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月被仙侍送回燼云崖的住處，一路都咬著牙沒吭聲。

直到關上房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她才允許自己泄露出痛楚的神色。她小心翼翼地褪下半邊衣衫，露出白皙肩頭上那一道猙獰的鞭痕——皮肉翻卷，鮮血早已將里衣染紅了一片，黏連在傷口上，每動一下都帶來一陣撕扯的劇痛。

“嘶……”她倒抽著涼氣，對著鏡子查看傷勢，眼圈忍不住紅了，“這韻含仙尊下手也太狠了……早知道沐露節是這么個倒霉催的場面，我說什么也不去湊那熱鬧了。”

她忍著疼，從自己從月陽城帶來的小包袱里翻出一個粗糙的小瓷瓶，里面裝著凡人用的金瘡藥粉。她咬緊牙關，將藥粉小心地撒在傷口上。

藥粉觸及皮肉，一陣尖銳的刺痛猛地炸開，比剛才挨打時更甚。沈璃月疼得渾身一顫，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在眼眶里直打轉，卻硬是倔強地仰起頭，沒讓它們掉下來。

“嗚……好疼……”她吸著鼻子，聲音里帶著壓抑的哭腔和滿滿的委屈，“這仙界一點也不好……我想回家……”

云光臺內

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韻含垂首立于下方，感受到來自玉座之上那冰冷的目光，心中忐忑，試圖開口解釋：“師尊，今日之事，弟子……”

話未說完，她便對上了上衾墨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眸，剩余的話語瞬間卡在喉嚨里，再也不敢吐露半分。殿內其他幾位仙神亦屏息凝神，今日沐露節上發生的事，他們顯然早已知曉。

“本尊的人，”上衾墨的聲音緩緩響起，不高，卻帶著千鈞重壓，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落在心尖，“何時輪到你來代為管教？”

冰冷的質問讓韻含臉色白了白。

一旁的溪落見狀，連忙上前一步，躬身打圓場：“師尊息怒。韻含師妹今日或許是沖動了些，但想必也是出于維護仙界規矩之心，并非有意冒犯師尊……”

上衾墨的目光淡淡掃向溪落，雖未言語，卻讓溪落后面的話自動消音。他轉而看向韻含，語氣不容置疑：“既然知道是沖動，便該受罰。自己去雷烽臺，領三道雷鞭，靜靜心。”

“三道雷鞭？！”雨岫忍不住驚呼出聲，臉上露出駭然之色，“師尊，雷鞭之刑非同小可，韻含師妹她恐怕……”

雷鞭笞魂，其痛楚絕非尋常皮肉之苦可比。

上衾墨面無表情，甚至未曾看雨岫一眼，只對著韻含，聲音平淡卻蘊含著令人膽寒的殘忍：“若不愿受刑，本尊便親自‘送’你一程。”

“送”字一出，殿內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氣，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再清楚不過，自百年前被青玥種下那惡毒魔咒后，師尊的脾性便愈發陰晴不定，殘暴莫測，“親自送走”絕非虛言恐嚇。

韻含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臉色慘白如紙。她死死咬住下唇，最終深深低下頭，聲音艱澀卻不敢有半分猶豫：“……是。弟子領罰，這便去雷烽臺。”

她不再多言一句，轉身決絕地退出大殿，徑直前往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受刑之地。

沈璃月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肩上的鞭傷像有火在灼燒，隱隱作痛，翻來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終于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清涼舒適感包裹，沉沉睡去。

她并不知道，夜深人靜時，上衾墨曾悄然踏入她的房間。他立于榻邊，垂眸看著她在睡夢中仍因疼痛而微蹙的眉頭，指尖凝聚起柔和而磅礴的仙力，輕輕覆于那可怖的鞭傷之上。瑩白的光暈流淌，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淺粉色的新痕。

直到感知她氣息平穩，體溫也恢復正常，上衾墨才收回手，見她睡顏恬靜，他眼底某種難以察覺的波動終于平復，悄然離去。

翌日清晨，沈璃月醒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肩膀，卻驚訝地發現一點都不痛了。她疑惑地掀開衣領查看，那傷口竟幾乎愈合了！

“不會吧？這凡間的藥粉什么時候效果這么好了？”她拿起那只粗糙的小瓷瓶，翻來覆去地看，滿心不解，“以前被爹爹拿藤條抽了，擦這藥也得疼上好幾天呢……怪事。”

不過身上不疼了，心情自然也舒暢起來。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只覺得神清氣爽：“昨晚后來倒是睡了個好覺！”

想起昨日被葉蕓欺辱、被韻含責打的憋屈，一股不服輸的勁頭猛地竄了上來。她握了握拳，眼神變得堅定：“不行！我不能一直這么任人拿捏！我要學法術！我要變得厲害！”

說干就干！她立刻收拾利落，風風火火地跑向上衾墨所在的正殿。

站在那扇威嚴沉重的殿門前，她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正準備小心翼翼地敲門。

豈料，她的指尖還未觸及門板，那殿門竟仿佛有靈性般，“吱呀”一聲，自己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沈璃月完全沒料到這一出，整個人還保持著向前用力的姿勢，頓時失去了平衡，“哎呀”驚叫一聲，一個踉蹌直接摔進了殿內，模樣頗為狼狽。

沈璃月手忙腳亂地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一抬頭，正好撞進上衾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他似乎剛將一絲極淡的笑意斂去，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轉眼間又恢復了那副萬年寒冰般的冷冽模樣，仿佛剛才那抹揶揄從未存在過。

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塵，有些尷尬，但還是鼓起勇氣，大聲說道：“師父！我想學法術！真正的法術！”

上衾墨垂眸看著她，語氣平淡無波：“修習法術，需以修為為根基。你如今底子太薄，空有想法，無力施展。”

沈璃月頓時有些蔫了，她確實感覺自己體內那點微末的靈力，連讓片葉子動一下都費勁。她眨了眨眼，帶著點期待和討好問道：“那……師父，您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幫我快點增加修為啊？”

話音剛落，她只覺眼前景物猛地一晃，仿佛空間被無形之力扭曲折疊！待她重新站穩，驚駭地發現自己和上衾墨竟已瞬間立于一處陡峭的孤崖之上！下方是翻涌的云海，凜冽的罡風吹得她衣袂獵獵作響。

“這燼云崖，此處靈力最為精純充沛。”上衾墨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依舊沒什么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在此靜心吐納，于你淬體凝丹大有裨益。能否有所突破，看你自身造化。”

沈璃月聞言，不敢怠慢，連忙依言在光潔的崖石上盤膝坐下。她閉上眼睛，努力摒棄雜念，嘗試著去感受。

漸漸地，她果真感到四周仿佛有無數冰涼而細膩的氣息開始向她匯聚，如同溫柔的水流般絲絲滲入她的肌膚，順著經脈緩緩流淌，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感，連靈臺都仿佛清明了幾分。

這就是靈力嗎？她心中一陣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