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與愛的人相擁而眠,定是滿心歡喜,前提是你能忽視旁邊那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此刻,惜瞳正處在這種迥異的環境下,她想,如果那雙眼睛的主人不是她的家人的話,她一定會不屑一顧地將那人趕出去,或者毫不在意地與北然膩歪。可,問題是,那雙眼睛的主人偏偏是她的爸爸。
“爸”,被展天那幽深的眼神盯得滿臉通紅,惜瞳環著手指,低下頭,幾乎想找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展天心情不好,很不好,任誰見到這個狀況心情都好不起來吧。他臉色有些發黑,強壓住怒氣,冷冷地對著旁邊的北然說:“你先出去。”
北然憂心忡忡地看著展天,展天頓時被他的反應給氣了,他的那樣子像是要對瞳瞳怎么樣的嗎?再者說了,瞳瞳是他的女兒,這還沒嫁呢,現在再怎么也輪不到你管?展天心里酸酸的,那種要嫁女兒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兩個人對峙良久,北然起身,說了句“我去準備早餐”,便離開了病房。
“你確定了?”
展天眉頭緊蹙,散發著強烈地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銳利的光不斷迫近惜瞳。雖然他很欣賞陸北然,但陸家的水實在是太深了,一旦踏進去,就隨時會有溺斃的風險。
惜瞳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不移的光芒,很是鄭重地許下她這一世的承諾:“我確定了,非他不可。”這一世,她只要他。
“既然你已經作出了選擇,有些事情就必須要學會自己承擔。”展天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自家女兒固執的性格他還是了解的,“瞳瞳,陸家的事情,本來我準備晚些日子再告訴你,現在,也該讓你知道了。”
陸家,為什么爸爸每次提到陸家都很隱晦,莫非陸家的背后籠罩著什么?事實情況,雖不似她所想那般,但聽到爸爸娓娓道來,她還是嚇了一大跳。
陸老爺子也是個深謀遠慮的人,在他與林家千金聯姻后開始有意識地利用妻子家的產業對陸家進行洗白,陸家漸漸地從暗處走向了明處。
雖然如此,但很多人心里都清楚,陸家暗處的勢力并沒有真正的或者說完全的消失,只是好好地隱藏起來,讓國家再找不到漏處而已。
三年前,天市發生了一起謀殺案,所有的矛頭直指陸家,但是沒有確鑿證據,后來,國家為了找到證據,特別派了一名臥底潛進去,據說,那個臥底差點死于非命,多虧了有人暗中相幫。不過聽說目前,那個臥底還在陸家的監控之中。
展天瞥了眼已經完全陷入沉思的惜瞳,語重心長地又說:“瞳瞳,無論如何,爸爸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說完,退出了房間,他需要再找另外一個人好好談談。
北然半倚著墻,粥蒸騰著熱氣幾乎灼傷了他的手,他似是沒有感覺到,病房內的對話他聽了十之二三,久久不語。
陸家的黑暗,他比誰都清楚,那光鮮亮麗的表殼下,是腐朽的發爛的內里。局外之人羨慕,局內之人厭惡,局外的人想進來,局內的人卻怎么也逃不開,不得不被這個滿是血腥的家族所掌控,不能自主。
這十年來,他心里明白,陸家希望與展家聯姻,才會放任甚至催促著他去接近惜瞳。可是,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惜瞳不要踏進這個泥沼,所以不去告白,始終保持著朋友的位置,看著她笑,看著她哭,甚至有一天會看著她去愛人。
“你隨我來。”展天退出病房,正好見著也是一臉沉思的北然,心中又是忍不住一陣嘆息,面上卻是淡淡的。
北然微微頷首,沒有直接跟上去,“我先把早餐送給小瞳。”
“嗯。”展天輕應一聲,算是同意了,雖然駁了他的面子,但心里還是很滿意北然把自己女兒放在首位。
推房門的霎那,北然心里忽然想,小瞳面對他,會是個什么反應?雖然他從不把自己當作陸家的人,可在別人看來,他還是姓陸。心里隱隱有些害怕,卻存之坦然。有些事情,說開了,或許更好。
惜瞳聽見推門聲,以為是爸爸進來了,一抬眼,恰與北然四目相對,那一秒,她讀懂了北然的心思,不由得更加心疼他。
上一世,她如別人一般,看到的永遠只是他表面的光鮮,擁有不凡的家世,有疼愛他的家人。后來,北然多次破壞她與擎天,她氣急之下拿著他的家里譏諷他,奇怪的是北然每次只是笑笑,轉身便走,不多久又重復著一樣的行為。
忽的,以前想不明白的事一下子全明了了。
難怪每次見到陸爺爺,他總是對著她笑瞇瞇的,像個慈祥的老人,還會關切地問她近來狀況,隱晦地詢問她與北然的進展。
想來,陸家應該是存了心思的,要讓她與北然在一起的。只是北然總藏著心思,擎天又從忽然蹦出來直接抓住了她的弱點,讓她頭昏腦脹一下子就踏進了陷阱出不來。
也難怪北然出手破壞,卻次次被她抓個正著,想來也是他賣了破綻的。不然憑著北然的聰明,又怎會那么輕易被她發現?果然是色令智昏,居然會信了擎天那套“北然沒安好心”的說辭。
“然,我餓了。”她揣著心思,咽了咽口水,一副饞急了的模樣。
北然愣了下,嘴角微微勾起,也不逗她,拿出粥碗打開碗蓋,把勺子放好遞給她。
她緊緊盯著那個碗,遲遲沒有接過去。
北然只當她是餓壞了,催促道:“小瞳,別愣著了,快吃吧。”
她癟癟嘴,心中有個小人在大聲喊叫,喂她啊!暗暗磨牙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過了粥,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北然見她吃得歡暢,又是一笑,出了病房。
“小瞳,我去辦理了出院手續,我們走吧。”
惜瞳眉眼彎彎,微微頷首。雖然不知道爸爸和北然之間談了什么,但看爸爸默許北然送她回家,結果應該不錯。
她剛一踏出病房門,就郁悶得要命,再一次真真切切體會到“冤家路窄”這四個字是怎么寫的。沒想到,跑一趟醫院也會遇到慕擎天,真是要命。她可不認為她這忽然住院擎天也會知道,只能說明這次確實是巧合。
“小瞳,你怎么了?”北然看出她有點不對勁,余光掃了一眼對面笑意吟吟的男子,心里莫名地不爽,轉過身擋住他們之間的視線,關切地問。
惜瞳收回目光,微笑著搖搖頭。她覺得自己真是蠢死了,這個時候她還沒有認識擎天,完全可以不去理會,何必庸人自擾呢?這么想著,心情大好,“然,我們回家吧。”
可,有些人偏偏不如她意。
擎天瞇了下眼睛,笑得端是溫和,“展同學,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嗯?我認識你嗎?”惜瞳本來極好的心情硬是被破壞了,真恨不得對他那笑臉狠狠揍上一拳,然后大聲吼一句:滾。她暗暗攥緊拳頭,強壓住上涌的火氣,微蹙了眉頭,擺出一副冷艷高貴模樣,疑惑地反問道。
擎天的表情僵了一秒,笑容越發溫柔,“展同學,上次我們在建筑攝影展見過,相談之下發現我們居然是一個學校的校友。”
“哦,是你啊。”她思量了半響,才好像是從很模糊的記憶深處撈出這么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從剛剛開始,北然的目光就一直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剛剛她沉思的那一刻,這個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的她,竟讓他覺得該死的迷人,仿佛可以吸走他的靈魂一般。可這樣的美好,也被另外一個人窺視著。
不過那番對話倒是真的讓他想起對面的那個男子究竟是誰,難怪他總覺得那個男人很熟悉,慕擎天,似乎是叫這個名字,也是上次救了小瞳的人。
本該道聲謝的,可為什么那個男人的目光會讓他覺得如此不安?
擎天微怔,平淡的表情,平淡的語氣,就好像之前的相談甚歡都不曾存在。根據他調查的情況,不該是這個反應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饒是心里百轉千回,面上卻是紋絲不動的笑意,“展同學,我今日有事,我們改日再聊。”
這倒不是他的推托之詞,他今日確實有事,不然憑著他的心性定然還要再與惜瞳磨上一磨,最后的結果就未可知了。
然后,再不理會他的目光,欣然地挽住北然的胳膊,親昵地倚在他的身旁,笑靨如花。
“我到家了。”惜瞳的目光透著些許的復雜,她不確定北然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可他不問,她也不會多說。
重生之事,她不愿北然知道,并非是害怕北然不信。她想,若是北然想知道,她做不到欺騙,定會據實以告,她自信北然會信,只因那是她說的。
只是,那必然成為北然心中的一道傷。她心里清楚,北然有多在乎自己,若是他知道,上一世,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家破人亡,悲傷欲絕,甚至到最后把她孤單的一個人扔在世上,他怕是會悔恨交加,痛苦萬分吧!
從醒來那刻,她就發誓要好好愛這個人,要守護這個人,又怎能把那份痛苦再加注他身上?更何況,她絕不容許自己成為他的弱點,誰都可以拿捏。
她微瞇著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呵,她又怎么可能忘記那個人,她親愛的表哥,蘇君銘。
上一世,得知真后,她第一反應就是尋求舅舅的幫助,可每次去得到的只有一個答案,舅舅他人不在。起先還是信了這個理由,日子久了才明白,那不過是舅舅的推托之詞,心漸漸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