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 青春是一場刻骨的傷
- 梅吉
- 4333字
- 2015-04-18 15:16:16
進到凌豐集團后,倪小筑卻沒有辦法乘坐專用電梯。凌豐集團的幾部員工電梯是無法到達26樓的,26樓是董事長辦公室,也是董事局開會專用會議室所在的樓層。專用電梯由工作人員開啟,是個年輕的小伙子,穿著藍色的工作制服,倪小筑說了半天他也不同意。
她看了看他的工作牌名字,叫杜云飛。然后走到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到總臺,說是杜云飛的女朋友,他家出了急事??偱_的人一聽聲音挺著急的,趕緊說幫忙轉過去,倪小筑看著杜云飛跑過去接電話的時候,閃身按了電梯門。
她微微地喘了口氣,只是坐一部電梯都如此困難,董事局的人又會怎樣刁難她呢?凌豐大廈建造得非常奢華,而26樓的走廊都是琉璃石地面,中間是一個用玻璃全封的空中花園,竟然移植了許多東南亞的熱帶植物,棕樹櫪樹……穿過花園、走廊見到有會議室標志的門,想來就是這里了。倪小筑深呼吸一口,大力推開門去,瞬間一屋子的人“嘩”一下轉過身來看住這個突然的闖入者,面面相覷。
倪小筑只覺得腳底發軟,卻也只能豁了出去。有秘書模樣的人上來阻攔,“你是誰,怎么進來的?”倪小筑的聲音略為緊張,她說:“我是倪宏志的女兒?!薄罢_會呢,有什么事你待會兒再說?!彼麚踉谀咝≈媲??!白屗f?!庇袀€聲音冷冷地傳來。秘書微微退到一邊。她反倒鎮靜下來,一字一句地說:“我爸不會為了私利和建材商勾結的!你們不能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事實上他這樣做了!”倪小筑聽到聲音,仔細看了他一眼,驚得幾乎呼出聲來,她見過這個男人,前些日子在酒吧,她誤以為他喝了她的酒!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凌豐集團董事局的人,看起來目前是他在主持大局。
“你們……”倪小筑還想要說什么,但楚成浩已經不耐煩地擺手:“出去!”秘書干脆上來拽著倪小筑的手臂往外拖,低聲地說:“趕緊走!你這樣是沒用的!”倪小筑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大力地推了出去,直接押送到專用電梯門口。
“我要和他們談談?!蹦咝≈肿‰娞莸拈T不愿意進去?!皼]有人會聽的。”他明確地告訴她事實。倪小筑沮喪地哭起來,她不能看著父親判刑坐牢,自己卻無能為力?!俺珊啤泵貢t疑地說,“現在他是代理董事長,有決策權,他的車是一輛恩佐?!薄爸x謝。”倪小筑感激地望著他?!澳愀赣H……對我有知遇之恩……但這一次他真的做錯了?!?
他輕輕地說。
“他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她急切地說。她的父親,從來都是慈祥和藹,他對自己的事業有著崇高感,他的一生里設計建造了無數多的建筑,很多都是城市標志性建筑,他為凌豐集團工作了大半輩子,他對它有感情,怎么可能去傷害呢?
倪小筑告訴自己一定要見到楚成浩,不管用怎樣的方法。她依稀記得她見過楚成浩,在凌豐集團的慶典上,她被父親帶去出席,她十歲。楚成浩穿著黑色小禮服,眼神冷厲神情淡漠,身邊是他的妹妹,一襲象牙色公主裙,領口和裙擺綴滿了小水鉆,側分界的頭發上斜斜戴著小皇冠。已經記不得她的名字了,卻清楚記得那條裙子,因為那天晚上倪小筑不小心把奶油蹭到她的裙擺上,她抬手就推了她一把。而她哥只是冷冷地看著。倪小筑不喜歡他們兄妹,從那以后倪宏志要帶她參加那樣的聚會,再也不去。
只是現在見到才被提醒想了起來,原來他們從認識開始就是不好的印象。
楚成浩的恩佐很打眼,淺灰的顏色,倪小筑知道法拉利的這款恩佐全球也只有三百來輛,凌豐集團富可帝國也是可見一斑。她在凌豐大廈墻角邊等了許久,終于看到楚成浩的車行駛而來,來不及多想,倪小筑直接沖了過去。
車在她的面前戛然而止,倪小筑沖上去拍打窗戶,“楚成浩,我要和你談談?!彼緳C從倒視鏡里看了楚成浩一眼,見他緊抿著嘴唇,也不敢擅自打開窗戶。他不耐煩地說:“還不開車?”
司機趕緊啟動,貼著倪小筑的身體擦過去。
倪小筑追了幾步,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車揚長而去。
回去的時候,蘇黎一見到她就急切地說:“金律師已經見過你父親了,但他們不同意保釋!”
“怎么辦?這可怎么是好?”這個時候的蘇黎倒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只是需要一些依靠和力量才能支撐下去。
“放心,不會……太嚴重?!蹦咝≈皇欠鲎u搖欲墜的母親,竭力地安慰著,自己卻覺得眼前發黑。她給金律師打了電話,對方告訴他檢察院已經對倪宏志正式起訴,他的案子馬上進入司法程序,證據對他很不利,并且因為事態很嚴重,而媒體呈現一邊倒的情況,倪宏志被定罪的可能性非常大。
“金律師,你得想辦法救救我爸,他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蹦咝≈鼻械卣f,又補充道:“一定是凌豐集團董事會的決定,他們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給我爸。”
“小筑?!苯鹇蓭熗nD了一下,遲疑地問:“如果這不是推卸責任呢?”
“絕對不會!”倪小筑聲音發抖地說,“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我相信他?!?
和金律師通完電話后,隔了一會兒他又打來電話,讓她打開電視。
她狐疑地打開電視的時候才看見凌豐集團原來在召開新聞發布會,穿著黑西裝的楚成浩一臉沉重地表示會承擔此次坍塌事件的所有賠償,但龍潭小區坍塌問題是倪宏志私下與建材商的勾結所導致的,凌豐集團也是一個受害者。
隨后畫面切換到現場記者的報道:“雖然凌豐集團把責任推給了集團總工程師倪宏志個人身上,但作為凌豐集團核心領導人之一爆出與建材商勾結的丑聞還是讓整個凌豐集團的聲譽受到了嚴重的質疑,股價持續跌停,申購中的樓盤被暫停出售,正在施工的項目也被勒令整頓,可以看出這次龍潭小區坍塌事件已經使得凌豐集團搖搖欲墜,而新上任董事長楚成浩,這個年僅28歲的年輕繼承人是否能力挽狂瀾,我們只能拭目以待。”
電視上打出楚成浩的個人經歷,倪小筑憤怒地按下遙控器關掉電視。這個楚成浩太過狡猾了,現在法院都還沒有定案他就出來制造輿論,這根本就是妨礙司法公正。
劉嫂站在她面前喊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靶〗悖o你盛了一碗冰糖燕窩湯,喝一點吧,看你最近瘦的?!?
倪小筑感激地笑了笑,她只覺得自己精疲力竭,手臂沉沉地抬不起來。蘇黎也已經完全慌亂,打電話給倪宏志舊日的同事朋友卻沒有人愿意出面幫忙,又給金律師打了電話,他說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倪宏志,對他非常不利。而倪宏志不準保釋不能探視,蘇黎只能通過律師帶一些話過去,心里焦慮。偌大的別墅充滿了壓抑和沉悶的氣息,不斷打來電話希望接受采訪的記者,電視和報紙上的連續報道,法院的調查取證。很混沌。
第二天、第三天……倪小筑每天除了上課就去等楚成浩,她堅信這是凌豐集團的手段,他們要棄卒保帥,而她不能看著父親成為凌豐集團的犧牲品。但一個星期過去她卻再也沒有見到楚成浩,他讓門衛嚴防她進入大廈內部。而他的車在經過她時怎么也不肯停下來。
倪小筑每天只能倚著群樓突出的大理石壁沿空等,期待他某一次能夠停下來。這一天傍晚的時候開始下雨了,昏天黑地的,像無數的鞭子抽打著地面,沒有可避雨的地方,倪小筑只能抱著肩膀哆嗦地蹲在雨中。終于見到楚成浩的灰色恩佐車了,她站到中間把手攤開想要攔下車來,但那輛車根本沒有打算停下來,反而加速駛來,她感覺到一股黑沉沉的氣勢壓了下來,她心一橫閉上眼睛,只能賭一把了。在最后的時刻恩佐發出尖銳的剎住聲,幾乎碰到她的膝蓋停了下來。她長吁一口氣,感覺到渾身發軟,若是他的車沒有及時剎住,后果不堪設想。然后看見楚成浩怒氣沖沖地從車上下來,他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不由分說地捏住倪小筑的手臂像要把她的骨頭捏碎!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這個瘋子!你不是要和我談嗎?你快說!”楚成浩咬牙切齒地說,額角已經青筋暴露。
“救救我爸,求你了!”倪小筑忍住疼,虛弱地說。
“救他!我憑什么救他!他害得我爸突發心臟病離世!害得凌豐集團要破產!我恨不能一手捏死他!”楚成浩惡狠狠地說。
“是你們誣陷他!”倪小筑直視他的眼睛,卻已經感到渾身發軟。
“誣陷他!我倒寧愿這是誣陷,他在凌豐集團幾乎一手遮天,虧得我爸十分信賴,卻被他氣死!他是個殺人兇手!他殺的不僅僅是龍潭小區62人,還有我爸,還有整個凌豐集團!”他的眼睛帶著一股邪惡的狠勁,與人對視總是會占有優勢。
“他為凌豐工作33年,不會做這種事!”倪小筑已經淚流滿面。
“你還不相信你爸會做這樣的事?好,我給你證據!”他直接拽著她,把她拖得踉踉蹌蹌的。他拖著她進到電梯,工作人員看到他們的樣子也不敢過來過問,只能遠遠地狐疑地看著。她心里卻清冷地一冽,有股豁出去的感覺。他怒氣沖沖地推開辦公室的門,把她用力摜在地上,倪小筑就這樣被重重扔到了地上,直摔得七葷八素。
楚成浩拿出一疊資料憤怒地擲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倪宏志的簽名!他吃里爬外地從集團套錢!虧我爸那樣信任他,卻被他活活氣死!我爸一生建立的事業都要被毀掉了!”
“不可能,這是偽造!”倪小筑看著合同上的簽名,驚懼地喊道。
楚成浩蹲下來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里全是殺意:“倪宏志真的膽大妄為,他就是用十條命也換不來!”
倪小筑整個人都蒙了,她只能大顆大顆地掉淚,艱澀地說:“不可能,這不可能!”
“不可能?他給你展現的是怎樣的一面?一個慈祥的父親?一個善良的人?你可知道他其實就是凌豐集團的蛀蟲?他一口一口地想要吃掉凌豐!”
“不許你這樣說他!”倪小筑顫聲地反駁。她突然抬手想要去撕掉那些資料,楚成浩已經眼明手快地一把摁住她的手,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鄙夷,看到了怨恨,看到了厭惡,還有冷漠。他竟然是一個如此強勢的人。
他抬起手朝她的臉上劈過來,幾乎把她打暈了。
她有些怔,卻忘記了反抗。臉上的疼就著心里的茫然,卻只是望著他。
“我不會相信你說的!我父親是一個好人,他也是一位優秀的工程師……”
“倪宏志他一定會坐牢的!不僅如此,我還會追究他的經濟損失,把他從凌豐集團吃掉的錢全部吐出來,我會讓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倪小筑感覺到血管里突突地跳動,驚懼和惶恐就像兩條蛇死死地勒住了她的咽喉。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苦苦地哀求:“求你放過他,放過他!”
“休想!”他甩開她的手,走到黑樟木的辦公桌前,冷冷地說:“倪宏志他活該!就算是死,對他的懲罰也不夠!”
“我們愿意賠償,即使你要所有的財產!”她哀哀地說。
他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夠了!我告訴你我沒有冤枉他,也沒有誣陷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
“我知道你恨他,但你父親的死……”倪小筑遲疑地說,“那是意外!”
“若不是因為倪宏志做下這樣的事,我父親怎么會心臟病發作?”楚成浩的臉上閃過一陣痛苦。不愿再聽倪小筑說什么,厲聲地說:“滾!”
突然間倪小筑感覺到呼吸困難,胸口悶得厲害,她張開嘴想要呼吸,想要再說些什么,卻一口咳出大量白色痰,知道她的哮喘病發作了。卻只是緊緊地捂住胸口,大口呼吸。
他冷眼旁觀,見她痛苦難受像要死掉的模樣,終于低吼了一聲:“該死?!彼阉陌麄€翻倒在地上,手指撥翻:“你的藥呢?”她已經回答不出。而包里根本沒有藥。
他把她的頭扶起來想讓她呼吸通暢些,她的臉白得嚇人,只是大口喘氣發出哮鳴音,目光因為痛苦而渙散發直。他顧不得她凌亂的衣服,橫腰抱起她,扔在后座上開車送她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