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滴嘟滴嘟的警笛聲吵醒的。一睜眼就覺得天旋地轉。朦朧中好像有人問我要電話號碼,我報了一串數字就又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周圍安靜了許多。頭還有些暈但已經好了很多。我睜開眼,仿佛看到了羅鎧的影子。想要伸手揉眼睛,卻發現手上正插著針管在輸液。身邊的人按住我的手不讓我亂動,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我,你別亂動。”
“歐巴!”我無力地叫了一聲。“Terry怎么樣了?”
“他撞得比較輕,觀察了一段時間,半個小時以前已經回家了。”
“那就好。”我長舒了一口氣。
“你這個蠢女人!”他憤怒地罵道:“Terry喝了酒你還敢坐他的車?不要命了嗎?”
“不關Terry的事,是那輛出租車闖紅燈!”我替Terry辯解。
“你還替他狡辯?!”羅鎧幾乎是在低吼,“喝了酒會讓人反應遲鈍!雖然今天的事故不是Terry造成的,但他酒后駕車也一樣有責任!”
我漸漸回憶起當時那驚險的一幕,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我似乎并未及感覺到痛,但最后的一刻清醒卻是被恐懼所籠罩——就在我覺得我大概會死的那一瞬,我心里所有的遺憾全都浮現在眼前。一種劫后余生的情緒漫上心頭,我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羅鎧長嘆了一口氣,不再罵我,坐到我的床沿上輕輕替我擦眼淚。我拉著他的手啜泣著說:“我想回家!”
車子停穩,我睜開眼,才發現是到了他家樓下的車庫。
“怎么不送我回我住的地方?”
“你想讓你姨媽知道你出了車禍?”羅鎧替我解開安全帶,抱我下車。
我本想說我能走,但這久違了的懷抱和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卻讓我貪戀。“你沒告訴我姨媽吧?”
“沒有。你應該不希望她知道吧?你要是住在你自己那里,你姨媽給你送水果送菜,隨時發現你受傷。”
我閉了眼靠在他的肩上。“謝謝你。”我沒想到的他已經替我想得周全,這句謝謝發自心底深處。
進了房門,羅鎧徑直抱我走進臥室。我從前雖然常來他家,但幾乎從沒有進過他的臥室。我總覺得臥室是一戶人家最私密的地方,外人不應該隨意進去。而我和他之間,似乎還沒有到可以隨意進出臥室的地步。
“我睡在沙發上就好。”我半是客氣半是害羞地推辭。
羅鎧睨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分明就表示了三個字:“少廢話。”
他把我放在床上,替我脫去外套,蓋上薄毯,關了燈讓我休息。
我拉住他:“歐巴,別走。”
他在床沿上坐下,像哄小孩一樣輕撫我的臉頰:“你先睡一會兒,折騰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
“那你呢?”我這才想起他也是一夜沒睡。
“我去給你煮點吃的。”
我握住他的手:“我現在不想吃東西,你別忙了,一起休息吧。”
“一起?”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他眉尖一挑。我的臉騰地熱了起來。我原本想強調的是讓他也“休息”,而他顯然抓住的重點卻是“一起”。
“呃,我是說……”
“甜。”他打斷了我的辯解,“你很困嗎?如果不急著睡,我想跟你說件事。”
聽著他突然認真起來的語氣,我就是再想睡也會打起精神,更何況現在我確實沒有那么困。“嗯,你說吧。”
他打開床頭燈,扶我坐起來。去書房的架子上搬來厚厚的一沓書放在我腿上。我看了一眼,詫異地問:“這么多烘焙的書?干嘛用?”
“還有這些。”他從客廳里拖進一個紙箱,里面有各種蛋糕模具、打蛋器、篩子、刮刀、電子秤……全是烘焙用具,我聽說過的,沒聽說過的,一應俱全。我驚詫得合不攏嘴。
他又指著臥室門外,我的視線可見的地方。我頭還暈著,加上燈光昏暗,而且離得太遠看不真切,只隱約分辨出那是一個更大的紙箱。
“那是什么?”我瞇著眼睛問。
“烤箱。”
“烤箱?!”我驚叫道,“那么大的烤箱?”天哪,我以為烤箱都只有微波爐那么大,可外面那個箱子幾乎有一臺洗衣機那么大了!
“嗯,專業烤箱。”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驕傲。
“你……你要開面包店?”我瞠目結舌。
他舉起手習慣性地想要敲我爆栗,但看到我額角包的紗布,手輕輕地落下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我……我沒打算開店!”我呆愣地看著他,“我只想做給你吃。”
他臉上的溫柔如水波般漾開,幽深的眼眸中光芒流轉:“我知道。給我吃更要做得好些。”
我眨眨眼睛,努力消化了一下他說的話,又看了看他買來的這些東西。“我住的地方太小了,放不下那么大的烤箱!”
“當然是放在我家里,做好了給我吃新鮮的。”他微笑著回答。
我想了想,“這烤箱實在太大了,你廚房的料理臺應該也放不下。”
“那就換個料理臺!”他不以為然。
“料理臺再大你的廚房里就轉不開身了!”我很想說干嘛買個這么大的,太麻煩了!
他聳了聳肩:“那就換個廚房!”
啊?我以為我聽錯了。他起身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一疊文件遞給我。我疑惑地低頭一看,徹底呆住了。
是一本房屋預售合同。距離他現在的住處不遠的一個新開的樓盤。
我伸手扶住本就有些眩暈現在更加暈乎的腦袋。“你……你買房子了?”
“嗯!”他回答的輕描淡寫。“頂樓,三室兩廳,有個露臺。以后你可以在上面曬著太陽喝下午茶。”
我腦子里已經繞成了一鍋粥,近乎呆滯地看著他。
他像是在解讀我的表情,問:“怎么了?你不滿意啊?”
“我?你買房子,給我住的?”
“廢話!”他瞪了我一眼。“我一個人在這里住得好好的,要不是為了你,我換套三室的房子有病啊?”
腦震蕩病人的腦子真的轉得沒有健康人那么快。我琢磨了一會兒,怯怯地問:“你這……算是向我求婚嗎?”
這次他是真的敲了我一記爆栗,不過泄了一大半的力度,“求什么求?你愛嫁不嫁。事先說好,鉆戒暫時是沒有的了,我所有的積蓄都買房子花光了,因為時間緊迫,還跟朋友借了點錢。這套小房子我已經交給中介掛牌了,賣了小房子把借的錢還清,剩下的差不多正好夠做個裝修。”
我在心里盤算了一下我的資產,寥寥幾萬塊錢,面對一套中環內三室的大房子,似乎是杯水車薪。我突然覺得很有些懊惱,他盡其所能要給我理想中的生活理想中的家,而我竟然一點都幫不到他。
在我沉默的時候,羅鎧已經把剛才獻寶一樣搬出來的一堆東西都收拾好了。
我向床的里側挪了挪,輕輕拍拍身邊的空位。羅鎧關了燈過來摟著我靠坐在床頭,輕吻著我的頭發。
“阿鎧。”我靠在他肩上,在黑暗中喚他。
“嗯?”他有些疲倦的聲音在我耳邊答應了一聲。
“我想回去上班。”
“唔?”他有些意外,低下頭看了我一眼。
我扭了扭身子,在他懷里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供房子很辛苦的。我們一起供。”
他摟著我的手臂收緊,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里。“甜。”他在我耳邊呢喃,“我會盡快讓你過上最理想的生活的。”
我側過身環住他的腰,腦袋在他懷里蹭來蹭去:“這就是我最理想的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