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戰馬，還要用腿勁傳遞軍令。”

蘇棠矜突然伸手虛點他護腕，輕聲問道：

“夫子方才說腰力引韁，可若是遇上驚馬…”

她故意頓了頓，“像二妹妹那般情況，當如何？”

“蘇大小姐這個問題好。”

王懷瑾眼睛發亮，解下腰間牛皮水囊往地上一潑。

“看這水漬走向，馬匹受驚多往……”

話音未落，蘇棠矜已接口道：

“左后方，因著大多數人是右撇子，下意識會往左側使力。”

王懷瑾眼中閃過一抹贊許。

沈清晏的茶盞停在唇邊，她看著表妹在余暉中挽弓的側影，忽然想起去年圍場初見——那時蘇棠矜連馬鞍都不會扣，如今這行云流水的動作，倒像是將門世家的姑娘。

馬場東側的木圍欄外，沈翊的羽箭堪堪擦過箭靶邊緣。

他握著柘木弓的手陡然收緊——隔著疏落的柵欄縫隙，月白色身影正凌空躍上馬背，裙裾翻飛如展翅的鶴。

男子騎射區喧鬧的喝彩聲突然變得遙遠，他聽見自己胸腔里鼓噪的心跳，比戰馬踏碎冰河的聲響更震耳欲聾。

“哥哥！”蘇明珩舉著小弓跑來，卻見表哥的箭囊已空了三支。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正見蘇棠矜騎馬的側影融在夕陽里，銀絲絳束起的長發輕輕飄揚……

沈翊突然想起去歲元宵，蘇棠矜提著琉璃燈穿過游廊時，連只貍奴竄過都要驚得后退半步，而今她策馬揚鞭的模樣，倒有幾分沈家女子的風采了。

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他扯開領口銀扣，任春風吹散頸間燥熱。

“咻——”

又一支箭破空而去，這次徑直穿透箭靶紅心。

圍觀的世家子們的喝彩聲如潮涌來，沈翊抱拳回禮，目光卻穿透木欄縫隙。

少女揚鞭時翻飛的發絲鍍著金邊，他心跳隨著馬蹄聲錯拍，握弓的掌心滲出薄汗，恍然未覺新折的箭羽正扎進指縫。

“懷瑾哥哥還是這般較真。”

“阿棠你不知，上月他教李侍郎家的小姐，硬是把人家訓哭了三次。”沈清晏在一旁休閑喝著花茶，打趣道。

王懷瑾耳尖微紅，正要辯解，卻見蘇棠矜突然夾緊馬腹。

棗紅馬如離弦之箭躥出，少女腳踝間的銀鈴在風中碎成清響。

王懷瑾心頭一緊，卻見她伏低身子，束發的銀絲絳與馬尾幾乎纏在一處。

“射箭時要當自己是棵竹子！根扎地，梢指天，風過時...”他追著喊，聲音散在風里。

話音未落，蘇棠矜已挽弓搭箭，柘木弓弦震得夕陽都在顫動。

箭矢穿透三十步外的草靶，尾羽嗡嗡作響。

王懷瑾握著馬鞭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出青白。

少女挽弓的姿勢像極了兄長麾下的勁卒，箭矢破空時的銳響竟讓他想起三年前漠北戰場上的鳴鏑——這哪里是深閨嬌娥，分明是藏鋒的刃。

“夫子請看。”蘇棠矜突然勒馬回轉，月白袖口露出一截皓腕。

“方才射箭時，總覺得肩甲硌得慌。”

王懷瑾仰頭望去，少女逆光的身影鑲著金邊，讓他想起兄長書房里那幅《塞上踏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