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世紀前,俞平伯在《人民日報》上發表《回顧與前瞻》,談到作為當事人,“每逢‘五四’,北京大學的同學們總來要我寫點紀念文字,但我往往推托著、延宕著不寫”。之所以如此“矜持”,表面的理由是作為“一名馬前小卒,實在不配談這光榮的故事”;可實際上,讓他深感不安的是,關于“五四”的紀念活動,很大程度上已經蛻變成為“例行公事”。
從1920年5月4日《晨報》組織專版紀念文章起,談論“五四”,起碼在北京大學里,是“時尚”,也是必不可少的“儀式”。如此年復一年的“紀念”,對于傳播“五四”運動的聲名,固然大有好處;可反過來,又容易使原本生氣淋漓的“五四”,簡化成一句激動人心、簡單明了的口號。這可是詩人俞平伯所不愿意看到的,于是,有了如下感慨:
在這古城的大學里,雖亦年年紀念“五四”,但很像官樣文章,有些朋友逐漸冷卻了當時的熱情,老實說,我也不免如此。甚至于有時候并不能公開熱烈地紀念它。新來的同學們對這佳節,想一例感到欣悅和懷慕罷,但既不曾身歷其境,總不太親切,亦是難免的。俞平伯:《回顧與前瞻》,《人民日報》1949年5月4日。
出于對新政權的體認,俞平伯終于改變初衷,開口述說起“五四”來,從此一發而不可收。幾十年間,忠實于自己的感覺,拒絕隨波逐流,基本上不使用大話、空話、套話,使得俞先生之談論“五四”,始終卓然獨立。讀讀分別撰于1959和1979年的《五四憶往》、《“五四”六十周年憶往事》,你會對文章的“情調”印象格外深刻,因其與同時代諸多“政治正確”的“宏文”味道迥異。
有趣的是,用如此筆墨談論“五四”的,不只俞氏一人;以下所列十位當事人的回憶文章,大都有此傾向,只是作者的“興致”與“才氣”不一定像俞先生那么高而已。
楊振聲(1890—1956)北京大學學生
《五四與新文學》,《五四卅周年紀念專輯》,上海:新華書店,1949年;
*《從文化觀點上回首五四》,《觀察》第6卷13期,1950年5月;
*《回憶五四》,《人民文學》1954年5月號。
孫伏園(1894—1966)北京大學學生
*《五四運動中的魯迅先生》,《中國青年》1953年9期;
*《回憶“五四”當年》,《人民文學》1954年5月號。
王統照(1897—1957)中國大學學生
《“五四”之日》,《民言報》1947年5月4日;
*《三十五年前的五月四日》,《人民文學》1954年5月號。
許欽文(1897—1984)北京大學偷聽生
*《五四時期的學生生活》,《文藝報》1959年8期;
*《憶沙灘》,《文匯報》1959年5月4日;
*《魯迅在五四時期》,《人民文學》1979年5期。
鄭振鐸(1898—1958)北京鐵路管理學校學生
*《前事不忘——記五四運動》,《中學生》1946年5月號;
《五四運動的意義》,《民主周刊》29期,1946年5月;
《“人”的發現——為紀念“五四”作》,《新民晚報》1948年5月4日;
*《記瞿秋白早年的二三事》,《新觀察》1955年12期,6月16日。
周予同(1898—1981)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學生
《五四的前夕——悼互生兄》,載1933年出版的《追悼匡互生先生專號》,另見《五四運動與北京高師》,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4年;
*《五四和六三》,《解放日報》1959年5月4日;
*《五四回憶片斷》,《展望》1959年17期(1979年所撰《火燒趙家樓》,大致同此)。
聞一多(1899—1946)清華學堂學生
《五四歷史座談》,《大路》第5號,1944年;
《“五四”運動的歷史法則》,《民主周刊》1卷20期,1945年5月10日;
《“五四”斷想》,西南聯大“悠悠體育會”《五四紀念特刊》,1945年5月。
俞平伯(1900—1990)北京大學學生
《回顧與前瞻》,《人民日報》1949年5月4日;
*《五四憶往——談〈詩〉雜志》,《文學知識》1959年5月;
《“五四”六十周年憶往事》(十首),《文匯報》1979年5月4日。
冰心(1900—1999)北京協和女子大學學生
*《回憶“五四”》,《人民文學》1959年5月號;
《回憶五四》,《文藝論叢》第八輯,上海文藝出版社,1979年9月;
《從“五四”到“四五”》,《文藝研究》創刊號,1979年5月。
川島(1901—1981)北京大學學生
*《少年中國學會》,《北大周刊》1950年5月4日;
*《五四回憶》,《文藝報》1959年8期;
*《五四雜憶》,《北京文藝》1959年9期。
(有 * 號者,已收入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79年版《五四運動回憶錄》及其“續編”,其中不少文章被編者刪節或改題)
“五四”運動值得紀念,這點毫無疑義;問題在于,采取何種方式更有效。大致說來,有三種策略可供選擇。第一,“發揚光大”——如此立說,唱主角的必定是政治家,且著眼于現實需求;第二,“詮釋歷史”——那是學者的立場,主要面向過去,注重抽象的學理;第三,“追憶往事”——強調并把玩細節、場景與心境,那只能屬于廣義的“文人”。無論在政壇還是學界,前兩者的聲名遠比個人化的“追憶”顯赫;后者因其無關大局,始終處于邊緣,不大為世人所關注。
我之所以特別看重這些個人化的敘述,既基于當事人的精神需求,也著眼后世的知識視野。對于有幸參與這一偉大歷史事件的文人來說,關于“五四”的記憶,永遠不會被時間所銹蝕,而且很可能成為伴隨終身的精神印記。50年代中期,王統照撰文追憶“五四”,稱“我現在能夠靜靜地回念三十五年前這一天的經過,自有特殊的興感。即使是極冷靜的回想起來,還不能不躍然欲起”;70年代末,當來客請周予同講講他參加“五四”運動的情況時,“他感慨地說:‘老了老了!’激動地哭了,很久才平靜下來”參見王統照《三十五年前的五月四日》(《人民文學》1954年5期),云復、侯剛《訪周予同先生》(《五四運動與北京高師》182頁)。。至于聞一多之拍案而起,與其發表追憶“五四”運動的文章同步;冰心之談論從“五四”到“四五”,更是預示著其進入80年代以后的政治姿態。可以這么說,早年參加“五四”運動的歷史記憶,絕不僅僅是茶余飯后的談資,更可能隨時召喚出青春、理想與激情。
至于俞平伯所說的“不曾身歷其境”、雖十分仰慕但“總不太親切”的后來者,其進入“五四”的最大障礙,不在理念的差異,而在實感的缺失。作為當事人,孫伏園尚且有“五四運動的具體印象,卻一年比一年更趨淡忘了”的擔憂,從未謀面的后來者,更是難識廬山真面目。借助俞、謝等先輩們瑣碎但真切的“追憶”,我們方才得以比較從容地進入“五四”的規定情境。
倘若希望“五四”活在一代代年輕人的記憶中,單靠準確無誤的意義闡發顯然不夠,還必須有真實可感的具體印象。對于希望通過“觸摸歷史”來“進入五四”的讀者來說,俞平伯、冰心等人“瑣碎”的回憶文字,很可能是“最佳讀物”。
隨著冰心老人的去世,我們與“五四”運動的直接聯系,基本上已不再存在。三四十年代,活躍在中國政治、學術、文化舞臺上的重要人物,大都與“五四”運動有直接間接的關聯;五六十年代,“五四”的當事人依然健在,加上新政權的大力提倡,“五四”運動的歷史意義家喻戶曉。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距離“五四”的規定情境越來越遠,更多地將其作為政治/文化符號來表彰或使用,而很少顧及此“血肉之軀”本身的喜怒哀樂。
對過分講求整齊劃一、干凈利落的專家論述,我向來不無戒心。引入“私人記憶”,目的是突破固定的理論框架,呈現更加紛紜復雜的“五四”圖景,豐富甚至修正史家的想象。而對于一般讀者來說,它更可能提供一種高頭講章所不具備的“現場感”,誘惑你興趣盎然地進入歷史。當然,歲月流逝,幾十年后的回憶難保不失真,再加上敘述者自身視角的限制,此類“追憶”,必須與原始報道、檔案材料等相參照,方能真正發揮作用。
人們常說“以史為鑒”,似乎談論“五四”,只是為了今日的現實需求。我懷疑,這種急功近利的研究思路,容易導致用今人的眼光來剪裁歷史。閱讀八十年來無數關于“五四”的研究著述,感觸良多。假如暫時擱置“什么是真正的五四精神”之類嚴肅的叩問,跟隨俞平伯等人的筆墨,輕松自如地進入歷史,我敢擔保,你會喜歡上“五四”,并進而體貼、擁抱“五四”的。至于如何理解、怎樣評判,那得看各人的立場和道行,實在勉強不得。
開列十位當年北京學生的回憶文章(除周予同日后成為學者,余者均為作家;川島和許欽文“五四”運動爆發半年多后才到北京,但仍能感受到那一時代特殊的精神氛圍),目的是讓對“五四”真感興趣的讀者,從當事人的眼光來解讀那一場不只影響20世紀中國歷史進程、而且注定成為下個世紀長期談論的話題以及重要思想資源的偉大事件。
說白了,我的愿望其實很卑微,那便是:讓“五四”的圖景在年輕人的頭腦里變得“鮮活”起來。
§§附記
此章的主體部分,曾以《觸摸歷史與進入“五四”》為題,發表在臺灣首次舉辦的關于“五四”運動的學術研討會上(“五四運動八十周年學術研討會”,政治大學文學院主辦,1999年4月24、25日),獲得了廣泛的好評;1999年4月26日的《聯合報》上,更刊出記者江中明撰寫的專題報道《陳平原論文重建五四現場》。經過一番修整,此文收入我在臺灣出版的《觸摸歷史與進入五四》(臺北:二魚文化,2003年)一書。位于高雄的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陳燕女士讀后,給我寫信,告知我她曾整理其父陳其樵先生1919年5月4日至12日的日記,刊于《傳記文學》54卷6期(1989年6月)。此后,陳教授先后惠贈《傳記文學》上的《七十年前“五四”參加者的日記——一個當時北京高師學生親筆留下的見證》,以及陳其樵先生就讀北京高等師范學校英語系一年級時的日記——《自瞗軒日記》(己未孟春)——的影印件,圖三陳其樵《自軒日記》手稿
讓我得以印證當初的研究心得。比如,“五四”前一天,作者逛中央公園的印象,便可做拙文中“花開春日”一節的佐證:
下午兩句半鐘,赴公園,見牡丹花大半已殘謝,唯來今雨軒前面,尚有數十株尚未凋殘。丹園之西,有數株方盛開。凡盆中所栽者,則唯存綠葉,不著一花。尚憶去年春日,余至公園,所見者皆盆花也。花塢中,奇花異草,芬香撲鼻,小坐其中,頗覺神思清爽。
至于第二天那千余言的“見聞錄”,更是我所見到的最為詳盡的“五四日記”。現參照日記原稿及陳燕教授的整理本,重新校訂,附錄于此,以供學界參考。
五日(即五月四日) 晴暖
前日著棉,今日著單,北京氣候之不定如此。
今日下午一鐘,為外交失敗在天安門外開國民大會。
午飯后小睡二句鐘,雇車至天安門。見北京大學、法政專門、中國大學及吾校學生均到,數約三千人。余以種痘發燒,不敢十分勞動,擬聽演說后便回校。后見演說已完,各校學生人手一旗,將為游街之舉;自度體力尚可步行十里,乃向尤君索一白布旗,上書“還我青島”,同大隊前進。
自天安門出發南行,出中華門東折,將穿東交民巷。至美使館門前,不能前進。舉代表四人與美領署說明學生此舉之真意。美使館恐有他虞,未允穿過東交巷。乃由美使館北行,經長安街、崇文門大街。沿途散布全體學界之通告(另詳),并白紙書就“賣國曹汝霖”、“賣國賊章宗祥”之字樣。及至趙家樓曹汝霖宅門口,人心愈激昂,大聲罵:“賣國賊曹汝霖該死!”“殺曹汝霖!”各校代表復言:到曹賊門首,舉將賣國賊旗投擲其宅內以辱之。于是白旗亂飛,且雜以磚石,怒罵之聲直沖云霄。
大隊過未及半,忽然一時大亂,跌倒者甚多,棄帽丟鞋、碰碎眼鏡者不計其數。如此,一時群呼止步,并無危險。此時人心愈憤,乃齊集曹氏之門。時門已堅閉,激烈者乃以石敲門,群呼殺賣國賊!時巡警已滿布,但不干涉。有某校學生破街窗而入,開門納眾,于是大群涌入,將曹宅家具陳設搗毀一空。遍尋曹賊不見。旋見一日本人保護一人,有識之者大呼曰:此即賣國賊章宗祥!眾怒不可遏,乃飽以老拳。頭部已破,腰部亦傷,卒賴日本人保護,由后門送往日華同仁醫院。大家四處尋曹汝霖,卒不可得,蓋已由后門逃走矣。凡曹之妻妾子女,均放其逃走。眾人正肆力搗毀之際,忽見宅內火起。巡警大呼火起,請學生速整隊歸去。于是大隊紛紛散歸。有力弱不能走者,巡警乃以武力逮捕(此時巡警已接段、吳等命令,令其相機逮捕)。當場逮去學生卅九人(北大廿三人,高師八人,工專八人)。
余當搗毀正兇時,乃同仲實繞道至墨卿處。當經過曹宅后門時,見巡警數十人持槍守住。至甘雨胡同口,遇墨卿、丹庭二人自市場歸。至墨寓小坐,即同仲、丹赴大學公寓。見金、辰湘已早歸,正吃飯。余以燒未大好,吃雞子一個。
飯后,辰湘赴大學開會。墨卿、承庵相繼至。辰湘旋歸,報告開會情形:蔡孑民到會,言過去之事不必重提,但討論善后辦法,明日請學生安心上課,渠必至警廳保釋被捕學生。學生提議:派人到各報館接洽;派人到警廳安慰學生;聯合各校取一致行動;派人到外交協會,請其輔助進行。
今晚,余同承庵相商,均在公寓過夜。墨卿先辭去。鐘鳴一下始寢。
今日學生之舉動,非原意之所及。一時激起眾怒,始破扇而入,打傷賊頭。若早有計畫如此下手,則前后門同時把住,曹、章兩賊恐難逃活命。章賊受傷甚重,性命不甚可保;曹賊雖未被打,想已膽破心驚矣。痛快!痛快!愿其余賣國賊看樣!愿天下人從茲警醒!
出人力車費五枚。
§§第二章 思想史視野中的文學——《新青年》研究同人雜志“精神之團結”
1919年底,《新青年》為重印前五卷刊登廣告,其中有這么一句:“這《新青年》,仿佛可以算得‘中國近五年的思想變遷史’了。不獨社員的思想變遷在這里面表現,就是外邊人的思想變遷也有一大部在這里面表現。”《〈新青年〉第一、二、三、四、五卷合裝本全五冊再版》,《新青年》7卷1號,1919年12月。這則廣告,應出自《新青年》同人之手,因其與半年前所刊代表群益書社立場的《〈新青年〉自一至五卷再版預約》大不相同,后者只是強調《新青年》乃“提倡新文學,鼓吹新思想,通前到后,一絲不懈,可算近來極有精彩的雜志”《〈新青年〉自一至五卷再版預約》,《新青年》6卷5號,1919年5月。;不若前者之立意高邁,直接從思想史角度切入。
四年后,胡適在其主編的《努力周報》上發表《與高一涵等四位的信》,既是講述歷史,也在表達志向:
二十五年來,只有三個雜志可代表三個時代,可以說是創造了三個新時代:一是《時務報》;一是《新民叢報》;一是《新青年》。而《民報》與《甲寅》還算不上。胡適:《與高一涵等四位的信》,《努力周報》75期,1923年10月。
胡適并沒解釋為何談論足以代表“一個時代”的雜志時,不提讀者面很廣的《東方雜志》或備受史家推崇的《民報》。我的推測是:可以稱得上“創造了”一個時代的雜志,首先必須有明確的政治立場,這樣方才可能直接介入并影響時代思潮之走向;其次必須有廣泛而且相對固定的讀者群;再則必須有較長的生存時間。依此三者衡量,存在時間很長的《東方雜志》與生氣淋漓的《民報》,“還算不上”是“代表”并“創造了”一個新時代參見拙文《雜志與時代》,《掬水集》140—142頁,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年。。
十幾年后,思想史家郭湛波正式坐實《新青年》同人的自我期待,稱“由《新青年》可以看他(指陳獨秀——引者按)個人思想的變遷,同時可以看到當時思想界的變遷”郭湛波:《近五十年中國思想史》82頁,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7年(據1936年北平人文書店版重印)。。此后,從思想史的角度來評述《新青年》,成為學界的主流聲音。政治立場迥異的學者,在論述《新青年》的歷史意義時,居然能找到不少共同語言——比如同樣表彰其對于“民主”與“科學”的提倡等參看彭明《五四運動史》(修訂本)第五章,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年;蕭超然《北京大學與五四運動》第二章,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年;周策縱著、周子平等譯:《五四運動:現代中國的思想革命》第三章,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6年;微拉·施瓦支著、李國英等譯《中國的啟蒙運動——知識分子與五四遺產》第二章,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可作為一代名刊的《新青年》,畢竟不同于個人著述;如何在思想史、文學史、報刊史三者的互動中,理解其工作程序并詮釋其文化/文學價值《五四時期期刊介紹》第一集(北京:三聯書店,1978年),《〈新青年〉》章的最后一節專門討論《新青年》與報刊工作;陳萬雄《五四新文化的源流》(北京:三聯書店,1997年)第一章題為《〈新青年〉及其作者》; 拙文《學問家與輿論家》(《讀書》1997年11期)關注《新青年》中的“通信”與“隨感”;李憲瑜《〈新青年〉研究》(北京大學博士論文,2000年,未刊)設第五章《欄目與文體》。,則有待進一步深入開掘。
陳獨秀主編的《青年雜志》創刊于1915年9月15日;第二卷起改題《新青年》,雜志面貌日漸清晰。《新青年》第二卷最后一期出版時(1917年2月),陳獨秀已受聘為北京大學文科學長,故第三卷起改在北京編輯,出版發行則仍由上海群益書社負責。1920年春,陳獨秀因從事實際政治活動而南下,《新青年》隨其遷回上海,后又遷至廣州,1922年7月出滿九卷后休刊。1923至1926年間出現的季刊或不定期出版物《新青年》,乃中共中央的理論刊物,不再是新文化人的同人雜志。故談論作為“五四”新文化“經典文獻”的《新青年》,我主張僅限于前九卷。
是否將瞿秋白主編的季刊或不定期出版物《新青年》納入考察視野,牽涉到對該刊的宗旨、性質、人員構成以及運營方式的理解,將在以下的論述中逐漸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