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離嵐。夢。蓮雪

“你這人好生奇怪，明明長的那么好看，可為什么卻滿身狼狽，一臉哀楚呢？”

如九天梵阿鈴輕聲喚響，冰碎脆音，流轉天地。我輕顫，我驚于這脫離塵世的語調。我挨于樹腳，艱難的抬頭，我想看一眼發出這音調的主人究竟有何不同。然而幾天前傷于離袶的我已難抬頭了。我苦笑，靜候再次入耳的天音。

“喲，原來受傷了啊，看在你那么好看的份上，本小姐就當一次回春圣手啦！好了，可要感謝本小姐的啊。”

我是離嵐，是雪鏡已坐王座一年的王。那一天，星祭師來報，說我的弟弟離袶，幫燎原之主——殤平定了燎原腹地的南蠻之亂。殤大喜，封袶為燎原第一護國將領。那一年，袶也才十二歲，而我，亦是一年未見過我親愛的弟弟了。我想念他，想念他靜坐我身旁，叫我哥的場景。

我問星祭師，如今我若入燎原，可有人傷的了我？星祭師說，除了我的弟弟離袶，沒有人能留得住我。我大喜，我幻化冰雪于一刻之內入燎原，我想到見到我的弟弟時我將是如何的開心激動，我想到了袶會叫我哥，會抱著我，親吻我額頭，但我卻不知道他會對我出手，會當我的面對殤弓腰，用他的火術纏繞的我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哥，你說過你會永遠陪著袶的，你說千年的時間我們都會在一起的，你說過你是不會做這雪鏡的王的！”袶低著頭，雙手緊握，我看不到他的雙眼，但我能看到從他眼中滴落到地面的淚珠，我心如刀割。但此刻的我卻失去的言語能力，我被禁錮在樹上，鮮血侵透我的衣服，順著衣角滑落在地。

“原來只是袶太傻，太相信哥了。袶六歲的時候，離玥告訴我，說哥你是屬于雪鏡的，而我只是這世間的遺物，完全不該存在。我笑，然我笑著用我全部的靈力抹去了這個想要毀滅我幻想的人。我不容許任何人說我們不能在一起的話語。可父皇也那么說，我看著哥被擁簇著坐立王位，我本該也是高興地。可為什么離芩當著眾天下的面說要毀滅我，為你斬除后患呢，哥，我威脅到你什么了嗎？你騙了袶，做了這雪鏡的王，然而還要因此而殺袶嗎？哥！哥！哥！我是離袶，是你唯一的最親愛的弟弟啊！”

我看著袶顫抖的身軀，然他卻不知我早已淚流滿面，“袶，我沒有，我沒有，你永遠是我最親愛的弟弟啊……”我的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原來我的袶已經如此的痛恨于我。我發不出聲音，我只能在心底拼命的叫喚，然而這些都是徒勞的，都是沒有用的。此時，我的袶早已遠離我了。

我看著殤捂著胸口站于另一個方位，他仰頭大笑，他向袶招了招手，示意他回去。此時的燎原是不敢向雪鏡發兵的，所以我仍舊留著一口氣，思緒百繞的想著袶的言語，想著我與袶之間已如鴻溝般遙遠的距離。

一束光照入我眼，我微微緊閉，也挪動了好久未曾動過的雙手。

“哈哈，終于能夠動了，也不免本小姐這十多天辛苦的照顧你了。”

又是如此音調，我忍不住睜開雙眼。這世界仿佛變了，原本骯臟污穢的空間此刻竟也能透露出花的芬芳，眼前一片嫣紅，銀鈴般的聲音依舊不間斷的入耳。亮了，我的眼前亮了起來。這哪里是雪鏡城的常年冰雪，原來果真是一位出塵的仙女，難怪聲音如此動聽的，難怪住的地方會如此清香撲鼻了。我被花團擁簇在中間，四處飄香。

“喂，是我救了你哦，喂……有沒聽我說話啊，別老看著我，你現在要知道的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想著報答我！喂……呆子！”

眼前的紅衣仙女開始搖動身姿了，她雙手插腰，上身前傾，臉上似飄上了兩朵霞云，撅起的嘴角牽動整個臉部，越是顯得無邪。我不由得笑出了聲。

不知道為什么，我這一笑竟也使得仙子立住了身形，她也似我先前般呆立，久久的注視著我。

“哇，笑的真好看……”

“呵……”我搖頭起身，忍不住伸出右手去抓弄前方紅衣仙子的鼻尖。沒想到，這一抓就抓到了。我看著此刻竟一副小兒女情態，顯得羞澀的紅衣仙女。我站起身來，恢復我雪鏡王者的姿態，我低頭，看著仍蹲著的紅衣女子。

“是你救了我？”我淡淡發音。

“是的。咦，不是，是我救了你你還這么囂張的問我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應該想著報答我啊！”紅衣女子茫然了片刻，立馬又回過神來，依舊如先前那般，惹人心喜。

“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應該報答你的，但要我報答你之前你該告訴我你叫什么，是不？”我也學起了她的語調，雖說不大習慣，但也頗覺得多了幾分親切。

“我叫蓮雪，是這片花圃的主人，你又是誰呀？”

“我是離嵐，是雪鏡的王，但我不許你叫我王，好不？”我輕笑，略帶三分調皮的說出這些字語。

“我管你是誰呢，現在知道了我的名字，該報答我了吧？”蓮雪湊過臉來，撲動她的大眼睛看著我的臉。

我凝聲片刻，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佳人，我怕我接下來的言語傷害到她。

“你怎么不說話了啊，你不要不高興啊，大不了我不要你報答就是了……”

她伸過手來觸摸我的臉，眼睛下垂。蓮雪的語調居然也低沉起來。我一陣心疼，我捉住她的手，輕吻。

“蓮雪，你可愿意跟我回宮，做我的王后？”我表情凝重，我不知道眼前這個天真的女孩會怎樣回答我這個問題，或許她會認為我是輕薄的嗎？

“啊……什么嘛？我為什么要做你的王后啊，做你的王后有什么好處呢？”蓮雪抽出手來，后退了兩步，然后又站定身姿的炫耀著她的聲音。

“做我的王后就可以隨時向我索要報答，就可以隨時看到我了，除非你不想再見我了。”我依舊凝視著蓮雪，眼光不曾離開她片刻。

“你那么好看，我怎么會不想在見到你啊，可是，可是……”蓮雪扭捏的抓起衣角，絲毫不似當初初見時的調皮了。

“可是什么呢？”我說的依舊輕佻，可內心卻難免緊張起來。

“可是真的能如你所說的隨時都看到你嗎？”蓮雪睜大眼睛看著我，表情認真。我一陣心疼，我想起了多年前長宮池旁，離袶看向我的眼神，天真無邪。

袶說，如果哥能永遠變換著花樣陪著袶就好了，那袶就不會孤獨了。我回答說的是會永遠陪著，永遠陪著，可是如今……

我走近蓮雪，伸手抱住她的肩膀。似乎看出了我內心的波動，蓮雪也溫柔的靠在了我的肩上。我對著她的耳朵，輕語：“我會的，我現在是雪鏡的王，無人能觸我鋒芒，誰也不能從我身邊奪走你，誰也不能。”我語調逐漸輕了下來，聲音漸有哽咽，我把頭埋于蓮雪的發絲之間，以掩飾藏于我心底的傷懷。

“嗯，我跟你入宮，做你的王后，我還要保護你，不讓你再流淚了。”蓮雪輕撫我的后背，語調輕柔，依舊不似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