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蟬鳴聲是最先炸開的信號。起初只是一兩聲試探，沒過幾天，整個樹梢就被蟬鳴灌滿了，嘰嘰喳喳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陽光越烈，這網就收得越緊，連空氣都跟著震顫。

餐桌擺滿了周炎愛吃的菜，周禹起身給周炎盛著湯“阿炎我上次推給你的教練怎么樣？加了嗎？證得趕緊考下來呀！這樣出門就方便多吶。”“聊了明天叫我過去報名就可以開始練車了。”周禹點了點頭。加教練那晚教練手機彈出消息。新朋友通知“獨釣寒江雪”

回到房間周炎鞋也沒有脫的就趴在床上。打開微信給教練發了一條消息“教練你好我是周炎方便給我發個駕校的定位嗎？”10分鐘后消息通知“定位：延安路10號正東駕校。”

次日。周炎被鬧鐘吵醒。洗漱完后。周炎便趕去駕校。

“正東駕校。”周炎抬頭看著牌子邊點頭邊說著。走進駕校，報名處的人多到擠得轉不開身。門口排著彎彎曲曲的長隊，一直蜿蜒到樓道口，隊伍里有人拿著身份證和報名表頻頻往前張望，有人低頭刷著手機打發時間，時不時被前面的動靜帶著往前挪兩步。

屋里更是熱鬧，幾張辦公桌前都圍滿了人，咨詢的、填表的、交材料的擠在一起，說話聲、打印機的嗡鳴聲、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混在一塊兒，顯得格外嘈雜。墻上貼著的價目表前也站著好幾個人，指指點點地討論著，空氣里都彌漫著一股急哄哄的勁兒。周炎找了個地方坐下。輪到周炎，周炎把身份證遞給工作人員。拍了照片。工作人員：“你去對面的交警大隊給這個材料后面你再拿回來這。”周炎：“我不知道具體在哪里遞交材料。”此時以一位男子拿過資料“我帶你過去。”工作人員在一旁呦呵著“這是我們顏教練第一次帶人去呢。”

太陽正當頭熱的不行。男子拿著材料擋著太陽，周炎就躲在男子身后“你是這里的教練嗎？”男子點頭道：“是的我還是你加微信的教練，我姓顏單名一個趣字。”“顏趣哈哈好有趣的名字。”辦事廳處。顏趣把手中資料給周炎“你就去那里遞交材料簽個字完事后再把材料拿回去。店里人多我先回去招呼。”

顏趣早就注意到周炎了。顏趣在后門吸完煙回到報名處便看到周炎。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別在耳后高高的鼻梁翹翹的鼻尖跟他圓嘟嘟的小嘴搭配這張臉上簡直是女媧炫技之作。美的不知天地為何物。

周炎簽完字拿著材料往報名處跑去鞋底都要被熔開膠了六月的戶寧出奇的熱。周炎把資料給了工作人員眼睛四處張望著像是尋找著什么，她失落的走出報名處。顏趣在辦公室內整理好考生名單。走出辦公室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顏趣見許久沒有看到周炎便發了個微信“你辦好了嗎？”周炎看到微信通知回復“我已經辦好了我現在回去了。”顏趣看到微信消息抿了抿嘴唇。起身又去后院點了一支煙。

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穿過駕校辦公室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一塊亮斑。顏趣捏著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下午三點有空的話，過來練車。”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他順手將手機揣進褲兜，起身帶上門。走廊里還回蕩著其他教練吆喝學員的聲音，混著遠處場地里斷斷續續的引擎轟鳴，構成獨屬于駕校的喧囂。

回到家時，樓道里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又在身后逐一熄滅。打開房門，玄關處的鞋柜上擺著一盆常春藤，葉片上還掛著早上澆的水珠。顏趣換了鞋，徑直走到客廳的茶幾旁，從抽屜里抽出一張照片——是周炎在報名處填表格時，他隨手拍的。照片里的小姑娘低著頭，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半只眼睛，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淺淺的陰影。他指尖在照片邊緣摩挲了兩下，又將照片塞回抽屜深處，轉身去廚房倒了杯冷水。

夜幕像塊浸了墨的絨布，緩緩蓋下來時，周炎正站在“禹”字招牌下。酒吧的霓虹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暈開一片暖黃，推門而入時，震耳的音樂裹挾著酒氣撲面而來。周禹正靠在吧臺后擦杯子，看見她進來，抬了抬下巴：“來了？還是老樣子？”

“嗯，一杯氣泡水。”周炎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車水馬龍隔著一層玻璃，變成無聲的流動畫面。她剛抿了兩口飲料，視線就被斜前方卡座里的動靜牽了過去——那里圍著幾個男人，其中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身影有點眼熟。

“哎，你看那邊那個女的，”顏趣身邊的李哲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炎的方向，“長得挺乖的，我去叫過來喝兩杯？”

顏趣正低頭調著杯子里的酒，聞言眼皮都沒抬：“別瞎鬧。”

“怕什么，問問而已。”李哲嬉皮笑臉地站起來，晃悠悠地走到周炎桌前，“美女，那邊朋友想請你喝一杯，賞個臉？”

周炎抬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了，謝謝。”她的聲音很輕，被音樂揉得碎碎的。

李哲碰了個軟釘子，悻悻地回了卡座，一屁股坐下就撇嘴：“現在的美女真是難泡，問都懶得理。”

“人家不想來，你湊什么熱鬧？”顏趣把調好的酒推到他面前，語氣冷了幾分，“喝酒就喝酒，少去騷擾別人。”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李哲愣了愣，訕訕地閉了嘴。

這邊的動靜剛好落進周炎眼里，她這才認出那個穿連帽衫的男人是顏趣。心里咯噔一下，她端起杯子起身，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過去，站在卡座旁輕聲問好：“顏教練，您也在這兒啊。”

顏趣抬頭看見她，眼里閃過一絲意外，隨即點了點頭：“嗯，跟朋友聚聚。”他的目光掃過她手里的氣泡水，又移開視線，“你哥是這兒的老板？”

“嗯，我哥周禹。”周炎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杯壁，酒吧里的光忽明忽暗，照得她臉頰有點發燙。

旁邊的李哲這才反應過來兩人認識，連忙賠笑：“原來跟教練認識啊，剛才對不住了美女。”

周炎搖搖頭表示沒事，正想再說點什么，周禹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往顏趣面前的桌上放了瓶啤酒：“顏教練？我妹的教練？”他看了看顏趣，又看了看周炎，眼里帶著點探究。

“哥，這就是你推的那個教練。”周炎小聲解釋。

顏趣跟周禹碰了碰杯：“周老板，幸會。”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周炎覺得自己在這兒有點多余，正想告辭，顏趣忽然開口：“你等會兒要回去？”

“嗯，差不多了。”

“我等會兒走，順道送你。”顏趣說得自然，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周炎愣了愣，剛想拒絕，就被他打斷，“剛好順路。”

酒吧里的音樂還在震，五顏六色的光束掃過顏趣的側臉，他的輪廓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周炎咬了咬唇，點了點頭。

快十一點時，顏趣跟朋友道別，帶著周炎走出酒吧。夜風格外涼，吹得周炎縮了縮脖子。顏趣打開車門，一股淡淡的皮革味混著消毒水的氣息飄出來——是駕校教練車的味道。

車子駛離市區時，路邊的路燈一盞盞往后退，像串起的螢火蟲。車里沒開音樂，只有引擎平穩的低鳴。顏趣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骨節分明，偶爾側過頭看一眼后視鏡。

“下午練車的時候，離合踩得比第一次穩多了。”他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周炎有點驚訝，沒想到他會提練車的事，小聲應道：“嗯，昨天回家想了想您說的要點。”

“多練練就好。”顏趣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下次練倒車入庫，記得提前想想點位。”

車子在香樟園別墅區門口停下時，周炎解開安全帶，說了聲謝謝。顏趣“嗯”了一聲，看著她推開車門：“上去吧，早點休息。”

周炎點點頭，轉身往別墅區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見顏趣的車還停在原地，車燈在夜色里亮著，像兩簇溫暖的光。她揮了揮手，直到車子緩緩駛離，才轉身跑進別墅區域內。

半個月后的駕校訓練場，陽光把水泥地曬得發白，空氣里飄著輪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周炎坐在駕駛座上，手指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泛白。這是她第一次把車開上駕校外的輔路，旁邊偶爾有電動車呼嘯而過，嚇得她腳底下的油門忽輕忽重。

“別怕，”顏趣的聲音從副駕傳來，帶著點安撫的笑意，“你看前面，路寬得很。把視線放遠，別盯著車頭那點地方。”他的手指在儀表盤上敲了敲，“速度穩住，就按剛才在場地里的感覺來。”

周炎深吸一口氣，擋風玻璃外的樹影飛快往后掠，她盯著遠處的路牌，努力把顏趣說的要點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車子晃晃悠悠地往前挪，過了兩個路口，她手心的汗已經浸濕了方向盤套。等終于把車開回駕校場地，她幾乎是癱在座位上，后背都汗濕了。

“第一次上路都這樣，”顏趣遞過來一瓶水，瓶蓋已經幫她擰開了，“比我預想中穩，不錯。”

周炎接過水猛灌了兩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才壓下心里的慌。收拾東西準備走時，顏趣忽然開口：“上次在酒吧，我朋友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賠個不是。”

周炎愣了愣，看著他被陽光曬得發亮的側臉，點了點頭。

兩人去了家巷子里的老火鍋店，紅油鍋底端上來時，咕嘟咕嘟的氣泡裹著辣椒翻滾，香氣瞬間漫了滿桌。周炎夾起一片毛肚，在紅湯里七上八下涮完，吃得嘴唇通紅，眼里卻亮閃閃的。顏趣面前擺著一碗清水，夾起的每樣菜都要在里面涮兩遍，即便這樣，額頭上還是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不能吃辣啊？”周炎停下筷子。

“還行，”顏趣扯了張紙巾擦汗，嘴角卻帶著笑，“看你吃得香。”

正說著，顏趣的手機響了，是李哲。“趣哥，借你車開下唄，我車送去修了。”

顏趣看了眼周炎，對著電話說：“過來拿鑰匙，我們在老巷子火鍋店。”

沒十分鐘，李哲就氣喘吁吁地沖進店里，看見桌邊的兩人，眼睛一下瞪圓了：“喲，你們倆怎么在一塊兒？”他搓著手湊過來，“我說趣哥，你這是……”

“鑰匙。”顏趣從口袋里扔出一串鑰匙，眼神掃過去，“趕緊走，別在這兒礙事。”

李哲接住鑰匙，嘿嘿笑了兩聲，一步三回頭地溜了。

吃完火鍋，外面的天剛擦黑，路燈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顏趣指了指街角的小店：“去畫個石膏娃娃？”

店里擺滿了白花花的石膏像，顏料在調色盤里擠得五顏六色。周炎選了個Hello Kitty，拿著細畫筆慢慢涂粉色的蝴蝶結。顏趣挑了個奧特曼，笨拙地給它涂藍色的鎧甲，顏料蹭到手指上也沒在意。

等兩人舉著作品出來，夜風正好吹過。顏趣看著周炎手里的Hello Kitty，忽然說：“你看它圓乎乎的樣子，多像你。”

周炎臉上的笑猛地僵住，手里的石膏像差點脫手。這句話，魏起然以前也說過。那時候他們在游樂園，她抱著剛畫好的Hello Kitty，魏起然捏著她的臉笑，說她跟娃娃一樣，眼睛圓圓的，透著股傻氣。

“怎么了？”顏趣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眉頭皺了皺。

周炎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突然響了，是周禹。“小炎，你快來酒吧！魏起然來了，他說要找你……”

電話里的背景音很吵，夾雜著魏起然的喊聲。周炎的心一下沉到底，捏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抖。顏趣看她臉色發白，直接拉開車門：“我送你過去。”

酒吧里的音樂震得人耳朵疼。魏起然紅著眼眶堵在吧臺前，看見周炎就沖過來：“小炎，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你分手的……”

周炎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吧臺，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哆嗦。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你夠了。”顏趣上前一步，擋在周炎身前，眼神冷得像冰，“你們已經分手了，糾纏不休有意思嗎？”他攥住魏起然的胳膊往外拖，“別在這兒騷擾她，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魏起然還在掙扎著喊“小炎”，被顏趣半拉半拽地推到門外。不知道顏趣跟他說了些什么，外面的爭吵聲漸漸小了。

回到酒吧時，周炎正趴在吧臺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周禹拍著她的背，看見顏趣進來，遞了個眼神過去，低聲說：“謝了。”等周炎稍微平復了些，周禹把顏趣拉到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帶著笑：“哥們，我看好你。”

顏趣沒說話，只是往吧臺那邊看了一眼。周炎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他走過去，把剛在路邊買的草莓糖葫蘆放在她面前，輕聲說：“甜的，吃點就不難受了。”

周炎被這個突然闖入她生活的人起了一絲想了解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