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推開家門時，玄關的暖光燈正映著鞋柜上整齊排列的拖鞋——母親提前半小時就發消息催他“早點回來，你哥和姐都到了”。他手里提著剛買的進口水果，心里卻揣著幾分忐忑。這場家庭聚會的目標很明確：陪父母吃頓安穩飯，避開催婚和財產分配的話題，畢竟父親失蹤三年，家里的老房子和存款一直是兄妹間不愿觸碰的雷區，他只想讓這個難得的團聚日少點爭執

可剛坐下，母親就把剝好的橘子塞到他手里，話鋒直奔主題：“小野，你今年都二十八了，隔壁王阿姨家的兒子都生二胎了，你那個對象什么時候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塊石頭扔進平靜的湖面，瞬間打破了飯桌上的輕松氛圍。林野捏著橘子瓣的手指緊了緊，剛想找借口搪塞，坐在對面的大哥林強就放下筷子，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媽，您別催他了，小野現在心思都在工作上，哪有時間談戀愛？不像我，上個月剛談成一個大項目，下個月就能給家里添點積蓄。”

這話里的炫耀誰都聽得出來。林野的姐姐林薇放下湯勺，冷笑一聲：“哥，你這話就不對了，家里的積蓄哪能只看你一個人？爸失蹤前留下的老房子，房產證上可是寫著我們三個人的名字，現在房價漲了這么多，總不能一直空著吧？”

“空著怎么了？那房子是爸留給我們的念想，你現在提賣房，是想把爸的痕跡都抹掉嗎？”林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手指在桌子上敲得“咚咚”響，“再說了，我現在要養房貸養孩子，你一個單身女人，手里握著那么多存款，還跟我搶房子？”

“我單身就活該吃虧？”林薇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當年爸生病，是誰天天在醫院陪護？是誰墊付了大半的醫藥費？現在倒好，你倒成了家里的功臣，我和小野就該喝西北風？”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母親急得直拍桌子：“你們別吵了！今天是一家人吃飯，提這些干什么！”可她的聲音被兄妹倆的爭執淹沒，林強指責林薇自私，林薇抱怨林強偏心，翻來覆去都是房子、存款的話題，像是兩只斗紅了眼的公雞，誰都不肯退讓。

林野坐在中間，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他看著曾經親密的兄妹變成如今的模樣，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父親剛失蹤的時候，大哥主動承擔起家里的開銷，姐姐每天陪母親說話解悶，他那時候還覺得，就算父親不在了，這個家也不會散。可隨著時間推移，房子、存款成了橫在兄妹間的鴻溝，曾經的溫情被利益一點點磨掉，只剩下斤斤計較的爭執。

“夠了！”林野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爭執的兩人瞬間停了下來。他看著大哥和姐姐，眼眶有些發紅：“爸失蹤前，最擔心的就是我們兄妹不合。他當年買那套老房子，是想等我們以后有困難了，能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讓我們用來吵架的！”他從口袋里掏出父親留下的舊相冊，翻到一張全家福——照片里，父親抱著年幼的他，大哥和姐姐站在兩邊，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你們忘了嗎？小時候大哥為了保護我，跟隔壁的孩子打架，把臉都抓傷了；姐姐上大學的時候，省吃儉用，把生活費省下來給我買游戲機。那時候我們哪會想這些錢啊、房子啊？”

林強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別過頭去，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攪來攪去。林薇也坐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眼眶慢慢紅了。母親接過相冊，翻著老照片，眼淚無聲地掉在相冊封面上：“你們爸要是還在，看到你們這樣，該多傷心啊。”

飯桌上安靜了下來，只有窗外的風聲偶爾傳來。過了一會兒，林強嘆了口氣，率先開口：“其實我也不是非要爭房子，就是最近公司效益不好，房貸壓力太大，我怕萬一失業了，連家都養不起。”林薇也輕聲說：“我也不是想搶財產，就是覺得爸的心血不能白費，想找個靠譜的方式把房子利用起來，比如租出去，租金分給媽當生活費。”

林野心里一松，趁熱打鐵道：“那我們不如好好商量一下。房子可以先租出去，租金一部分給媽，剩下的存起來，作為家里的應急資金。至于存款，我們三個各拿一部分，剩下的也存起來，以后不管誰遇到困難，都能拿出來用。這樣既不辜負爸的心意，也能解決大家的顧慮，好不好？”

沒人反對。母親擦了擦眼淚，笑著說：“還是小野懂事，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林強主動給林薇夾了一塊排骨：“之前是哥不對，不該跟你發脾氣。”林薇也笑了，給林野剝了個蝦：“以后有事先商量，不吵架了。

飯桌上的氣氛重新變得溫暖起來。母親又開始念叨林野的終身大事，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急切，只是笑著說“遇到合適的就帶回來看看，媽不催你”。林強和林薇聊著各自的生活，從工作聊到孩子，偶爾還會回憶起小時候的趣事，笑聲不時從飯廳里傳出去。

林野看著眼前的家人，心里突然變得踏實。他知道，家庭關系或許脆弱，會因為利益產生裂痕，但只要愿意放下爭執，多一份理解和包容，就能把裂痕慢慢彌補。他想起父親留下的懷表，想起和陳默一起尋找真相的約定，突然覺得，不管未來遇到多少困難，只要家人還在，就有面對一切的勇氣。

晚飯結束后，林強主動提出送林薇回家，兄妹倆走在前面，低聲說著話，偶爾還會傳來笑聲。林野幫母親收拾著碗筷，母親拍了拍他的手：“有你在，這個家就散不了。”林野笑著點頭，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餐桌上，溫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