與永安郡主仍是住一間。夜里便向店小二多要一床被褥，與櫻靈同行時一樣，我打地鋪，郡主睡床。

丫鬟走路慢，我們連續(xù)走了半月，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所幸一路風(fēng)平浪靜，沒遇到什么事。

卻說這日走到太和縣，有鴿子頭頂飛過，侍衛(wèi)唯恐是別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行蹤飛鴿傳書，忙搭弓箭把鴿子射了下來，取出鴿腿竹筒內(nèi)的字條，只見上面寫著“群豪于二月二十相聚太和，盼神劍門準(zhǔn)時赴約，太和劉。”我看了半天，心想神劍門是個什么門，怎么沒聽說過，便問侍衛(wèi)。侍衛(wèi)大都是武林中混過的人，說起小門小派反比我了如指掌。其中有個叫張軒的侍衛(wèi)回話，神劍門是附近臨泉縣的，離太和不過百十里。

我說這“太和劉”指的什么？張軒回，太和有鐵拳門，天雷派，鬼刀幫，其中天雷派威望最甚，天雷派的掌門叫劉天華，應(yīng)該是他發(fā)出的邀請。

我想起自練白云劍法后，還沒實戰(zhàn)過。手有些癢，問侍衛(wèi)，燕王可曾說出宮后我們得立即到平頂山去?

張軒回，燕王只交代出宮后一切聽從大人安排。

我說我們?nèi)タ匆豢词莻€什么聚會，今日已是十七，離二月二十也不過還剩三天。應(yīng)該耽誤不了時間。

永安郡主從未出過宮，聽說去看聚會，欣然同意。

我想鴿子既被我們截了下來，神劍門理應(yīng)不知此次聚會之事，和永安郡主商量了一番，決定一起扮作神劍門的人。

到了太和城里，我們租了客棧。侍衛(wèi)去布莊找裁縫給我們訂做了六套神劍門的衣服。

第二日一早，布莊便將衣服送來了。我們將兩個丫鬟留客棧里，余下六人扮作神劍門的師兄師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永安郡主第一次逛街，興奮不已，看到什么都要問。不知怎地，又逛到怡紅樓前，我想起當(dāng)初我不知怡紅樓是做什么的，進(jìn)去瞧了瞧，便擔(dān)心郡主會問，到時候不知怎么回答。我連忙拉著永安郡主說，我們既是神劍門，總要有劍，你看侍衛(wèi)本就佩戴了劍，反倒是我和你沒有。不如我們?nèi)コ抢锲渌胤秸艺矣袥]有鐵匠鋪，買兩把寶劍。

永安郡主說那么我就去找找看，我雖扮作你的小師妹，可不愿佩劍。這些年見到太多刺客，十人中倒有九人拿的是劍。看到劍就心有余悸，別說佩戴了。

總算在太和城的東北角找到了一家鐵匠鋪，里面有個老鐵匠正趴在桌上打盹。

我搖醒鐵匠，問有沒有好點的寶劍。鐵匠師傅翻著眼朝天說，好點的寶劍啊……

我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為什么他不說下去，永安郡主也不知所以，問張軒，張軒在郡主耳邊一陣嘀咕，郡主點了點頭，伸出兩根手指，有侍衛(wèi)送上兩百兩的銀票。

鐵匠師傅從身后柜子里摸出五把寶劍放在桌上，說這五把每一把削鐵如泥，你可以選一把。

我左選右選，拿不定主意，總覺得每一把劍都欠缺了些什么。

永安郡主見我搖頭，伸出一根手指，有侍衛(wèi)又遞上了一千兩銀票。

鐵匠師傅接過銀票，將桌上的五把寶劍隨手抹到地上，推開身后的柜子，露出暗格，從暗格里抱出兩把劍擺在我們面前，說這兩把分別是霍去病與衛(wèi)青的佩劍，每一把都沾滿了匈奴的鮮血，我藏起來是因為煞氣過重。你可以選任何一把。

我隨手抽出一把，只見劍身寒光閃爍，果然隱隱感覺有些煞氣。

我選來選去，還是不知道選哪一把。

永安郡主見我為難，又伸出一根手指，有侍衛(wèi)遞上了一萬兩銀票。

鐵匠師傅接到銀票時，老淚縱橫，說霸王，我總算等到你的買主了。

說完他從內(nèi)堂拿出一把鐵鍬，掀起自己剛才站的位置的石板，揮起鐵鍬便挖。

不一會，鑄劍師傅挖出一個破布包住的扁長的盒子。盒子古色古香，已經(jīng)有些破爛。

打開盒子后，一把又寬又長的寶劍映入眼簾。

拔劍出鞘，劍身上刻了兩個字——霸王。

我問鐵匠師傅，這不會是項羽用過的吧？

鐵匠師傅往地上一跪，對霸王劍拜了又拜，起身對我說，先祖本在項王手下為將，項王烏江自刎前，曾送先祖佩戴之劍，說以后你定要持此劍將我的事跡傳遍大江南北，我要讓世人得知，我有天下第一寶馬烏騅，有天下第一戟楚戟，有天下第一劍霸王劍，有天下第一的武藝垓下神功，更有天下第一美人虞姬。我沒做成天子，只因天不憐我，時不與我。項王說完后，高呼：此天亡我，非戰(zhàn)之罪也！先祖正欲勸他回江東，準(zhǔn)備東山再起，誰知項王趁先祖不備，拔出先祖的佩劍自刎而亡。

我問，這把便是當(dāng)日項羽送給你祖先的霸王劍？

鐵匠師傅說正是，當(dāng)日先祖得到霸王劍后，過江逃亡，直到離世前也不敢露出霸王劍。霸王劍便祖祖輩輩相傳，到我手上后，我便想我不是練武的，霸王劍跟著我終究會像父輩時一樣默默無聞，我便決定將此劍賣給武林中人，讓它在武林中能大放異彩，將項王的事跡傳給世人，讓大家知道當(dāng)年項王戰(zhàn)敗，并非自己無能。項王有帝王之才，只是沒有帝王之命。

說到這里，鐵匠師傅精神奕奕，好像自己就是項王，在說給我們聽他自己的往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