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一夜未眠，窗外的黑影讓她意識到自己早已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天剛蒙蒙亮，她就起身梳洗，特意選了件最不起眼的青色宮裝。小桃端著早膳進來時，臉上帶著憂色。

“淑女，聽說皇后娘娘今日要在御花園設宴，特意點名要您參加。”小桃壓低聲音，“這怕是宴無好宴。”

林淺握筷子的手頓了頓。她預見到宴會上會出現一些麻煩，但具體情形卻模糊不清。這種預知能力時靈時不靈，最是讓人心煩。

“替我梳個簡單的發髻。”林淺放下筷子，“越不起眼越好。”

御花園里早已布置妥當。百花爭艷中，宮妃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笑，見林淺到來，頓時安靜了片刻。皇后端坐在上首，今日特意穿了正紅色鳳袍，顯得格外雍容華貴。

“林淑女來了。”皇后含笑招手，“快到本宮身邊來坐。”

林淺恭敬行禮，在皇后指定的位置坐下。這個位置離主位很近，顯然是為了方便觀察她。

“聽說林淑女前幾日與陛下討論治水之策？”皇后語氣溫和，眼中卻帶著審視，“真是難得，后宮之中竟有這般才女。”

幾位妃嬪聞言，都露出不屑之色。一位穿著桃色宮裝的才人輕笑：“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林淑女可是江南來的，自然對水患了解得多些。”

林淺垂眸：“妾身愚見，讓娘娘見笑了。”

皇后擺擺手：“何必過謙。今日既然說起治水，本宮倒想考考你。”她示意宮女展開一幅畫卷，“這是前朝名畫《河清海晏》，據說暗含治水之道。林淑女可能看出其中玄機？”

眾人都看向那幅畫。畫上河流縱橫，山川交錯，確實暗合水利之理。林淺預見到如果回答得太準確，會顯得過于聰明；但如果答錯，又會被嘲笑無知。

她仔細端詳畫卷，發現畫中一處河流走向有誤：“此畫精妙，但此處河道若真如此開挖，汛期必會沖毀下游良田。”

皇后眼中閃過訝異：“哦？那依你之見該如何？”

“當在此處加筑堤壩，同時開挖支流分流。”林淺指著畫上一處，“前朝治水大家李冰曾言：治水如治民，宜疏不宜堵。”

席間一片寂靜。突然，蘇婉兒的聲音從后面傳來：“皇后娘娘，茶點準備好了。”

皇后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倒是本宮小看你了。來人，給林淑女看茶。”

一個大宮女端著茶盞走來，在遞給林淺時突然手一滑。林淺早有預見，穩穩接住茶盞，一滴未灑。

“奴婢該死！”宮女慌忙跪下。

皇后皺眉：“毛手毛腳的，下去吧。”

宴席繼續進行，絲竹聲起。幾位舞姬上前獻舞，水袖翻飛間，一個舞姬突然轉向林淺的方向，袖中寒光一閃。林預見到那是一把短劍，目標正是自己。

她假裝起身敬酒，恰好避開那一擊。短劍擦著她的衣袖飛過，釘在身后的柱子上。

“有刺客！”不知誰喊了一聲，場面頓時大亂。

侍衛迅速上前制住那個舞姬。皇后臉色發白：“帶下去嚴加審問！”

林淺站在原地，心跳如鼓。她看見皇后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頓時明白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試探。

“林淑女受驚了。”皇后恢復鎮定，“沒想到宮中混進這等歹人。”

“托娘娘洪福，妾身無礙。”林淺恭敬回答。

這時，蕭衍突然駕到。他顯然聽說了御花園的事，臉色陰沉：“皇后，這是怎么回事？”

皇后急忙起身：“陛下恕罪，是臣妾疏忽，讓刺客混進舞姬之中。”

蕭衍的目光掃過林淺，見她安然無恙，神色稍緩：“可有受傷？”

“謝陛下關心，妾身無事。”林淺低頭回答。

蕭衍在主位坐下，宴會繼續，但氣氛已經完全不同。妃嬪們都不敢再多言，只有絲竹聲還在繼續。

皇后強打精神，命人端上一盤稀有的南海珍珠：“今日讓諸位受驚了，這些珍珠就當是壓驚禮。”

珍珠傳到林淺面前時，皇后特意說：“林淑女挑一顆最大的吧。”

林淺預見到盤中有顆珍珠被涂了毒藥。她仔細挑選，最后選了一顆大小適中的：“謝娘娘賞賜。”

皇后的笑容有些僵硬：“怎么不選大些的？”

“妾身以為，珍珠不在大小，而在光澤圓潤。”林淺將珍珠對著光，“這顆雖然不大，但光華內蘊，才是上品。”

蕭衍突然開口：“林淑女好眼力。”他轉向皇后，“朕記得南海進貢的珍珠中，最珍貴的那批確實不以大小論價值。”

皇后臉色微變：“陛下說的是。”

宴會終于結束，林淺隨著眾人告退。走出御花園時，蘇婉兒悄悄拉住她：“剛才真是嚇死我了！那個舞姬分明是沖著你來的。”

林淺握了握她的手：“回去再說。”

回到西偏殿，林淺才感到后怕。今日若不是預知能力，恐怕早已遭了毒手。小桃急忙端來安神茶：“淑女沒事就好。”

傍晚時分，李公公突然來訪，還帶著一個錦盒：“陛下賞的南海珍珠串，說是補償今日受驚。”

林淺謝恩接過，發現錦盒里除了珍珠串，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鋒芒太露，恐招災禍。”

她將紙條在燈上燒了，心中了然。皇帝什么都知道，包括皇后的試探和他的警告。

第二天請安時，皇后的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她甚至當著眾妃嬪的面夸贊林淺：“昨日林淑女臨危不亂，頗有大家風范。”

幾位妃嬪交換著眼神，顯然不明白皇后為何突然轉變態度。只有林淺知道，這是皇后暫時收起爪牙，等待下次機會。

午后，蘇婉兒來找她說話，說起昨日的驚險仍心有余悸：“你說那舞姬會是受誰指使？”

林淺搖頭：“宮中的事，誰知道呢。”

她想起昨夜預見的另一個畫面：皇后在寢宮中摔碎了一個花瓶，顯然對昨日的失敗十分惱怒。但今早皇后卻能面帶微笑地夸贊她，這份城府實在可怕。

三天后，宮中傳來消息，那個舞姬在獄中自盡了。查案的大臣說是受宮外反賊指使，案子就此了結。

林淺知道事情不會這么簡單。她預見到更多的危險正在逼近，但具體情形卻看不分明。這種模糊的預感最是折磨人。

這天夜里，她又一次翻開那本奇書。在“窺天之術”那一章，她發現之前忽略的一行小字：預知未來，必承其重。能力越強，反噬越深。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貓叫。林淺吹熄燈，悄悄走到窗邊，只見一個黑影迅速掠過墻頭。這次她看得分明，那黑影腰間佩著的，正是宮中侍衛的令牌。

她的心沉了下去。監視她的人，恐怕不止一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