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兩巴掌扇過，如妃的臉上留下了兩個清晰的掌印，在她白皙無暇的臉頰上好不突兀。這兩巴掌倒也把如妃扇醒了，她急忙低下了頭，聲音微顫，似是要哭出來般認錯道：“皇后娘娘說的是，本……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聽到這話，似是滿意般笑了笑，在眾人的注目下，我的手抓住衣襟，似是認真地理了理衣服，如同對待金絲繡鳳霞袍般鄭重。緊接著，我回過頭去，視線望向睿王爺的方向，最終卻落到了他身上的那塊玉佩上。

依然是那般的白璧無瑕，就好像是我剛剛將它送人的一般，想起那日我們雙手相碰時的情景，想起我酡紅的雙頰，還有陽光下，大哥哥露出的比陽光還要明亮幾分的笑容，我忍不住莞爾。

大哥哥，若今日是你將我推到皇后之位上，若真的是你想要那皇位，我定會幫你，一定！只是，若你有一天認不出我了，愿你還記得曾經那個天真單純的幕兒。

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驅走了心中的寒意，我的目光也漸漸清明起來。略微向后退了兩步，我沖著皇上盈盈一拜，恭順地說道：“臣妾先行告退。”

順已是我目前的極限，無論如何我也做不到敬，抑或是卑。

輕舒了一口氣，我轉頭對身邊的小太監說道：“走吧。”

那小太監聽到我的話看了一眼葉明寒身后的太監總管……常德，見常德微微點了點頭，便急忙走在了我的斜前方，為我帶路。

隱隱地，我感到有人的目光一直尾隨著我，那目光是那般的炙熱，似是要在我的身上灼出一個洞來。有那么一瞬，我非常想要回頭看一眼，看看是誰這般看著我，讓我心神不寧，可是緊接著，我便釋然了，是誰又有什么關系呢？從今往后，我將是天殤朝有史以來第一個歌姬皇后，只怕要面對的目光不止這一種。

我終于又見到她了，可是卻從來沒想到過，再見時竟會是如此這般的……傷人，是的，傷人。

自我封為太子來，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戰場肉搏，朝堂智斗，血雨腥風，九死一生，卻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似是憤怒，又有幾分寒心。

遙想上次見她，還是兩年之前，她親手將一塊小小的玉佩系在了我的腰間，然后跟我說，要一輩子對她不離不棄。甚至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我答應了，她的歡喜我看在眼中，我在心底默默地對她說：“幕兒，等我。”

那時父皇垂危，皇后蘇氏對我這個非嫡子的長子做太子之事極為不滿，一心想要讓皇弟取我而代之，奈何父皇打定主意，一定要讓我繼承大統，我知道，因為他心里愧疚，對我母妃愧疚……他并沒有很好地履行他的承諾，保護我母妃的承諾。

或許他是愛我母妃的吧，可是最終卻剩下了愧疚，我曾暗暗對自己說，如果我遇到我愛的女子，一定好好珍惜，不為彼此留下遺憾。

我還算順利地登上了帝位，派人去找她的時候，卻聽說她在我離開的第二天便被趕出了蘇府，我忽地想到那天是她的生辰，心中的不安更甚，連續派出多名密探暗中打探，卻都沒有她的音信。如此兩年下來，我終是有些絕望了，卻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太后卻提出要立后，我正想要回絕，只聽太后悠悠地道出了她的名字，我當即愣住。

已故威遠將軍之女，蘇幕兒。

原來兩年來，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是因為我漏了一個重要的環節，太后！

我怎么會不知，太后若是讓幕兒進宮就必有她的打算，這打算必定會對我十分不利，可是我卻鬼使神差地答應了。與其說是鬼使神差，倒不如說是心意使然。

文武百官高聲跪呼“請吾皇收回成命”，心腹之人說起街頭巷尾人們私下的議論，我面對著前所未有的壓力。我要怎么才能放開她？放開那個承諾不離不棄的人？朕意已決，是的，朕意已決。

守你一生，不離不棄。

直到真正見到了她，我看到她向著睿王爺甜甜地笑著，我看到她眼睛不停地望向他腰間那與她送與我的極為相似的玉佩，我知道，她認錯了人，她把睿王爺當成了我。

那一瞬間，我生氣了，怒火一下子燃燒了起來。

我知道，我不該怪她，可我又怎么能不怪她，只因一個玉佩嗎？難道她只認那一個玉佩嗎？

罷了，蘇幕兒，若是你薄情至此，就當那些曾經都沒有發生過吧，那太后不要想利用你來傷害我什么，若是需要，我亦不會對你手軟半分。

走了一段時間，前面帶路的小太監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彎下腰對我說道：“娘娘，前面就是樂舞坊了。”

我抬頭，果然看到了不遠處匾額上三個大氣磅礴的金色行書“樂舞坊”，在藍色天際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的張揚。

“有勞公公了。”我向他微微一點頭，一摸袖口，忽然憶起今日所穿是宮女的衣服，隨身并未帶什么值錢之物，略微思索了一下，我將頭上唯一的一根用來束發的銀簪摘了下來，原本盤好的青絲立時散了開來。

我將簪子塞在了小太監的手中，他有些猶豫：“娘娘，這……”

“今日有勞公公帶路，只是本宮今日隨身未帶什么值錢之物，便將此銀簪贈與公公，公公莫要拒絕。”我說的合情合理，而那小太監聽了這話，原本不敢收住的拳也緊緊地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