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不會因為云中衢不歸來就不過了。

大年三十一早，趙家人就開始忙了。

趙決明是村里出名讀書好的后山，早上一開門就有人陸陸續(xù)續(xù)過來求字。東方感覺新宅的門檻都被踩平了幾分。

乘趙決明得空時，陳氏趕緊拿出自家的紅紙，讓他將自家的也趕緊寫出來。

讓梔子和東方熬了米糊糊，把老宅那邊的也貼上。

貼完對聯(lián)，簡單用過早飯。

趙決明繼續(xù)忙著幫村里人寫對聯(lián)，陳氏就拉著三個孩子開始大掃除。

新宅剛建，看著就很干凈，奈何地大，幾個人還是規(guī)制了一上午。

做完衛(wèi)生，就開始準備年糕、三牲準備祭祖用。

杏花村人家的祖墳幾乎都在牛背山，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點頭打招呼，說了很多話。

到了地方之后，作為家里唯一的男丁，趙決明帶頭給祖墳拔草清理，陳氏則單獨在趙懷安的墓前擦拭。

幾個孩子都很體貼，知道她有很多話跟丈夫說，稍微站遠了點地方，好方便她一訴衷腸。

東方瞧不見陳氏說了啥，只知道她抹了好幾次眼淚。

梔子和里香都沒有往日活潑。

等陳氏那邊結束，趙決明就帶頭開始給祖先磕頭。

東方因為血緣關系陳氏就只讓她跪了趙懷安。

從山上回來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活，開始做年夜飯。

年夜飯由陳氏、梔子共同操刀，東方負責燒火，里香時不時來湊湊熱鬧，說說笑笑中，時間過得也很快。

鞭炮聲中，年夜飯開始啦！

年夜飯吃到一半，趙翠蘭來了，不像是來拜年的樣子，她站在門口沒有進來，臉色慘白。

東方停了筷子。

“娘，我出去看看。”

她跟陳氏打過招呼，就走了出去。

“怎么了？”她這樣子看著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直覺讓東方擔心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趙翠蘭的臉色變了下，帶了一絲不忍，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半響，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一般，她終于開了口：“你可以陪我走走嗎？”

她也沒給東方拒絕的機會，轉身就走在前面。

只回頭確定看了一眼東方會不會跟上來。

她眼里有著祈求。

東方心里更是疑惑，最終還是邁出腳步跟了上去。

趙翠蘭就在前面帶路，也不說話，就這么默默在前面走著，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像是逃離什么一樣。

“趙翠蘭，你跑什么啊？有事你就直說……”

東方趕緊加快腳步追上。

趙翠蘭就是悶頭跑，也不說話。

眼看兩人都快要走出村子了，她實在是忍不住，一把拉住趙翠蘭的胳膊。

怕她受了什么刺激，開玩笑似的說：“到底怎么了？再走下去，咱們就要走到清河鎮(zhèn)了。”

趙翠蘭保持著背對著東方的姿勢，還是不說話，但是肩膀顫抖的厲害。

好像哭了！

東方意識到這點，依舊抓著她的胳膊不讓她跑，另一只手將她整個身子給掰了過來。

面對她的是一張滿是淚水的小臉。

趙翠蘭咬緊唇瓣，無聲地哭著看她。

東方從未見過這樣的趙翠蘭，小聲哄道：“別哭了，大過年的，哭什么呀，有什么事你跟我說，要是因為我的緣故，你打我兩拳也可以，別憋著。”

她聲音極盡溫柔。

趙翠蘭再也忍受不住，連聲道：“對不起，東方，對不起，是他們逼我的，我沒有辦法，對不起，對不起！”

一連串的對不起讓東方更是疑惑。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打趙翠蘭出現(xiàn)那一刻，就充滿了蹊蹺。

東方看著哭的眼淚鼻涕滿臉都是的趙翠蘭，一點也沒有嫌棄，伸手幫她擦眼淚。

趙翠蘭找回聲音，她再也忍不住了，將心中的害怕一股腦哭訴了出來。

“有一群黑衣人，他們殺死了我大哥、我爹，他們，他們抓住嫂嫂和娘，還有小虎他們，我沒有辦法，他們控制其他人威脅我，把你約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如果我不這么做的話，他們就要殺了我的家人，對不起，對不起……”

東方臉色一變，回首看向牛背山山腳下。

那邊的一處饒起了兇兇烈火……

“娘！”東方大喊一聲，就朝牛背山跑去。

她心里狂喊，不會的，什么都不會發(fā)生，不是我想的那樣。

趙翠蘭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無助地跌坐在地上，小聲地懺悔，“東方，對不起！”

今天可是除夕啊！

老天爺你為什么要在這樣一個日子里，讓我遭遇這種事！

她想不明白。

一開始還好好的，一家人都在喜氣洋洋地準備吃年夜飯，爹爹和哥哥們在堂屋說笑，她和娘，還有妯娌在準備著吃食。

平日里縱然怎么互相看不上眼，但在今天的日子都默契地放在偏見，闔家歡樂地聚集在一起。

誰知，先是大哥一聲高呼“救命”。

接著是爹爹大喊一聲：“快逃”。

她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十幾個突然出現(xiàn)在家里的黑衣人給劫持了。

冰冷的大刀架在了大家的脖子上，將大家驅趕到了堂屋。

堂屋的地上，大哥和爹爹倒在地上，身下是一地鮮紅的血液。

然后大家都瘋一般地哭喊起來，再然后他們當著她們的面，殺了小弟，里正家最后出息的男人，就被他們像砍冬瓜那樣，一刀割掉了腦袋。

堂屋里死一般的寂靜。

那個黑衣人拎著小弟的頭顱，拿刀指著趙翠蘭，威脅地說：“你，將東方從趙家騙出去一盞茶的時間，不然這就是你全家所有人的下場！”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家的。

她只記得自己拼命在腦海里對自己說，趙翠蘭，不要瘋，你不能瘋，現(xiàn)在你去把東方找出來，你要是瘋了，你全家人就都完蛋了！

她一邊又一邊給自己洗腦，終于讓自己面色如常地出現(xiàn)在趙家門口。

趙家人笑的多開心啊，就像一開始并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的家人一樣。

東方一看到她就關心地走出來了。

但她不敢說話，她怕自己一說話就要尖叫出來。

所以她選擇了轉身就跑。

幸好東方追出來，可正因為她追出來，她的心才會更痛！

為什么！

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好好的，讓我們遭遇這種慘絕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