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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毒君恩怨(1)

辛捷伸手拭了拭面上的雨水,又踱回檐下,見那怪人又似在沉沉睡著,站在那里想了一會兒,他又坐在那人身側(cè)。

坐了一會,雨勢漸住,天色也將亮了。那怪人仍無動靜,辛捷漸漸不耐,忖道:“萬一此時有人走來看見,豈非又是笑話?”

晨曦微明中,辛捷看見江邊果然有人來了,似還不止一人。

他目力特強,遠遠望去竟然全是女子。其中四人抬著一物,像是輕轎之類的東西,另一個女子走在前面,卻空著手。

辛捷心中又暗地叫苦,試想一個衣著華麗的少年,與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在如此清晨并肩坐在地上,被人見了成何體統(tǒng)?

他心中正自打著鼓,卻見那為首少女用手向自己所坐之處一點,面上似有喜容。

他更是奇怪,自己和這少女素昧生平,這少女怎會指著自己,難道是在笑我這種情況的滑稽?但一個少女似也不應(yīng)如此呀。

那少女穿著翠綠色的衣裙,云鬢高挽眉目如畫,在此微明的晨曦,望之直如畫圖中人,辛捷不覺看得癡了。

那少女愈走愈近,而且根本就是沖著辛捷所坐之處而來,后面另四個少女似是奴婢,一人一角抬著一只軟榻。

辛捷實是如墮五里云中,愈看愈覺奇怪,哪知更奇怪的是那少女竟走到他的面前,口角一揚,淺淺一笑,盈盈向他福了下去。

辛捷被這一笑一福,弄得不知所措,慌張地站了起來,怔在那里了。

后面那四個奴婢狀的少女,也沖著他一福,但卻跪在那狀似丐者的怪人面前,將那怪人平平抬了起來,放在那軟榻上。那怪人微一開眼,四顧了一下,又沉沉睡去了。這一來,卻是使辛捷更為迷惘,他茫然望著那少女,那少女又是盈盈一笑,辛捷連忙一揖到地,說道:“姑娘……”

但他只說了這兩個字,卻張口結(jié)舌地再也說不下去,皆因他根本不知道這少女是誰,也不知道這少女和怪人之間的關(guān)系,為何領(lǐng)著四個婢環(huán)來抬這怪人,更不知道這少女為何對自己一笑。

哪知那少女見辛捷的樣子,第三次又盈盈一笑。這時陽光初升,辛捷原是蒼白的面龐,此刻竟隱隱泛出一絲紅色。

那四個婢環(huán)將那怪人放在軟榻上后,又一人抬著一角,抬著軟榻向來路走去。

少女美目一轉(zhuǎn),突地嬌聲說道:“家父多承公子照應(yīng),賤妾感激得很。今晚賤妾略備水酒,在敝舟恭候公子大駕,聊報此情。”

說罷又深深一福,轉(zhuǎn)頭走了。

辛捷更迷惘了,他再也想不透,這個風(fēng)華絕代的少女,竟是那丐者的女兒,他更想不透為何這少女請自己到舟上飲酒,又說自己照顧了她的父親。難道這丐者真是她父親嗎?即使這丐者是她父親,自己也未照顧過這丐者呀?

何況她的船是哪一條呢?江邊上有這許多船,又怎知哪一艘是呢?自己即使有心赴約,但也總不能條條船都去問一問呀?

這許多問題在辛捷心頭打著轉(zhuǎn),他自語道:“奇遇,奇遇,的確是奇遇。這少女美得離奇,這番倒給范治成說中了。”

說到這里,也怪得離奇,他猛地一拍前額,忙道:“我真是糊涂,那范治成看來知道這怪丐的底細,今日回去我一問他,不是什么事都知道了嗎?”

于是,他暫且將這些問題拋開,整了整衣衫,向仍在江邊等著自己的渡船走去。

但船至江心,辛捷望著浩浩江水,心思仍然紊亂得很。

在石室中的十年,他習(xí)慣了單調(diào)而枯燥的生活,習(xí)慣了除卻武功之外他不去想任何事。但是此刻他離開石室踏入江湖只寥寥四五天,已有那么多事需要他去考慮和思索了。

梅山民交給他的,是一件那么困難和復(fù)雜的任務(wù)。

十年前的慘痛回憶,他也并未因時間的長久而有所淡忘。

再加上他自己最近才感覺到的那一種“甜蜜的煩惱”,他曾用了許多力氣救回來的方姓少女那哀怨而美麗的眼睛,黃鶴樓下翠綠少女的甜甜的笑,現(xiàn)在都使他心湖中起著漣漪。

就算是鳳林班的那個妓女稚鳳吧,雖然他鄙視她的職業(yè),但那種成熟女子的柔情風(fēng)韻,也是他從未經(jīng)歷過的,也使得他深深地被刺激著,雖然他分不清那是屬于心靈的,還是屬于肉體的。

船靠了岸。

那車夫正坐在車上,縮在衣領(lǐng)里疲倦而失神地等著他,他不禁開始對世界上一些貧苦而卑微的人們,起了一種憐憫同情。

車夫見他來了,欣喜地跳下車來打開車門,恭敬地問道:“老爺回家去吧?”

辛捷點了點頭,他開始想:“人們的欲望有著多大的不同呀!這車夫看到我來了就覺得很滿足和欣喜,因為他也可以回到他那并不安適的床上,不再需要在清晨的風(fēng)里等我。而我的欲望呢?到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我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種強烈的欲望、希望,我所得到的都是無上的完美。”

“但是我能得到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走到車子上。

車廂里寂寞而小。他望著角落,此刻他多么希望那曾在角落里驚惶地蜷伏著的女孩,現(xiàn)在正伴著他坐在車子里呢。

于是他催著車夫,快些趕車,其實他本知道,從江邊回家,只是一段很短的路而已。

山梅珠寶號剛啟下門,店伙們惺忪著睡眼在做著雜事。

辛捷漠然對向他殷勤地招呼著的店伙們點了點頭,筆直地走向那少女的房里。

他并未敲門,多年來石室的獨居,使他根本對世俗的一些禮儀無法遵守,雖然他讀過許多書,但每當(dāng)做起來,他總是常常遺忘了,而只是憑著自己心中好惡,隨意地去做著。

那少女正無聊地斜倚在床上,見得他進來了,張口想叫他,但瞬即又發(fā)覺自己的失儀,紅著臉靠了回去。

辛捷只覺得心里甜甜的,含著笑溫柔地說:“姑娘在這里可安適嗎?”

那少女睫毛一抬,明亮眼睛里的哀怨、郁憂之色都減少了大半,而換上一種錯綜復(fù)雜的光芒。

她含著羞說道:“我姓方……”

辛捷忙應(yīng)聲道:“方姑娘。”

他心中突然覺得有了一種寧靜的感覺。見了這少女,他仿佛在感情上有了一種可以依靠的地方,再不要去擔(dān)心自己的孤零。

那少女已羞得又低下了頭,須知一個未嫁女子,向一個陌生男子說出自己的姓氏,那其中的含義非常深遠。那表示在這女子心目中,至少已對這男子有了一份很深的情意。

她自小所見的男子,不是村夫便是竊盜,和那陰陽怪氣的金欹。辛捷爽朗的英姿、和藹的笑容,使得她少女神圣而嚴密的心扉,緩緩開了。

雖然她并不了解辛捷,甚至根本不認得他,但人類的情感卻是最奇怪的,往往你對一個初見面的人所有的情感,遠比一個你朝夕相處很久的更深,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情感,更每多如此。

辛捷當(dāng)然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他對人類的心理,了解得遠不如他自己想象得多。

房間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但空氣中卻充滿了一種異常的和藹,只要兩情相悅,又豈是任何言語所能代表的。

辛捷茫然找著話題,又問了句:“姑娘在這里可安適嗎?”

那少女竟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寂寞得很,沒有事做,又不敢出去。”

她與辛捷之間,此時竟像有了一份深深的了解,是以她毫不隱瞞地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話。

辛捷點了點頭,也毫未覺得她說的話對一個相識數(shù)面的人來說,是太率直了些。他想了一會兒,懇切地說:“姑娘一定有許多心事,我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些?”

他微吁一聲,感動地又說道:“而且我知道姑娘一定有著許多傷心的事,其實我和姑娘一樣,往事每每都令我難受得很。”

那少女低聲啜泣了起來,這許多日子里她所受的委屈,所不能向人訴說的委屈,此時都像有了訴說的對象。她哽咽著說出自己的遭遇,說到她的“父親”方老武師,說到她的“欹哥”,說到她自己的伶仃和孤苦,以及自己所受的欺凌。

辛捷顯然是被深深地感動了,他極為留心地聽著。當(dāng)他聽到“金欹”這個名字時,他立刻的覺得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憤怒,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一種“不能兩立”的憤怒。

他溫柔地勸著她,握著她的手,她也順從地讓他握著,彼此心中,都覺得這是那么自然的事,一絲也沒有勉強,沒有生澀。

辛捷離開她房間的時候,心里已覺得不再空虛。他的心里,已有了一個少女的純真的情感在充實著。兩個寂寞的人,彼此解除了對方的寂寞,這是多么美好而奇妙的事呀!

他低聲念著:“方少堃,方少堃!”他笑了。這三個字,對他而言,不僅僅是三個字而已,其中所包含的意思,是難以言喻的。

這種溫馨的感覺,在他心里盤據(jù)著,但是別的問題終于來了。

有許多事都要他去解決,最迫切的一樁,就是黃鶴樓下的怪丐和綠衣少女所訂的約會。

他的確被這件事所吸引了。好奇之外,還有種想得到些什么的欲望,是以他決定必須去赴約。他想起方少堃,于是他自己安慰著自己:“我赴約的原因只是為了好奇罷了。那少女的美貌和笑,對我已不重要了,因為我的情感,已充實得不再需要別人了。”

這是每一個初墮情網(wǎng)的人全有的感覺,問題是在他這種感覺能持續(xù)多久就是了。

于是他叫人準備好車子,他要去找金弓神彈范治成,去問問那怪丐和少女的來歷。當(dāng)然,他也是去問他們所坐的船,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標記?

辛捷一腳邁出大門,卻見一匹健馬倏地在門前停下,馬背上跳下來的正是他要去探訪的金弓神彈范治成。

范治成見辛捷步履從容,像是根本沒有任何事發(fā)生,喜道:“辛兄已回來了?好極了。”

辛捷微微一愕道:“我當(dāng)然回來了,你這話問得豈非奇怪?”

范治成一把拉著辛捷,走進店面,邊走邊問道:“那金一鵬可曾對辛兄說過什么話?”

辛捷又是一愣,忖道:“金一鵬又是什么人?”但他隨即會意:“想來必定就是那奇怪的丐者了。”于是說道:“沒什么,不過……”

那連辛捷都不知道來歷的侯二,此時正坐在柜臺里,聽得金弓神彈說了“金一鵬”三字,面色一變,似乎這“金一鵬”三字,使他感到莫大的錯愕和驚異,甚至還帶著些許恐懼的意味。

他站了起來,想走出柜臺,想了想,看了范治成一眼,又坐了回去。

范治成當(dāng)然不會注意到這些,他聽到辛捷說:“沒什么。”臉上一松,像是高興,又像是失望。但辛捷隨即說:“不過……”

他立刻截住話頭,問道:“不過怎的?”

辛捷笑了一笑,接著道:“不過他有個女兒,卻邀我今晚去她舟中一見。”

范治成頓現(xiàn)異容,問道:“真的?”

辛捷拂然道:“小弟怎敢欺騙兄臺。”

范治成忙道:“小弟不是此意,只是此事來得太過詭異,辛兄不知此人之來歷,心中是坦然,只是小弟卻有些替辛兄著急呢!”

他們邊走邊說,范治成不等辛捷說話,又搶道:“這三天來武漢三鎮(zhèn)奇事迭出,真把小弟給弄糊涂了。”

辛捷本就揣測那金一鵬父女必非常人,他找金弓神彈,也就是想打聽此二人的來歷,此刻聽范治成如此一說,更證實了心中的揣測。

他入世雖淺,心智卻是機變百出。看到范治成如此,心知便是自己不問,范治成也會將此人的來歷說出,于是反而作出淡然之態(tài)。

果然,一走進后廳,范治成就忍不住說道:“辛兄,你可知道你遇見的是何等人物嗎?”

辛捷一笑,搖頭道:“小弟自是不知。”

范治成嘆道:“辛兄若是知道,此刻想也不會如此心安理得了。”

他朝廳上的檀木靠椅里一坐,又說道:“先前我還不相信此人真是金一鵬。后來一想,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呢。辛兄不是武林中人,年紀又較輕,自是不會識得此人,但小弟在江湖中混了二三十年,聽到有關(guān)此人之傳說,不知多少回了,是以小弟一見此人,便能認出此人的來歷。”

辛捷見他仍未轉(zhuǎn)入正題,說到此人來歷,忍不住問道:“此人究竟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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