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矛：高三覺醒日志

第二章晚槐風與轉瞬疑，煙火氣里的慢過渡

補練教室的日光燈管開始嗡嗡響時，林野才把《基礎呼吸指南》的頁角展平。最后一行“情緒錨點需貼合日常感知”的批注是蘇曉棠中午寫的，鉛筆尖在紙面上蹭出的毛邊，還沾著點她橡皮屑的淺灰——她總愛用那種帶櫻花紋的橡皮，擦完紙頁上會留層細粉。

“收拾沒？再不走烤紅薯攤就收了！”周宇的聲音從后門探進來，他背著書包晃了晃，拉鏈上掛的籃球掛墜撞出輕響，“我媽說今天降溫，讓我給你帶個熱的，捂手也行。”

林野把手冊塞進帆布書包，側兜的薄荷糖罐撞了下保溫杯——里面是媽媽早上灌的熱豆漿，現在還剩半杯，杯壁凝的水珠洇濕了書包內側的布，留下圈淺印。蘇曉棠從桌對面遞來張折好的紙：“社區補練班的時間表，我姐幫我抄的，你也拿著，周末早上八點，就在咱們小區東門的活動中心。”紙頁上的字跡娟秀，邊緣還畫了個小太陽，和她課本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三人擠過走廊時，晚風吹得窗紗飄起來。隔壁班的門沒關，能看見有人趴在桌上刷題，《異能因子模擬題庫》的封面露在外面，和林野的那本一樣，封皮右下角都磨出了白邊。周宇突然停在樓梯口，指著樓下的老槐樹：“你看那枝椏，像不像上次咱們看的異能賽事里，那個控木選手的招式？”林野順著他指的方向看，槐樹葉被風掀得翻過來，淡綠的葉背在夕陽里晃，倒真有幾分像。

“我到公交站了！”周宇抱著烤紅薯跑遠，紅薯的甜香飄在風里，蘇曉棠也拐進了旁邊的小巷，“周末補練班見，記得帶冥想墊！”她的聲音被晚風吹得散了點，最后幾個字輕得像槐樹葉的沙沙聲。

林野獨自往家走，路過巷口的舊報刊亭時，老板正收攤。鐵皮柜上擺的《異能周刊》還剩最后一本，封面是去年覺醒的“雷系天才”，林野上周還在這買過，老板當時說“這孩子跟你一樣大，真厲害”。今天老板沒多話，只朝他點了點頭，鐵皮柜關上時發出“哐當”一聲，是每天這個點都會有的聲響。

再往前走，就是小區門口的便利店。暖黃的燈光從玻璃門里透出來，貨架上的酸奶擺得整整齊齊，最上層是媽媽常買的原味款，瓶身上的生產日期還是今天的。林野本來想進去買瓶，手都碰到門把了，卻突然頓住——好像昨天媽媽還說“酸奶最近漲價，等周末促銷再買”，怎么今天又覺得她常買？腦子里像蒙了層薄霧，晃了下就散了。

“哥！”

林溪的喊聲從小區里傳出來。小女孩扎著羊角辮，手里舉著張畫，跑起來時畫紙被風扯得飄，上面用銀色馬克筆涂的矛尖，在路燈下閃著細碎的光。“我在美術課上畫的！”她把畫塞到林野手里，指腹還沾著點沒干的墨，“老師說銀色是‘能覺醒的顏色’，我把0.28都涂成銀色了！”

林野捏著畫紙，墨漬蹭在指尖，涼絲絲的。跟著林溪往樓上走，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腳步亮起來，映著墻上的小廣告——有一張是社區補練班的通知，紅底黑字，和蘇曉棠給的時間表上的地址一模一樣。林溪踮著腳，指著廣告上的“免費”兩個字：“媽媽說這個不要錢，周末帶我去看你練冥想！”

推開門的瞬間，燉肉的香味先裹住了腳。是媽媽燉的蘿卜牛腩，她總愛在周四晚上燉，說“周五吃剩的，周末能煮面”。玄關的鞋柜上，爸爸的帆布工作包搭在上面，包側的拉鏈沒拉嚴，露出半截新螺絲刀——是昨天他在五金店買的，林野記得爸爸以前總用那把木柄舊螺絲刀，握柄處都被磨得發亮，上周還說“這把刀跟了我五年，丟了可惜”。

“回來啦？”爸爸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他正蹲在茶幾旁修林野的舊臺燈。新螺絲刀的黑色塑料握柄在燈光下泛著光，他擰螺絲時，指節還是習慣性地往里收——和用舊螺絲刀時的姿勢分毫不差。臺燈的燈罩上，林溪小學時貼的小太陽貼紙卷了個角，爸爸用透明膠帶輕輕粘了下，沒舍得換。

林野的目光停在那把新螺絲刀上，心里突然晃了下：昨天爸爸明明還在抽屜里翻找舊螺絲刀，怎么今天就直接用新的了？是舊的真丟了，還是自己記混了？他剛想開口問，就聽見媽媽從廚房出來的聲音。

“洗手吃飯，”媽媽手里端著湯碗，牛腩的熱氣熏得她額前碎發飄起來，“今天的蘿卜燉得軟，你多吃點。”她把碗放在餐桌上時，指尖蹭到桌布的花紋，習慣性地把碗往林野那邊推了推——這個動作她做了十幾年，從林野上小學時就這樣，怕他夠不著菜。

那點恍惚像被湯氣蒸散了，林野低頭洗手，水流過指尖時，想起早上媽媽遞保溫杯的樣子，她當時說“路上別晃，灑了可惜”，聲音和現在一模一樣。等他坐在餐桌前，媽媽已經把牛腩里的筋挑出來，放在他碗里：“你不愛嚼筋，我給你挑干凈了。”

爸爸還在修臺燈，偶爾抬頭看一眼餐桌，見林野吃了塊蘿卜，才繼續擰螺絲：“今天跟單位老王聊，他兒子去年檢測0.29，練了兩周冥想漲到0.33，最后覺醒了控水異能，現在幫社區澆花呢。”他說的老王，上周還來家里下棋，當時還拍著林野的肩說“小伙子肯定比我兒子強”。

林野咬著牛腩，軟嫩的肉里吸滿了湯汁，是他從小吃到大的味道。林溪拿著勺子，把自己碗里的蘿卜往他碗里舀：“哥吃蘿卜，媽媽說蘿卜能‘順氣’，練冥想不煩躁！”

晚飯后，林野回房間練冥想。書桌上，爸爸修好的臺燈亮著暖黃的光，燈罩上的小太陽貼紙在光里晃。媽媽泡的菊花茶放在旁邊，杯子是他初中時用的，杯身上的籃球圖案掉了點色，卻被擦得干干凈凈。他翻開《基礎呼吸指南》，“情緒錨點”那頁，媽媽用熒光筆涂的小太陽旁邊，多了行小字：“想燉肉的香味，就不慌了”。

閉著眼，薄荷糖的清涼還在舌尖，晚槐風的味道、烤紅薯的甜香、牛腩的鮮，順著記憶飄過來。指尖慢慢熱起來，桌上的鉛筆尖輕輕動了下，蹭過紙頁留下道淺痕。他睜開眼，看見媽媽站在門口，手里拿著薄外套：“晚上涼，披上別凍著。”爸爸也跟過來，手里拿著他的舊運動手環：“這個記心率，練太猛了就歇會兒。”

林野接過手環，表帶里的海綿是爸爸上周貼的，軟乎乎的還沒變形。他掏出手機，暗紫色屏保上的倒計時跳成“29天17小時58分”，紅色數字在暖光里沒那么扎眼了。備忘錄里，他寫下：“補練見效（鉛筆微動），錨點：槐風、燉肉香、媽媽的小字；螺絲刀的恍惚是記混了”。

月光從窗簾縫里鉆進來，落在臺燈的小太陽貼紙上。林野摸了摸杯底的溫茶，從學校到家里的路，晚風吹過的每一段，家人的每一個小動作，都比那轉瞬的恍惚更實在。管它是記混了還是什么，眼前的暖是真的，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