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一片麥田之中。我一站起來,便看見了上午的太陽放出的白色燦爛的光。那座風車小屋也在不遠處靜靜地矗立著。
風從遠方吹來,帶著暖暖的初夏的味道,拂過麥田和我的臉龐,幾天沒洗的干枯頭發在這時竟然也舞動著夏天的輕盈。
這時,我看見遠方的天空上有一團紅色的斑點,那是一只大鳥,朝我的方向飛來。它好像看見了我,在我的頭頂上盤旋了幾圈之后,降落在我前方的空地上。最后它化成了人形,竟然是雀然少主!
“終于找到你了,你還好嗎?雀應侯告訴我你在這里,于是我接你來了。”她告訴我。
“太好了,我還愁不知道怎樣會去呢?”我激動地說,“小尋怎么樣了?”
“你是說那個狐妖女孩?我走的時候她還沒有醒。”雀然如實告訴我,“快走吧,雀家軍已經抵達大明塔,邵景和我也一起來了。妖神界即將在那里和人類一絕死戰。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果然是大戰的景象,我趴在雀然的背上,遙望大地一片濃煙滾滾,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出現了數不清的黑色的彈坑。而大明塔,也包圍在一片火海之中。
在傍晚的時候,我們最終來到了雀家軍的營地。我發現,人類軍隊的攻擊已經完全壓制住妖神界各國的軍隊,在雀家軍營地的上空,不斷有人類軍隊爆彈呼嘯而過,隨即在遠方響起了一連串的爆炸。
“少主!不好了!他們已經控制了大明塔。”雀然剛剛降落到地面上,一個負傷的戰士便拖著殘缺的身體,來到雀然身邊高喊。
“這么快?”雀然也是一臉驚訝。
“有人看見他們已經把一群孩子們帶進了大明塔。”有一個人說。
孩子?一定有小達!
“他們要孩子做什么?”我著急地問。
“他們要的是孩子的心。”這時,東野獲來到了我們的身邊,“他們即將打破妖神界和人界的屏障,一旦這層邊界被打開,人界的陽光就會涌入,到那時整個妖神界就完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情緒激動。
“那我們怎么辦?”雀應侯問。
然而,還沒等到東野獲回答,整個營寨就爆發出排山倒海的哭號,所有人都朝大明塔的方向望去,之間大明塔上空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刺眼的陽光從黑夜的天幕中傾瀉而入,陽光照到的大地,植物都立馬枯萎,而妖神界夜空原本璀璨的星光也瞬間變暗。
那是人類世界的一小塊天空。
“一切都遲了。”東野獲喃喃地說,“不到一天,這條裂縫就會將妖神界星空數萬年積聚的靈力吸光,妖神界的神靈從此將走向盡頭。”
“季星一。那個女孩已經醒了,你快去看看。”雀應侯這時告訴我。
我找到了小尋的帳篷,興奮地走進去,驚喜地發現小尋果然已經醒了。她坐在床毯上,臉色看起來也不壞,她的身邊,站著司空忘川和那個小女孩。
小尋看見了我,臉卻沒有任何表情。
她只說了一句話,就讓我的心墜入冰點。
“你是誰?”她問。
“她醒來后就什么也不記得了。她的名字都想不起來。”等到吃飯的時候,小川和我來到帳外對我說。
“她身體還好?”我問。
“還不錯,東野獲說她只要靜靜恢復幾天就能完全康復。他還說,小尋的身體里有一股無名之火的溫度,好像是來自人界的力量。”
我沒說話。小川也只好搖搖頭。
“真的很遺憾,讓你那么努力,最后就換來了這個。”他安慰我說。
“沒關系。”我無奈地笑笑,“看見她能醒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這時,一旁來了一個士兵,告訴我們雀然有找,她要和我們一起商討對付人類的最終辦法。
當我們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到齊了,除了雀然,東野獲他們,還有來自別的國度的領主。
“有沒有別的辦法?”我聽見一個人喊。
“沒有,我們現在只能毀掉整個大明塔。我們別無選擇!”說話的是東野獲。
“可是大明塔里面可包含著先古所有的智慧,我們不能這么做!”
“連整個妖神界都保不住了,要那些智慧有什么用?”東野獲大喊道。
整個會場都陷入了一片沉靜。
這時,一個我不認識的領主打破了寂靜:“那這個人怎么辦?”
他的話音剛落,幾個蜥蜴妖抬著一個雙手反綁的人走進會場,看見那個人后,我差點驚呼出聲來。
那人是邵景。
我看見雀然也是一臉驚訝。“他怎么了?”雀然忙問。
“他是和人類軍隊內接外應的叛徒。雀然少主,很遺憾,我知道原來是你的人。但我們有證據證明他是個內鬼。要知道他也是個人類。”
邵景竟然是個人類?我根本無法相信雀宅第二管家居然是個人類,而且和藹可親的邵景怎么會干出這種事。
身邊的雀應侯看出了我的驚訝:“他的確是個人類。雀然發現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孩。他是在山林迷路誤打誤撞才從人界來到妖神界的。”
“怎么回事?邵景?這是真的嗎?難道我待你還不好嗎?”雀然問道。
“對不起,少主。那么多年了,我都想回到我的家,我根本就不屬于這里。”邵景低著頭說。
“難道雀宅不配做你的家嗎?”雀然怒吼道。
“你們是妖,而我是人,這個世界永遠無法成為我的家。雀應侯,對不起,在飛行船上按炸彈的是我,將你們行路路線告訴人類軍團的也是我。我只是想求他們一件事,帶我回人界的家。”
“他怎么辦?這種人罪不容誅。”有人發問道。
“抬出去,任你們處置。”雀然言簡意賅。
“不過話說回來,大明塔可是神跡,我們怎樣才能毀掉它?”待到邵景被抬走后,又有人問東野獲。
“大明塔上有一個能量源,只要稍加移動整個大明塔就會倒塌。可問題是,那個機關在塔的最頂層,必須要有人一層一層從最低端爬到最頂層才可以。
“我們飛不上去嗎?”有人問。
“大明塔的頂端匯集了千年的風暴,只有從內部才能到達。而且那個能量源一啟動,大明塔就會倒塌,里面的人根本來不及撤離。這是個有去無回的任務。”
“那大明塔里面的孩子呢?”這時,我問東野獲。
“孩子已經離開大明塔,只有那些孩子的心還安放在大明塔的之中。”有個人告訴我,“什么?這個少年也是人類?”
營帳里突然又變得嘈雜起來。“各位安靜,這個少年和人類軍團沒有任何關系,我們現在首要的問題是如何阻止人類軍團!”東野獲大喊道,“你們誰愿意去毀掉大明塔?”
會場重回到寂靜之中。
散了會,我找到了司空忘川。
“你愿意幫我一個忙嗎?”我問他。
“我要怎么做?”他回答很干脆。
“我想和人類軍團的首領談話,我有一些事要告訴他。”
“你要去人類軍團那里?”小川很驚訝,“就算我相信你,你怎么讓別人相信你不是去投奔那些人的呢?”
“所以我需要你幫我。”
這時,我們周圍響起了報警聲,所有人都跑了起來,一問才知道,邵景逃走了。
這幫人,抓一個人都看不好,怪不得會被打敗。
“壞處是大家都在搜捕邵景的下落,通往人類軍團營地的道路也會嚴防。好處是你可以趁著這混亂離開。”這時,司空忘川對我說。
“那么你有什么好方法?”我問。
“我可以召喚出一道風,帶你離開妖神界聯軍的營地。只是,兩個營地之間還有一段路要你自己都,那會很危險。你確定要走嗎?還有,你怎么能確定你就能說服他們呢?”他問。
“我知道他們需要什么。因為我也是人類。”
就這樣,在夜色之下,我順離開了雀家軍的營地,朝著大明塔的方向走去。走了沒多遠,我來到了一個廢棄的小屋邊,突然聽到里面有哭聲。
透過小屋墻壁的縫隙,我看見,那原來是邵景。
“你怎么會在這兒?你不回人類那邊嗎?”我問他。
“我回不去,我是不可能和他們在一起的。我離開人類太久了,他們不可能真正接納我。”他說,“而且,我覺得我對不起雀然少主。她和我一起長大的,她對我就像對待親弟弟一樣。”
“那你還要做那些事。”我不屑地說。
“我一開始只是想報復夏無傷,沒想到越走越遠。有些事情你是不會知道的。”他嘆了一口氣。
“那你也不可能在這里待上一輩子,難道你不認為你應該做點事實現你自己的價值嗎?”我又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獨自思考了一會兒,之后他又望了望遠方的大明塔,如有所思。
“你要去那兒?”他問我。
“我想去見人類軍團的首領。”
“投奔他們?”
“不,我只是想和他說些話。”
“好的,那我們一起走吧。”
邵景帶著我順利進入人類軍團的營地,而大明塔就在我們的不遠處。
一路上我看見了數不清的大炮,蒸汽戰車,它們是人類致勝的法寶。
“他是誰?”一個人類士兵走過來問我們。
“我從那邊救出來的人類少年,帶他去首領那邊,他有一些情報要和首領說。”邵景回答,“我去大明塔里面看看,看看那里的情況進行如何。”
就這樣,我和邵景分開了,我看見邵景最終走進了大明塔,而我則被帶到了更遠的地方。
難道他是想要……
就在前往首領營帳的路上,我路過了一個大帳篷,我發現里面有一群孩子。
看見有人走過,他們就好奇地向外望。
這是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他們很臟,男孩和女孩都很臟,他們卻很安靜。我還發現,他們大多兩眼無光,只是迷茫地看著我們。
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小達。
我終于找到小達了!他果然在這兒!
他看見了我,卻沒有任何的驚喜,他的目光呆滯。
“你們把這些孩子關起來干什么?”我問帶路的士兵。
“聽說要用他們的心去開啟什么門的。據說要活活把心取出來,太可怕了。”他說。
“你們什么時候會把他們放了?”我又問。
“這要問我們的首領。你少說話,這不是你這樣新來的該說的話。”另一個帶路的漢子呵斥道。
走了大約一個多鐘頭,我到達了首領裝飾精美的大營帳。進入帳簾之前,我看了看身后的大明塔,依舊屹立在天邊,又看了看頭頂上的星空,除了幾顆最明亮的星,什么也看不到。
待到里面人傳話完畢,檢查了隨身物品之后,我進入了首領營帳。進入后我才發現,從外面看上去很大的帳篷里面的空間并不大,壁爐的光足以照亮整個地面,華麗的地毯上只有一張紅木寫字臺,一個男人在煤油燈下批閱著文件。房間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放著一個人的肖像畫。
“你好。聽說你有情報要給我?”他沒有抬頭。
“首領先生。”我咽了下口水,“請結束這場戰爭吧。”
聽見我的話后,他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抬起頭看了我一下,又將頭埋進文件之中。“我還以為是誰?一個少年而已。你放心,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我們已經打開了兩個世界的屏障,半天之后這個世界就是人類的天下。怎么樣?”
“我是說,停下這場戰爭,放過妖神界的生靈們。”
“不可能。”
“可他們都是無辜的。”我喊道。
“那我們呢?”男人突然被激怒了,大喊道,“過去,我們人類的力量小,在妖神界里處處受到欺負,幾十年前,一群妖兵屠殺了我們的村子,剩下的人只能背井離鄉,四處流浪,你為什么不想想我們的遭遇?為了今天,我們忍辱負重,吃了多少苦?我們必須強大。”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又看見了那副掛在正中央的肖像。
“那是薩摩村長?”我問他。
他似乎有些吃驚。“沒錯。”他說道,“那就是薩摩村長,正是他帶領我們一步步走向強大的。十五年前,他離開了我們,說是去遠方尋找一片適合人類居住有陽光的土地,他臨走的時候還帶走了一包小麥的種子。只是他至今都沒有回來。”
“妖神界陰濕多雨,沒有足夠的陽光,小麥就無法生長。妖神界的水稻不適合人類吃,那東西只會讓人變得虛弱。從今天起,妖神界就會由陰轉陽,太陽的光會照亮這片大地。”他繼續說,“話說回來,你怎么知道薩摩村長?”
“司空晉已經死了,你們的仇已經報了,還不能停止嗎?”我大聲問。
“司空晉只是導火索,人和妖之間的矛盾不可能立馬化解!”
“我知道薩摩村長去哪里了,我知道一個地方,那里有用不完的陽光,就在妖神界的最北邊。”
“停不下來!大明塔只要啟動就無法暫停。”他的話還沒說完,大地發生了劇烈的震動。
一個士兵急匆匆地跑進營帳,大呼:“不好了,首領,大明塔倒了!”
“不可能!”他大喊著,一把將士兵推到一旁,沖出營帳,我也跟了出去。
大明塔果然在坍塌!它開始慢慢傾斜,聲音從遠方傳來,就像是轟鳴的雷聲。不到一分鐘,它就轟然倒地,掀起了近萬米的煙塵。沙塵暴般的塵土向四周擴散開來,夾雜著碎石瓦礫,拂過大地。
我們趕緊跑回營帳。大風和石塊還是席卷了整個營地,沙塵暴經過的地方都一片狼藉,被撕碎倒地的營帳都被半埋在沙土之中。
大明塔上空的那條裂縫瞬間消失。星光又重新在妖神界的上空亮了起來。
一切都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我們還是失敗了……”這時,我聽見身邊的首領默默地說,他跪在地上,兩手晤面。
“別沮喪。”我安慰他說,“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有一個地方有用不盡的陽光嗎?就在北邊,薩摩村長肯定去過那里。結束這場戰爭吧,讓人類和妖神和諧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