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燕到底是個聰明人，敏感的察覺到楚仲宣的不耐，強忍著眼淚，臉上帶著令人心痛的脆弱，柔聲哽咽道：“妾身也只是心疼玉兒，她從小到大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如何能做出得罪公主的事兒？郡主向來待玉兒極為和善，玉兒也是為了去看望郡主方才入宮。若非是因為郡主在宮中的話，妾身如何也不會讓玉兒一個人去皇宮啊！”

薛燕的話頗為的有深意，她話里話外都不離楚瑤華，暗示著當時楚瑤華在，竟然還讓楚靈玉被罰了跪，這個中的緣由，便就讓人深思了。

果然，楚仲宣的臉色暗沉下來，心中對自己一向溫柔懂禮的大女兒產生了懷疑！

人就是如此，一旦懷疑的種子落下，一點小事，就能放大數十倍。

楚仲宣其實一直以來對楚瑤華都是防范多于喜歡。

最初的時候，楚仲宣或許會因為自己女兒的聰明深得圣意而覺得自豪欣喜，可時間長了，外面的種種流言，以及昭和帝言語之中透露出來的信息，讓他逐漸的開始疏遠楚瑤華，防范楚瑤華。

可即便是再怎么的不喜歡，楚仲宣也不敢真的對楚瑤華做出什么來，一方面可能是考慮到楚瑤華的一品郡主的身份，而另外一個最重要的方面，那就是楚瑤華的背后還有榮國公一家，這才是最讓楚仲宣忌憚的。

或許是因為薛燕的存在，也或許是因為楚靈玉比較討得楚仲宣的歡心，楚仲宣雖然沒有直接告訴楚王府的眾人，他比較的看重楚靈玉，也比較喜歡楚靈玉。但無形中所表現出來的意思，卻并不難猜。

在楚仲宣的心中，有點小心思，卻不難猜的楚靈玉才比較好掌握。

楚瑤華的心思太難猜，即便是恭恭敬敬的時候，臉上也是不露分毫，尤其是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總讓人打從心里面感到發怵！

薛燕畢竟跟在楚仲宣心中多年，雖說不能說了解透徹楚仲宣，但大抵上還是稍稍的能摸到一些他禁止旁人碰觸的禁忌，以及心中的忌諱。

眼珠子轉了一圈，薛燕吸了口氣，強忍著眼淚，哽咽的說道：“妾身明白，說到底也不怪郡主。郡主身份高貴，位居一品，定然是極為受皇后娘娘的喜愛，玉兒終歸不過只是一個庶女，身份擺在那里，妾身也只能怪妾身自己不爭氣。王爺，此事就此算了吧，玉兒回來之后，妾身定然好生的管教她，萬不可再仗著郡主的疼寵恣意妄為了！”

“胡說，玉兒到底還是個孩子，她既然進了宮，定然是將一切都交到了瑤華的身上。瑤華身為長姐，竟然讓玉兒在宮中發生此等事情，如何能撇得清干洗？一品郡主又如何？本王難道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果然，一提到‘一品’兩個字，楚仲宣的臉色陰沉的如鍋底一般，本不打算深究的事情，此時此刻也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書房門外，楚瑤華嘴角的笑容在聽到這番話之后，愈發的濃烈柔和起來。

果然呢，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楚仲宣最為喜愛的永遠也不可能是她。她的存在，一直以來都是為他利益的墊腳石，優秀了，惹他懷疑忌憚，無能了，遭他厭惡拋棄。

從始至終，楚仲宣都不曾將她當過自己的親身女兒呢！

微微斂目，楚瑤華聲音略略揚起，道：“父親，女兒能進來嗎？”

“進來！”

門內傳來楚仲宣壓抑的聲音。

楚瑤華彎起唇，伸出細白的手輕輕的推開書房的門。

“父親！”楚瑤華垂眸走了進來，微微欠身。

楚仲宣瞧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下稍好，瞥了眼身側神情黯淡委屈的薛燕，他稍稍沉吟，緩緩說道：“母親在這里，你向來乖巧懂禮數，難道不知道請安？”

“王爺，郡主怎能向我一個庶母請安？豈不折煞？”薛燕焦急的阻止道。

“折煞？你貴為本王的王妃，子女給嫡母請安，難道還委屈了她不成？”楚仲宣冷哼一聲，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還已有所指的瞥了眼低眉含笑的楚瑤華一眼。瞧著她云淡風輕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父親說的極是，是瑤華疏忽了！”說著楚瑤華歉意的再次福身行禮道：“瑤華見過母親！”

一句母親，讓薛燕興奮的心都跳了起來，她期盼了這么多年，可算是得償所愿，讓楚瑤華低下了那顆高傲的讓人厭惡的頭顱了。她此時真的非常希望行駛一下楚王妃的權利，可一想到她的身份尚未定下，且楚仲宣也絕對不會喜歡恃寵而驕的心機女，她生生地摁下心中的急不可耐，疾步走了出來。伸手托起楚瑤華，一臉心疼道：“郡主不比玉兒，從小到大何嘗對人低過頭？妾身不求郡主恭順敬慕，但求不讓郡主失望罷了！”

“母親錯了，瑤華并不覺得瑤華的身份到底有什么高一等的。瑤華還父親的女兒，更是靈玉妹妹的親姐姐，從小到大母親將瑤華視如己出，瑤華都深深的記在心中，如何也不是忘記。”前世的一切，加上今生暗中的一切，她一個不曾忘記，真正的記在心底，牢牢的記住。她反手握住薛燕的手，反倒是柔聲安慰她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過幾日就是祖母的生辰，到時候母親的祭祖正好的定在那一日，喜上加喜，父親覺得如何？”

薛燕猛地一僵，剛要拒絕，楚仲宣卻覺得楚瑤華的話在理，點點頭道：“嗯，雙喜臨門，倒也是樂事！”一句話，就將此事定了音，也讓薛燕剛到嘴邊的拒絕卡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整張臉都不好了起來。

薛燕絕對不會情愿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大事情竟然和一個老不死的壽誕弄到一起，她本是打算趁著這次機會，將汴京中的貴夫人都請過來，一方面是為了自己，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女兒著想。如果和那個老不死的放在一起，她都可以想象得出來那個老不死的會如何的算計她，壓制她。

像是一點都不曾察覺到薛燕的異樣，楚瑤華又接著說道：“母親放心，這件事兒瑤華會去與祖母商議。祖母一直都在念叨著父親正室一位空懸多年，偌大的楚王府卻交在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手中，到底是說不過去的。現下祖母該是放心了，母親等祭祖過后，瑤華就將楚王府的賬冊之內的，全部交給母親，勞煩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