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看得通透,在后來的無數個日子里,真如她所料,惜瞳幾乎都在悔恨之中度過,無以復加,那些椎心之痛,現在想來還會讓人窒息。幸好……幸好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一切都還來得及。
北然捧著書回來,就見到她背靠著墻發呆,眸子晶亮晶亮的,嘴角彎彎,好像是想到了極為有趣的事情,那模樣當真可愛。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了,時間長得他計算不過來,一時倒是不忍心破壞這樣的景象。
良久,她才回過神,不住地懊惱,怎么的就想著與北然的事情犯花癡了呢,“北然,愣著干嘛,來坐啊。”
她嘴上雖是這么說,心里卻笑開了花,暗想:不錯不錯,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看來以后要多笑笑。
上一世的惜瞳,不愛笑,是因為不敢毫無戒備地對著一個人笑。
記得,八歲以前的她,是愛笑的,笑得純澈,很是動人,也是因為她的笑,讓被悲傷淹沒的北然尋得一絲曙光。
若不是那一次,她也許是永遠不知道絕望是什么的小公主。
她不敢想象,從小將她帶到大的月姨,她視若親人的月姨,會帶她到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將她關進黑漆漆的屋子,只為了從爸爸那里或許一筆不菲的錢。
她難以忘記,那個說是月姨的未婚夫的男人,像是打量一件貨物一看著她,笑得格外地歡暢,只因為她很值錢,足可以償還那筆欠了高利貸的錢,還可以擁有一筆足夠過完下半輩子的積蓄。
后來,她被救了,大概是因為痛苦,將這件事情潛意識里遺忘了,直到若干年,一次電梯事故,她才想起一切。
只是后來的她,再難以無憂無慮歡快地放肆地笑,或許是深藏在內心里對于被背叛的恐懼,讓她不敢那么做。
“小瞳,又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北然說得肯定,語氣中是難以掩飾地擔憂。
惜瞳靜靜地看了會兒他,又帶著笑,“嗯,不過比起不快樂,我更加幸福。”因為有你,有爸爸媽媽和爺爺,有你們陪在我身邊,哪有不幸福的道理。心里默默念了這么句,面上不動神色,趁著他未注意,一下子抱住了他。
在他尚未緩過來,那個熱度又離開了,懷里空空的,他不由得悵然若失。
她想,能跟心愛的人背靠著墻,相倚著席地而坐,哪怕只是安靜地看書,也定是一件極美的事情。
“等等。”
看北然這折衣服的模樣,惜瞳福臨心至,唔,他真的有當妻的潛質,好吧,惜瞳承認邪了。
那個吻,比起吻更像一個契約,比吾心訂立死契,允你生死不離。所以陸北然,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誰也不能!
旋即,她迅速地收回手,就好像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只有她眼底的笑意是藏不出的。在他的外套上坐下,翻開書,沒了心思看。其實,她很享受這樣被一個人寵溺著的感覺,就好像她是全世界。似乎她沒缺少過,卻也沒有在意過。
也許慕擎天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像你這樣萬般寵愛于一身的千金小姐,又何曾真正在意過。如是她,自幼便受盡寵愛,家里人不愿過多苛責,就連她不管不顧地選別的專業,家人也只是問了句便隨了她。
因為一直擁有,從未失去,才會理所當然,才會不珍惜,才會在真正失去后幾欲崩潰,才會在重新擁有后小心翼翼。
“北然,你喜歡什么?”她幾乎在意識回歸的瞬間脫口而出,下一秒又暗自撫額,她真是太沖動了。
北然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又被她的這么一句話問住了。他喜歡什么?他想說,他喜歡她,可現在還不是時候,陸家那一潭污水,他不希望她卷進來,她該是光明的。定定地望向她,話梗在喉嚨里,沉默了。
“你想要什么?”她敏感地覺察到北然在逃避,只是北然在逃避什么呢?是在逃避她嗎?一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拉扯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想要走進他的世界,或者……只是想要比那個女子……蘇未更了解他。
生命在他里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中,黑暗卻不接受光。這句話……出自圣經。惜瞳雖不是教徒,卻看過圣經,那本極為厚實的書至今還安置在她臥室的書架上,是一個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送的那個人說,人總是向往光明,卻又不得不在黑暗中溺斃。
這,難道是她所不知道世界?他的那句話有代表著什么?他想要說明什么?北然在這個世界中又扮演著什么角色?
惜瞳又忍不住想起蘇未說過的話,她說,他的世界是冰天絕地,孤冷寂寞。她說,他游離在世界之外,卻也走不出方寸之地,得不到救贖。北然……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者說他在不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