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氈帽壓得極低，灰泥漿糊滿了臉。

程擇蜷縮在河畔茶樓的垃圾桶旁，像個等著撿剩飯的叫花子。

咬著牙，齒間磨出火星：“斧頭幫……喪琛……”

七年牢獄，出來家園成廢墟，爺爺被害！

上門討說法，喪琛獰笑著扣動扳機(jī)。

再次睜眼，看到報刊亭上2009年的報紙，他驚醒：老天開眼，竟讓他回到了喪琛還只是縣城小幫派頭目，一切悲劇未發(fā)生的時刻！

他的武器，就握在發(fā)白的右手：一把磨尖的舊牙刷。

不起眼？

要的就是不起眼！

他不要喪琛死得痛快，而是要廢了這雜碎，讓他癱在床上懺悔半生，讓斧頭幫徹底散架。

“突突突——”

黑色雪佛蘭駛?cè)胍曇啊?

程擇瞳孔驟縮，肌肉緊繃，血液燒了起來。

車停穩(wěn)，司機(jī)下車，拉開了后座車門。

程擇貓腰溜進(jìn)綠化帶，離車不足五米，像獵豹般蓄勢待發(fā)！

只要喪琛露頭，就沖上去干他！

可車門敞開，喪琛卻遲遲不出來，里面?zhèn)鱽泶蚱ò愕耐ㄔ捖暋?

程擇咬著牙忍，他懂，越關(guān)鍵的時候越不能急。

突然，一聲稚嫩的呼喊打破寧靜：

“喵咪！等等我！”

穿碎花裙的女童抱著洋娃娃，追著只貍花貓沖過馬路。

他不管不顧，心無旁騖。

車門下一只腳伸了出來。

他擺出沖刺姿勢。

“汪，汪汪。”

一條羅威納犬狂奔而來，嘴角咧開，露出森白獠牙！

喪琛終于從車內(nèi)探出了腦袋。

程擇動了，像出膛的炮彈從樹叢后飛沖而出，速度之快，在空氣中拉出一道模糊殘影。

就在犬牙要撕裂肌膚的剎那，一道身影如神祇降臨，驟然擋在女童身前，像堵堅不可摧的墻，攔下所有致命危險。

借著奔跑的沖勢，力量聚在足尖，一記狠厲的重踢，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精準(zhǔn)轟在惡犬的下顎！

“嗷嗚！”

羅威納犬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龐大身軀被巨力掀飛，在空中劃出一道扭曲弧線，轟然墜地，四腳朝天抽搐翻滾。

去他媽的喪琛！

去他娘的復(fù)仇大計！

前一瞬，上輩子一則新聞突然撞進(jìn)來——就是今天，就是這條狗，把這孩子咬得血肉模糊！

程擇無法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小生命被撕碎！

抱起嚇傻了的小女孩，護(hù)在懷里，目光卻沒離開惡犬，半分不敢松勁——這狗兇性未消，隨時可能再撲上來。

果然，惡犬猛地翻身站起，甩了甩頭，緩緩逼近。

喉間低吼不斷，聲如悶雷，那雙嗜血的獸瞳死死盯著程擇，滿是憤怒與殺氣。

“嗚嗚嗚……”

懷里的小女孩細(xì)弱地啜泣，身體止不住輕顫。

程擇輕拍她后背，聲音低沉：“別哭，伯伯保護(hù)你。”

女童噙著淚，怯生生抬頭，用好奇又帶點(diǎn)怕的眼神，打量著眼前這渾身臟污、像從泥里刨出來的怪人。

羅威納犬再次發(fā)動攻擊！

猛地向前一撲，卷著蠻橫暴戾的氣息，龐大身軀如失控坦克，朝程擇悍然沖來。

速度極快，力量驚人，帶著讓人發(fā)怵的兇勁，仿佛要碾碎眼前一切。

這要是被正面撞上，就算成年壯漢也得原地起飛。

程擇早有準(zhǔn)備。

懷里抱著孩子，身形依舊靈活，微微一側(cè)，迅速避開。

腥氣從身旁呼嘯而過，惡犬撲了空，重重砸在地上，塵土飛揚(yáng)。

可它絲毫沒有氣餒，反倒激出了骨子里的兇性。

迅速調(diào)轉(zhuǎn)方向，再次猛撲——這次目標(biāo)明確，直取腳踝，企圖先廢了他的敏捷。

程擇腎上腺素飆升，精神高度集中。

一種超乎尋常的覺醒突然降臨——感官被無限放大！

雖沒轉(zhuǎn)身，但羅威納犬的肌肉顫動、進(jìn)攻軌跡，已經(jīng)在他腦海里清晰呈現(xiàn)。仿佛多了只洞察全局的“第三只眼”。

電光火石間，程擇將小女孩打橫抱起，下蹲、蓄力、腰身猛擰——一記掃堂腿，快如閃電，砸在羅威納犬側(cè)臉上！

“嗷！”

惡犬再次慘叫，滾了幾圈，一時站不起來。

這邊的犬吠、哀鳴與撞擊聲，很快引來了注意。

茶館一二樓的窗戶被推開，一個個腦袋探出來，指指點(diǎn)點(diǎn)議論著，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街上行人快速圍攏而來，想探個究竟。

喪琛也被這變故吸引，找了個高處，饒有興致地看起了好戲。

而他的司機(jī)卻到樹叢，探查著什么。

形勢對不能暴露身份的程擇來說，越來越不利。

必須速戰(zhàn)速決，盡快脫身。

可羅威納犬皮糙肉厚，兇悍異常，想干脆利落制服絕非易事。

此刻它已被原始兇性吞噬，沒了理智。

掙扎著彈起身，再次爆發(fā)出驚人力量，不顧一切朝程擇猛撲。

速度之快近乎癲狂，攻擊之猛猶如困獸之斗，誓要與眼前的人類不死不休，血濺當(dāng)場！

程擇眉宇緊鎖，一個轉(zhuǎn)身避開撲擊，同時迅速掃視四周，尋找破局機(jī)會。

這狗力量大、速度快，但體型太龐大，靈活性終究差些。

程擇心念電轉(zhuǎn)，突然加速，抱著女童不退反進(jìn)，朝惡犬沖去！

羅威納犬蓄勢中愣了一瞬，連野獸本能都沒跟上這變故。

但遲疑只是片刻，原始兇性很快占了上風(fēng)。

它毫不猶豫發(fā)動正面對沖，想憑強(qiáng)悍體魄碾壓這個挑釁者。

就在一人一狗即將硬碰硬的瞬間，程擇猛地甩出樣?xùn)|西。

羅威納犬張口就咬，想撕碎所有來犯之?dāng)场?

可當(dāng)那東西碰到嘴，才驚覺觸感柔軟無威脅——竟是小女孩一直抱在懷里的洋娃娃！

咬住容易，想要吐出來，卻難了。

鋒利的犬牙深深扎進(jìn)洋娃娃蓬松的身體，毛絨纖維塞滿了牙縫，牙齒陷在里面拔不出，它只能急得甩頭。

機(jī)會稍縱即逝！

程擇怎會錯過。

果斷放下懷里的女童，一個餓虎撲食，猛地?fù)湎蛘龘u頭擺腦的羅威納犬。

一手死死掐住狗頭，不讓它掙開；

一手像鐵鉗般箍住狗嘴，防它咬人；

雙腿更牢牢鎖住狗腰，讓它動彈不得。

一人一狗緊緊扭抱，在河畔斜坡上毫無章法地翻滾。

場面頓時混亂不堪，泥土飛濺，草屑揚(yáng)得到處都是。

圍觀群眾更興奮了，“臥槽”聲不斷，不少人舉著手機(jī)拍攝，生怕漏了細(xì)節(jié)。

……

一個穿花襯衫的中年男人擠進(jìn)人群，氣急敗壞地嚷嚷：

“我的狗呢？誰敢動我的狗！”

他青筋暴起，正要抓個圍觀者問話，忽聽人群里爆發(fā)出刺耳驚呼。

有人抖著手指向河心，破音嘶吼：“在那兒！人和狗都卷進(jìn)漩渦了！”

渾濁的浪頭里，兩團(tuán)黑影被激流裹著，迅速沒入泛著白沫的深水。

接著，羅威納犬突然從水下冒出來，四肢奮力劃水，費(fèi)了好大勁才掙扎著爬上岸。

渾身哆嗦，狼狽不堪，毛發(fā)濕噠噠黏在身上。

它疲憊地甩了甩水，隨即像泄了氣的皮球，蔫頭耷腦趴在地上，拼命喘氣——哪還有先前的囂張模樣。

大狗上岸后，人們?nèi)跃o盯著河面，焦急搜尋落水者的蹤跡。

良久，河面依舊平靜，唯有一頂破氈帽，順著緩流漂向遠(yuǎn)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