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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屏風

  • 畫屏緣
  • 張心風
  • 3186字
  • 2025-08-30 18:16:24

消息由蕓娘雀躍著帶回墨韻堂,又由秦掌柜帶著一絲難得的笑意,傳到了裴文軒耳中。

“選中了?”裴文軒正在整理書簍,聞言動作一頓,抬起頭,眼中是難以置信的驚喜。他雖對自己的畫技有信心,但蘇府小姐眼光挑剔是出了名的,他并未敢抱十分期望。

“選中了!”秦掌柜捻著胡須,眼中透著精明與一絲感慨,“而且,蘇家小姐極為滿意,特意吩咐,就按此稿繪制,無需再做修改。裴公子,恭喜了!蘇家還預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銀,這可是破例了。”他將一個沉甸甸的錦袋放在案上。

銀錢入手,裴文軒心中先是一松,母親的藥錢和數月生計都有了著落。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更強烈的、難以言喻的悸動。他的畫,入了她的眼。她……很喜歡。

“蘇府要求屏風尺寸較大,需用六曲紫檀木框,畫芯需裱在絹上,公子可能勝任?”秦掌柜問道。

“晚生可以。”裴文軒壓下心緒,肯定地回答。繪制大幅絹本并非易事,極考較功力和耐心,但他不愿假手他人。

“如此甚好。蘇家希望半月內完成,公子需抓緊些。材料用具,店里可提供?!鼻卣乒竦?,“只是這繪制之地……公子家中可方便?”

裴文軒看了看自己這間狹窄的畫室,繪制小幅作品尚可,要展開六曲屏風的大絹,卻是萬萬不能。

秦掌柜似看出他的難處,沉吟道:“墨韻堂后院有一間閑置的倉房,頗為寬敞安靜,平日無人打擾。公子若不嫌棄,可在此作畫,一應物料我也方便支應?!?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裴文軒深深一揖:“多謝掌柜周全!”

翌日,裴文軒便搬入了墨韻堂的后院倉房。地方果然寬敞,窗明幾凈,秦掌柜還特意讓人搬來一張極大的長案,并備齊了上好的素絹、礦物顏料、膠礬等物。

面對潔白如雪的寬幅絹素,裴文軒凈手焚香,靜立片刻,將《梨苑晨妝圖》的小稿懸于壁上,然后才執筆起稿。

這不是簡單的放大。在絹上作畫,筆墨觸感與宣紙迥異,需更加沉穩小心。他將小稿的意境牢記于心,卻又不拘泥于細節,在大幅的絹面上重新經營位置,勾勒暈染。

他全心沉浸其中,常常一畫便是數個時辰,忘卻了晨昏日落。窗外偶有市聲傳來,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筆尖與絹帛摩擦的細微聲響,以及色彩與水墨交融變幻的韻律。

他畫得極其用心,甚至可說是虔誠。每一片梨花花瓣的翻轉,每一滴露珠的晶瑩,甚至霧氣流動的微妙痕跡,他都反復斟酌,力求完美。

因為知道,這幅屏風,將立于她的繡樓之上,日日與她相伴。

這個念頭,成了他筆下最深沉的動力和最溫柔的韁繩。

……

蘇府,繡樓。

自那日選定畫稿后,蘇婉卿的心緒便有些難以平靜。她時常對著那幅小稿出神,也會下意識地想象那屏風制成后的模樣。

這日,她正與蕓娘在窗下刺繡,忽聽得前院有些動靜。蕓娘是個好打聽的,立刻尋了個由頭溜了出去,不多時便一臉興奮地回來。

“小姐,小姐!”她壓低聲音,眼睛亮晶晶的,“我打聽來了!畫那屏風的畫師,果然姓裴!就是那日在街上幫了我們的那位裴公子!”

盡管心中已有猜測,但被證實的那一刻,蘇婉卿的心還是猛地漏跳了一拍。指尖的繡花針一顫,險些刺到手指。

真的是他……

“聽說他現在就在墨韻堂的后院作畫呢,閉門不出,畫得可認真了。”蕓娘嘰嘰喳喳地說著,“秦掌柜夸他不僅有才,更有匠心,為人也沉靜踏實……”

蕓娘后面的話,蘇婉卿有些聽不真切了。她的思緒飄了出去,飄過重重庭院,仿佛看到了那個清瘦的青衫身影,正于靜謐的室中,凝神揮毫,將晨光、梨花、玉簪……還有那日街頭短暫的交集所帶來的微妙觸動,一一傾注于絹素之上。

一種混合著好奇、感激、欣賞,還有一絲難以名狀的羞澀的情緒,在她心底悄然蔓延。

她忽然很想去看看。不是去看那屏風,而是想去看看……他是如何作畫的。

這個念頭大膽得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閨閣女子,豈能輕易去見外男?更何況是一位為她作畫的年輕畫師。

她按捺下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繡繃,上面是一對即將完工的并蒂蓮,卻覺得怎么看,都不及那幅畫中的梨花清雅動人。

又過了幾日,屏風即將完工的消息傳來。秦掌柜特意派人來請蘇府派人去查驗,若無不妥,便可安排送至府上裝配。

蘇弘盛對此等小事并不上心,只吩咐管家去辦。管家自然也不會親自前去,這差事便落在了平日里負責采買、與墨韻堂相熟的一個婆子身上。

蘇婉卿得知后,沉吟良久,將蕓娘喚到身邊。

“蕓娘,”她聲音放得極低,臉頰微紅,“你……你想個法子,跟著李婆婆一起去墨韻堂瞧瞧。”

蕓娘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掩口笑道:“小姐是想去看看屏風,還是想去看看……”

“休要胡吣!”蘇婉卿嗔怪地打斷她,耳根都紅透了,“自然是去看屏風做得如何,是否與畫稿一致。你……你替我仔細看看,回來細細說與我聽?!?

“知道啦,我的小姐?!笔|娘笑嘻嘻地應下,眼中閃著狡黠的光,“我一定替您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翌日下午,蕓娘果然借口要買些絲線,跟著李婆婆出了門。到了墨韻堂附近,她便與李婆婆分開,自己先一步溜進了墨韻堂的后院。

后院果然清靜。倉房的門虛掩著,蕓娘躡手躡腳地走近,透過門縫向內望去。

只見室內,六曲屏風的絹面已然裱好,立在那里,宛如一道潔白的云墻。而那位裴公子,正背對著門,站在屏風前,進行最后的勾勒點染。

他穿著一件半舊的青灰色直裰,衣袖微微挽起,身姿挺拔如松。他作畫時的神態極為專注,側臉線條清晰而安靜,目光凝注在筆端,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存在。

蕓娘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看到了那幅即將完成的屏風畫。

只一眼,她便驚呆了。

畫稿已然極為出色,但在這大幅的絹本上,經由精心設色和細膩渲染,效果更是震撼人心。那晨霧仿佛真的在流動,帶著濕潤的涼意;那梨花潔白得耀眼,仿佛能聞到冷冽的清香;露珠晶瑩欲滴;而那枚玉簪,溫潤地臥在草間,在朦朧的光線中,散發著柔和的光澤,栩栩如生,幾乎能以假亂真。

整幅畫氣韻生動,意境超逸,卻又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細膩溫柔的情感。

蕓娘雖不甚懂畫,卻也看得癡了。她屏住呼吸,不敢打擾。

恰在此時,裴文軒似乎覺得某處需要調整,他微微蹙眉,側身去取案上的一支細筆。這一側身,眼角的余光便瞥見了門外那個偷窺的小身影。

蕓娘嚇了一跳,像只受驚的兔子,轉身就想跑。

“姑娘留步。”裴文軒的聲音傳來,清朗溫和,并無責怪之意。

蕓娘只好硬著頭皮轉過身,福了一福,臉頰通紅:“裴……裴公子,我是蘇府小姐身邊的丫鬟蕓娘。小、小姐派我來看看屏風進展如何……”她越說聲音越小,心虛不已。

裴文軒聞言,心中一動。是她的丫鬟……是她派來的?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蕓娘身上,仿佛能通過她,看到那個藏在深閨中的身影。他放下筆,語氣更加和緩:“原來如此。屏風已近完成,姑娘請看,可有不妥之處?”

蕓娘哪敢真的挑毛病,連忙擺手:“沒有沒有!畫得極好!比畫稿還要好看十倍!小姐見了,定然歡喜!”她說著,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裴文軒幾眼。只見這位裴公子雖然衣著樸素,但眉目清俊,氣質儒雅,眼神清澈坦蕩,毫無尋常畫匠的匠氣或浮華之氣,心下不由又添了幾分好感。

裴文軒聽到“小姐見了,定然歡喜”幾字,唇角不自覺微微揚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滿足。他溫言道:“如此便好。還請姑娘回稟蘇小姐,文軒必當盡心竭力,不日便可完工送至府上?!?

“哎,好,好!”蕓娘連連點頭,又忍不住夸贊道,“裴公子,您畫得真好,那玉簪跟真的一樣,跟我們小姐那支簡直像一對兒……”她話一出口,立刻意識到失言,連忙捂住嘴,臉更紅了。

裴文軒也是一怔,隨即耳根微微發熱。他自然知道蕓娘只是無心之語,但聽在耳中,卻像是一根羽毛輕輕搔過心尖,帶來一陣微癢的悸動。

倉房內一時有些安靜的尷尬,卻又流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氣息。

最終,還是蕓娘跺了跺腳:“那個……裴公子您忙,我先回去了!”說完,像只小鹿般飛快地跑走了。

裴文軒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緩緩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屏風上的那枚玉簪。他的指尖輕輕拂過絹面,在那溫潤的玉蘭花瓣上停留片刻,眼神變得愈發深邃柔和。

風從窗外吹入,帶著初夏將至的暖意,拂動了案上的畫紙,也悄然撥動著兩顆因一幅畫而漸漸靠近的心。

屏風即將繪成,而一段情緣,也正如同畫中的晨光,悄然鋪展,漸露華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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