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被凍醒的。

天剛蒙蒙亮，老宅儲藏室的窗戶沒關嚴，冷風裹著雪沫子灌進來，落在她臉上，冰涼刺骨。她動了動手指，僵硬地撐起身子，地上的錄音筆還亮著，停在那段讓她窒息的對話末尾。

她把錄音筆和那封沒寫完的信塞進外套內袋，指尖觸到布料下的皮膚，還帶著昨夜的寒意。站起身時，膝蓋傳來一陣酸痛，她扶著老柜子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站穩——原來絕望到極致時，連身體的疼都變得不那么清晰了。

離開老宅前，蘇晚繞到客廳，看著墻上掛著的全家福。照片里，爸媽笑著把她和蘇晴護在中間，那時蘇晴還沒被拐走，眉眼間滿是天真。她伸出手，指尖撫過照片里爸媽的臉，聲音輕得像嘆息：“爸媽，我一定會讓兇手償命的。”

回到出租屋，蘇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錄音筆里的內容拷貝到三個不同的U盤里，分別藏在出租屋的各個角落。她不敢相信任何人，連手機都換成了新的，只存了一個律師的聯系方式——那是爸媽生前認識的律師，姓趙，為人正直，或許能幫她。

下午，蘇晚約趙律師在咖啡館見面。她把錄音筆和那封殘缺的信推到趙律師面前，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趙叔叔，這是我找到的證據，我爸媽的車禍不是意外，是陸承澤干的。”

趙律師皺著眉，先點開了錄音筆。當陸承澤的聲音傳出來時，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反復聽了三遍，又拿起那封信仔細看了一遍，才抬頭看向蘇晚，眼神里滿是凝重：“晚晚，這證據很關鍵，但還不夠。錄音里只提到‘不該查這些’，沒直接說車禍是他策劃的，而且信的后半段被撕了，沒辦法證明跟車禍有關聯。”

“那怎么辦？”蘇晚的聲音帶著哭腔，“我不能讓我爸媽白白送死，不能讓陸承澤逍遙法外。”

“你先別慌，”趙律師遞給她一張紙巾，“我們可以從兩個方向入手。第一，查當年車禍的卷宗，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線索，比如剎車痕跡、目擊者證詞之類的；第二，查蘇晴當年被拐的事，信里提到的‘姓王的人’，說不定跟陸承澤有關，找到這個人，或許能找到更多證據。”

蘇晚點點頭，把趙律師的話記在心里。她知道，這條路很難走，但她沒有退路。

離開咖啡館時，天已經黑了。蘇晚剛走到路口，就被一輛黑色轎車攔住了去路。車窗降下，露出陸承澤的臉，他的眼神冰冷，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上車，我們談談。”

蘇晚想轉身跑，可轎車的后門突然打開，兩個黑衣男人走下來，一左一右地攔住了她的去路。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只能咬著牙，坐進了車里。

車里的氣氛很壓抑，蘇晴也在，坐在陸承澤身邊，臉色蒼白，不敢看蘇晚的眼睛。

“你去老宅了？”陸承澤先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蘇晚攥緊了口袋里的U盤，沒有說話。

“我警告過你，別再查過去的事，”陸承澤轉過頭，眼神里滿是威脅，“你爸媽的事，就當是意外，對你、對我、對晴晴都好。如果你非要揪著不放，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蘇晚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陸承澤，你殺了我爸媽，騙了我五年，現在還想威脅我？你覺得我會怕嗎？”

“怕不怕，你可以試試，”陸承澤的手指輕輕敲著膝蓋，“你現在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助理，月薪五千，租著每月兩千的房子，對吧？如果你聽話，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過上好日子。但如果你不聽話，我可以讓你在這座城市待不下去，甚至……讓你像你爸媽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縮，她知道，陸承澤說得出來，就做得出來。他現在事業有成，人脈廣，要對付她這樣一個普通女孩，易如反掌。

“你別傷害晚晚姐！”蘇晴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哭腔，“陸大哥，是我不好，是我不該讓你瞞著她，你別為難晚晚姐，有什么事沖我來。”

“晴晴，你別說話，”陸承澤按住她的肩膀，眼神依舊冰冷地看著蘇晚，“給你三天時間，把你從老宅拿走的東西交出來，然后離開這座城市，永遠別回來。否則，后果你承擔不起。”

轎車在蘇晚的出租屋樓下停下，蘇晚剛下車，車門就“砰”地一聲關上，黑色轎車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她站在樓下，渾身發冷，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恐懼。陸承澤的威脅像一把刀，懸在她的頭頂，隨時可能落下。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一旦退縮，爸媽的冤屈就永遠無法昭雪，她這五年的痛苦也將毫無意義。

回到出租屋，蘇晚把藏起來的U盤又換了個地方，然后給趙律師發了條消息，告訴他陸承澤威脅她的事。趙律師很快回復，讓她注意安全，他會盡快去查車禍卷宗和“姓王的人”的線索。

那天晚上，蘇晚一夜沒睡，坐在沙發上，手里握著一把水果刀，警惕地聽著門外的動靜。她知道，陸承澤不會輕易放過她，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第二天早上，蘇晚去公司上班，剛到門口，就被經理叫進了辦公室。經理遞給她一張離職申請表，語氣帶著歉意：“蘇晚，對不起，公司最近裁員，你的崗位被取消了，這是補償金，你收下吧。”

蘇晚看著離職申請表，心里冷笑一聲——她知道，這是陸承澤的手段。她沒有爭辯，拿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轉身離開了公司。

她剛走出公司大樓，手機就響了，是房東打來的：“蘇晚，不好意思，這房子我要收回來自己住，你三天內搬出去吧，押金我會退給你的。”

蘇晚掛了電話，站在路邊，看著來往的車流，突然覺得很無助。陸承澤的動作很快，斷了她的工作，斷了她的住處，就是想逼她妥協。

可她不會妥協。

蘇晚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給趙律師打了個電話：“趙叔叔，我被公司辭退了，房東也讓我搬出去，陸承澤開始動手了。”

“你先別慌，”趙律師的聲音很沉穩，“我已經查到一些線索了。當年車禍的卷宗里，有個目擊者說，車禍發生前，有人動過你爸媽的剎車。還有，蘇晴當年被拐的事，那個‘姓王的人’，名叫王坤，幾年前因為賭博欠了一大筆錢，后來突然還清了，現在開了一家物流公司，而這家物流公司的最大股東，就是陸承澤的父親。”

蘇晚的眼睛亮了起來——這說明，陸承澤的父親也牽涉其中，蘇晴被拐，很可能跟陸家有關。

“趙叔叔，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來，別讓陸承澤找到你，”趙律師說，“我繼續查王坤的下落，只要能讓他開口作證，就能證明陸承澤和車禍有關。另外，我會聯系警方，把錄音筆和信件交給他們，讓他們重新調查當年的車禍案。”

蘇晚點點頭，掛了電話。她知道，現在的每一步都很關鍵，她必須小心謹慎，不能讓陸承澤抓住任何把柄。

她找了一家偏僻的小旅館住下來，換了新的手機號，只告訴了趙律師一個人。每天除了吃飯，就是待在房間里，等待趙律師的消息。

可她沒想到，危險會來得這么快。

第三天晚上，蘇晚正在房間里看書，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腳步聲很重，停在她的房門口，然后是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

蘇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是陸承澤的人來了。她趕緊把藏在枕頭下的U盤拿出來，塞進內衣口袋里，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躲在門后，屏住了呼吸。

門被打開了，兩個黑衣男人走了進來，四處張望。當他們看到躲在門后的蘇晚時，立刻沖了過來。

蘇晚拿著水果刀，對著他們，聲音因為緊張而發抖：“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報警了！”

可黑衣男人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繼續朝她撲過來。蘇晚閉上眼，舉起水果刀，就要刺過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她睜開眼，看到趙律師帶著幾個警察沖了進來，很快就制服了那兩個黑衣男人。

“晚晚，你沒事吧？”趙律師跑過來，扶住她的肩膀。

蘇晚搖了搖頭，眼淚卻掉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又一次逃過了一劫，可她也知道，這只是開始，陸承澤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

警察把黑衣男人帶走了，趙律師告訴蘇晚，他們已經找到了王坤，王坤承認當年是他拐走了蘇晴，是陸承澤的父親給了他錢，讓他這么做的。而且，王坤還說，當年爸媽的車禍，是陸承澤策劃的，因為爸媽查到了蘇晴被拐的真相，要去報警，陸承澤為了阻止他們，就動了他們的剎車。

“現在證據確鑿，警方已經對陸承澤和他的父親立案調查了，”趙律師說，“晚晚，你爸媽的冤屈，很快就能昭雪了。”

蘇晚點點頭，心里卻沒有一絲輕松。她想起陸承澤，想起他們在一起的五年，想起那些虛假的甜蜜，心里像被刀割一樣疼。她知道，就算陸承澤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她爸媽也回不來了，她這五年的青春，也永遠回不來了。

幾天后，陸承澤和他的父親被警方逮捕了。蘇晴因為沒有參與車禍和拐騙事件，只是知情不報，被警方教育后釋放了。

蘇晚去警局做筆錄時，遇到了蘇晴。蘇晴走到她面前，眼里滿是愧疚：“晚晚姐，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不該幫陸大哥騙你。我會離開這座城市，以后再也不打擾你了。”

蘇晚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她恨過蘇晴，可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又恨不起來了。蘇晴也是個受害者，被拐走這么多年，又被陸承澤利用，她的人生，也同樣充滿了痛苦。

“你走吧，”蘇晚說，“以后好好生活，別再犯錯了。”

蘇晴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頭。

陸承澤被判刑那天，蘇晚沒有去。她去了爸媽的墓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她蹲在墓碑前，看著爸媽的照片，眼淚不停地掉：“爸媽，你們看到了嗎？兇手已經受到了懲罰，你們可以安息了。”

風刮過墓地，卷起地上的落葉，像是爸媽在回應她。蘇晚知道，爸媽一定看到了，一定在天上保佑著她。

后來，蘇晚離開了這座城市，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了新的生活。她找了一份新的工作，租了一間小房子，周末會去公園散步，會去圖書館看書，日子過得平靜而安穩。

只是偶爾，在某個飄雪的夜晚，她會想起陸承澤，想起那些虛假的甜蜜，心里還是會隱隱作痛。但她知道，那些痛苦，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去。她會好好生活，替爸媽好好活著，活出屬于自己的精彩。

冬雪終會融化，春天終會到來。蘇晚相信，她的春天，也終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