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滅族 孤女入深宮(2)
- 佳人媚:養(yǎng)女成妃
- 雪芽
- 5059字
- 2015-04-18 13:45:58
宗霆經常隨行外出,學識淵博且見多識廣,她渴望多知道外面發(fā)生的事。
“宗霆文武雙全,足可當你師傅。”
“皇叔父真的答應?”
“你將朕想的多專制、霸道?”
他的確專制霸道,她真沒料到他這么爽快答應,“至少這次不是。”她輕言,對慕容尉遲微微一笑,“謝謝皇叔父。”
他鳳眸躍動一縷暗光,眨眼間又回復清明。
如從前般,慕容尉遲解開她隨意束起的發(fā)髻,鴉色長發(fā)滑落肩頭,細滑發(fā)絲從他手指間快速溜過。
看著她掀起錦被安睡,習慣性替她掖好被角,他用火星夾子弄暗少許燭火。
“睡吧。”他聲音氤氳低沉。
她聽得他走出寢室,稍后睜開眼睛長吁一聲,他一走,緊張情緒放松倒真來了睡意一會兒就睡熟,殊不知院外的他靜立良久等她真的睡著才悄然離去。
蕭廷芳夜深未眠,算日子腹中孩子剛懷一月,懷有子嗣確實大喜,可她擔心回程時趕路顛簸疲勞會對胎兒有影響。
太醫(yī)診脈說她身體虛寒,又是頭一胎,除去用藥保胎外,靜養(yǎng)最為重要。
保胎、靜養(yǎng),無疑將來幾個月其他女人會分去她的恩寵。
“白英,皇上今晚去過哪里?”
“回娘娘,皇上去過關雎宮,之后宿在皇后那里。”婢女白英如實稟告。
表哥宿在康心雅那里她不甘卻也不擔心,無故想起關雎宮、常寧郡主,她腦海浮現白天少女的蹁躚身影,媚從骨中生。
早起連映瞳心情很好,一來慕容尉遲準了宗霆當她師傅,二來蕭貴妃懷孕,平時拉攏討好連映瞳的妃嬪一夕間轉了風向,每天來往蕭貴妃的長樂宮。
關雎宮門庭冷清,卻令她覺得自在。
厲璇照例送來每個月她固定需要服用的湯藥,從來是最怕苦的她,這次二話沒說喝了干凈。
“璇姨,我去上早課了。”連映瞳笑瞇瞇地轉身出去,身影輕快,宛如籠中小鳥放飛天空翱翔。
明媚純凈的笑容,這幾年,厲璇極少再從她臉上看到。
當初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兇起來眼睛亮的像只小野獸,仿佛隨時能撲上去與誰拼命的狠,慕容尉遲指定厲璇親自教導她。
嚴厲苛責她學著宮里規(guī)矩,學著宮里的生存法則,后來就連本該發(fā)自內心的笑容,這個孩子也學著收斂幾分真意。
“璇姑姑。”出現在關雎宮的慕容尉遲,白色鑲金繡邊的常服肩頭衣袖沾染露水。
“郡主今天很乖,湯藥已服用。奴婢去給皇上準備些姜茶,春天的晨露寒涼。”
慕容尉遲示意不用,瞧著遠處歡快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揚,“看樣子她很高興。”
“郡主今天第一次早課,前些日子生病不能外出心里憋著氣。如今能四下走動,聽聞新鮮的事兒總是高興的。”
“讓璇姑姑你煩心了。”
“照顧郡主是奴婢份內事,郡主雖然年紀小,可她心里明白誰對她好。”厲璇說完深深望了慕容尉遲一眼。
三年尋便多少古方親手配置劑量,月月煎熬成湯藥準時送來關雎宮,這趟南佛山還愿,比預計時日提早返回,這個月的一帖藥按時送服。
“但愿吧。”慕容尉遲眼底無波無瀾,遮蓋他不想被人知曉的一切。
連映瞳的好心情見到宗霆后沒多久蕩然無存。
宗霆為人謙和有禮,待人處事極有分寸,連映瞳仰慕他的才學,雖然是慕容尉遲手下,她仍舊尊重。
沒想到,平時溫文儒雅的宗霆討厭起來,一點不亞于慕容尉遲。
“雖然大理寺少卿是文官,可你師承云嶺山,以前還是禁宮侍衛(wèi),為什么不能教我學武?”連映瞳氣呼呼地質問。
宗霆脾氣出名的好,固執(zhí)地回絕她學武要求,卻很耐心回答:“學武自小開始,數年勤學苦練才有小成。郡主現今若要強行學習,必然傷及身體。”
連映瞳沒好氣的哼了聲,“你的意思是我這個年紀學太晚了,怎么學也學不好!”
“屬下并無此意,實乃為了郡主安全著想。”
“不用郡主長郡主短的稱呼,我到底是誰,宗霆你清楚。我只問你一句,你是真的為我安全著想,還是慕容尉遲交代你這么做的?”
宗霆沉默,連映瞳見了頓時火氣涌上,她就不該信慕容尉遲這么好心答應她要求。
她提起學武,因為始終記得當初家破被賣,她們姐妹逃跑,如果她跑的再快一點,就不會連累姐姐再度被抓回賣掉。
所以她要自己變強,不要再拖累身邊的人,慕容尉遲將她囚困在皇宮,真以為她會乖乖坐以待斃?
這個男人手段強硬,心里所想無人猜透,一旦被惹惱他兇狠暴烈,帶著懲罰性。連家滿門,還有那幾個死于他劍下的無賴,時隔幾年那慘況還歷歷在目。
他對她好是沒錯,可那又怎樣?改變不了他欠下連家一門血債的事實!
她不再沖動做事,安心乖乖的學璇姨所教的,不過想令慕容尉遲漸漸對她監(jiān)視放松。
只要能做到這點,總有辦法離開皇宮。她不是以前容易受騙的小孩子,慕容尉遲再不能用姐姐生死威脅她。
連映瞳完全不想再聽宗霆說什么,她沖出學堂,一路橫沖直撞,風嗆入心口每呼吸一下疼得如刀剜血肉。
她好似撞上什么柔軟的東西,聽見耳邊銀鈴聲響不停,期間伴隨一聲痛苦驚呼,下一刻連映瞳自己也飛撲在地。
“哎呀痛死我啦!你怎么搞的,走路不看啊!”那嗓音清脆,隨即連映瞳肩頭被人重重拍打。
“對不起。”她艱難側轉身子試圖爬起來。
“瞳瞳!”清脆嗓音充滿驚喜。
她怔了怔,慕容尉遲是宮里唯一知曉她本名的人。再仔細瞧著眼前異域打扮濃妝艷抹的風情女子,從眉眼里逐漸地她認出是誰。
“小寒!”
去年宴請他國使節(jié),小寒是宮中舞坊找來教胡旋舞的舞姬。席間,連映瞳意外發(fā)現佩戴在舞姬小寒脖頸間的玉佩與姐姐的好生相似。
她之后仔細看了,確實是姐姐的那枚。
小寒是生長在沙漠的流民,自小四處流浪表演歌舞,她告訴連映瞳,玉佩原屬于一個官賣為奴的中原女子,幾個月前意外死在沙漠。
正巧小寒經過見玉佩精致漂亮,又可憐女子年紀輕輕早亡異鄉(xiāng),出錢幫忙安葬了死去的女子。
那時連映瞳聽聞噩耗,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姐姐和她竟然天人永隔,只剩下她一個人獨活人世,所以她不會再懼怕什么了。
“可不是我嘛,好久不見想不想我?”小寒一個媚眼拋過去,眉梢眼角盡是風情萬種。
連映瞳漸漸平復心情,笑了笑道,“當然想你,快一年不見,變更美了。”
小寒眼神掠過連映瞳,收斂笑容瞇起眼眸盯著連映瞳看了好一會兒。
聽聞沙漠流民懂古老的秘術,類似中原的占卜術可預知未來禍福,她半開玩笑隨口問道:“幫我瞧瞧,神婆?”
“瞳瞳,遠離碧色眼眸的人。”小寒難得皺了眉頭。
連映瞳聞言整個人怔住,碧色眼眸的人……
那思念良久的人第一次入夢來。
春寒料峭的夜,他走的那樣急促,黑色厚重大氅仿佛溶入夜色,烏發(fā)束紫玉冠,五官深邃輪廓分明,一雙碧綠眼眸如翡翠通透若水。
“玄之哥哥,我可不可以當你的新娘子?”她舍不得他走,哭的抽噎。
微涼的唇掠過她額間那抹火色紅印,他呢喃聲溫暖,“我等你長大。”
好夢易醒,連映瞳伸手摸著臉頰涼涼的淚痕。
玄之,我已經長大,而你身在何方?
日暮西山,夕陽余暉落滿院內一架薔薇,她透過窗欞看的出神。
直到一縷苦澀藥味傳入鼻中,連映瞳不由皺眉,翻轉身子,闔起眼簾繼續(xù)睡。
她沉默,無聲的抗議。
“藥涼了更苦。”慕容尉遲慢條斯理地說。
身后壓迫感隨著他靠近越發(fā)強烈,她的心跳的急促如擂鼓,那是本能的害怕。慕容尉遲手段如何狠辣,她親眼見過,難以忘記。
“瞳瞳。”他喊她,聲音透著與生俱來的威嚴。
還來不及等她回答,慕容尉遲手掌按壓她肩頭,他力氣用的巧妙,輕而易舉迫使她轉過身子面對他。
泛紅的眼瞳,臉頰殘留的淚痕,這些盡數落入他眼里。
“你在想誰?”他眼神牢牢鎖住她,好看的唇上揚笑意淺淺,但是黑色眸子驟然變得濃重,仿佛要窺探她內心深處所想。
皺了眉,連映瞳道,“皇叔父,弄疼我了。”
“回答朕!”
沒來由的渾身一冷,慕容尉遲心思極深,在他面前連映瞳的心思根本瞞不過他,面對這樣的男人,現在她束手無策。
所以……
側轉臉不看他,連映瞳淡淡道,“我生氣,我連生氣想哭一場,皇叔父也不準?”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擦拭她臉頰淚痕。
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指腹微有薄繭,舉劍殺人時干凈利落,此時動作輕柔細致掠過她臉頰,俯視她的眼神出奇溫柔眷顧,連映瞳心頭一顫。
宮里妃嬪私下提起慕容尉遲,甚至說過情愿死在他溫柔傷人的目光里。
無疑他美到驚艷的表象迷惑很多人,可她們并不知慕容尉遲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連映瞳想,她不會輕易陷入他編織的溫柔假象。
“別生氣了,喝完藥,朕帶你就去見瑞安公主。”
“藥我會喝,我先換件衣衫。”她低頭輕聲說。
慕容尉遲出去,連映瞳端起尚有余溫的藥碗。她每月信期之前,都要固定服用這些湯藥,從未間斷。
驀的,她將湯藥潑向窗欞下花圃。
今晚是家宴,她跟隨慕容尉遲到擺設宴席的樓臺水榭。
如尋常,他牽著她的手,但是她所見的那些人,不僅不是她的家人,還與她有莫大的仇怨。唯獨瑞安公主慕容蘭心,連映瞳心存感激。
瑞安公主是太后長女,她曾經冒死跪求慕容尉遲赦免連家女眷死罪,對連家有救命之恩。
慕容尉遲輕笑,領著連映瞳走到眾人面前。
“蘭心見過母后。”
“臣妾恭迎皇上。”皇后康心雅盈盈一拜。
“雅兒免禮。”
趁著慕容尉遲扶起皇后間隙,連映瞳趁機抽回被他緊握良久的手,“常寧參見太后娘娘、皇后、貴妃娘娘。”
蕭貴妃一手摸著尚未隆起的平平小腹慢慢起身,她氣色不太好,似乎瘦了少許。
見了慕容尉遲,她嬌柔道,“臣妾……”突然她手扶額頭,身子微微搖晃。
他飛快伸手摟住蕭廷芳后腰,關切道,“芳兒你身子不舒服,往后見朕免了請安之禮。”
蕭貴妃面露喜悅靠在他懷里,嬌滴滴輕語,“還是表哥對我好。”
太后笑容滿面,康心雅則淺笑不語。
慕容尉遲眸光一轉趨向身側素服女子,“皇姐,近來可安好?”
“托皇上與太后洪福,瑞安一切安好。”淺色素服,全身無一絲貴重飾物點綴,錦緞似長發(fā)僅用一根極為樸質的木簪子挽成簡單發(fā)髻。
她年長慕容尉遲十歲,論起五官姐弟兩人其實并無相似,不及慕容尉遲的妖魅無雙,卻天生華貴氣質,似乎老天厚愛慕容家的人,無論男女容貌氣質極為出眾。
連映瞳朝慕容蘭心面前走去,“皇姑姑。”
慕容蘭心摟著她上下打量一番,愛憐得拍拍她臉頰,“常寧都長這么大了。”
“可不是,一轉眼三年,常寧都十五歲了。”太后瞧了眼慕容尉遲,“對了皇上,之前漠北來信說成俊身子不大好,如今調養(yǎng)的如何?”
“父王怎么了?”名義上的爹爹,連映瞳雖然沒見過,太后提起,她照例也要裝著擔心的樣子問問。
“你父王的舊患復發(fā),來信說起十分想念你。皇上,成俊身子一向不好,是否讓常寧回去看望,想來他如今就一個女兒。”太后唏噓。
慕容尉遲點點頭,沉思一會兒,“漠北地處荒涼,朕下旨派名醫(yī)前往替皇兄醫(yī)治,常寧身子禁不住長途顛簸,還是留在宮里吧。待皇兄將來好轉,朕就召他入宮讓父女兩人團聚。”說完他挾起菜肴放在蕭貴妃碗中,又幾句關切溫存的話,似乎不想再多談其他事。
宴席散去,連映瞳膩著慕容蘭心好久,才不情愿地隨著厲璇回關雎宮。一路頻頻回頭招手,依依不舍。
等她走遠,慕容蘭心回到寢室,原本早離去的慕容尉遲靜等候她。
慕容尉遲手指一下一下輕扣書案,眼神深邃,視線望向連映瞳離去方向。
慕容蘭心看著他長大,姐弟關系深厚。
“你在氣什么?”慕容蘭心問道。
他對慕容蘭心淺淺笑道,“皇姐,常寧吵著你了吧。”
慕容尉遲善于隱藏自己真實情緒,他魅惑的表象足以蒙蔽很多人的眼睛,然而他的心思藏的太深,深到無人能看透。
他笑的時候其實并不一定是開心,他不說話面無表情時也許并不是生氣。
“常寧想在皇姐這里住一晚,你突然折回要見我,一來就讓她回關雎宮,她長大了,你這個皇叔父適當的該給她一點自由。”慕容蘭心勸慰他。
慕容尉遲如何疼愛這個侄女,宮里無人不知。她想起常寧聽到慕容尉遲過來這里,神情卻是唯恐避之不及,不情不愿地回關雎宮。
那孩子年紀不大,已經出落的嬌媚靈巧惹人憐愛,再假以時日,放眼整個后宮妃嬪無人能及她。
以母后的精明,當初默許安陵王的女兒常寧入宮,為的是慕容尉遲準許已經掌握重兵的蕭家,朝廷中再占有一席說話之地。
如今母后暗示送常寧回漠北照顧安陵王,看來她已經意識到常寧不適合再長留宮中。
可慕容尉遲顯然回駁母后的意愿,從他牽著常寧的手來水榭,那樣小心珍重。他每走一步都在等著她緊跟過來,一路從未放開她的手。
甚至他自己也許都沒有發(fā)覺,只有注視常寧時,他深幽如古潭的眸底似有波瀾漾開。
想到這里,慕容蘭心不由皺皺眉頭。
“自由?朕只說讓她性命無憂。”他說的那般篤定。
“你是南溟的君主……”
“朕知道,朕從沒有忘記。皇姐還記得從前,你為連利揚來求朕的時候,朕對你說過的話嗎?”
慕容蘭心唇邊的笑容稍縱即逝,“皇上……”
“皇姐也累了,早些休息,朕就不再打擾了。”
半晌她長長一聲嘆息,神情仿佛蒼老了很久,對著夜空繁星喃喃問道,“利揚,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
最近所有的事都因為慕容尉遲弄得她心情煩躁,宗霆死活不肯教她武功,她想住慕容蘭心那里一夜,他也來管她。
她試著能快些睡著,希望還能在夢中見到玄之,聽他吹起羌笛,悠揚荒涼的樂聲……
不對,好像真的有羌笛聲遠遠傳來,連映瞳一骨碌爬起,趴在窗外仔細聆聽。
雖然不甚清楚,她能確定宮里某處是有人在吹奏。
鬼使神差的她起身偷著出關雎宮,借著朦朧月光循著笛聲找尋至,笛聲愈發(fā)清晰,卻因為她的靠近,驀的一下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