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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騙局

山路越走越陡,晨露打濕了褲腳,冰涼的寒意順著骨頭縫往里鉆。我偷偷打量著身邊的阿梅和阿柔,阿梅正踮腳望著前方,辮梢的紅頭繩隨著腳步輕輕晃動,嘴角掛著藏不住的笑意;阿柔則低頭摩挲著布包上的槐花刺繡,指尖劃過針腳時,眼神里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她們大概還沉浸在“少奶奶“的夢里,絲毫沒察覺林婆婆那雙裹在青布帕子里的手,正死死攥著槐木冊,指節泛白。

林婆婆的腳步很穩,像常年走慣了這條路。她的青布衫洗得發白,后頸處打了塊補丁,補丁邊緣磨得發亮,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時不時掃過我們三個,像鷹隼盯著獵物。走在最后面的是五個村民,手里都握著鋤頭扁擔,沉默地跟著,腳步聲在寂靜的山林里敲出沉悶的回響。

“林婆婆,還有多久到啊?“阿梅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脆生生的,帶著少女的雀躍。

林婆婆沒回頭,只從喉嚨里擠出個“快了“,沙啞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她頓了頓,又補了句:“到了地方,自有丫鬟伺候你們梳洗,往后啊,再不用走這種泥路了。“

阿梅笑得更歡了,阿柔也跟著點頭,只有我盯著林婆婆的背影,心里那團疑云越滾越大。若真是去享福,何必帶這么多壯漢?又何必走這種連路都算不上的荒徑?

轉過一道山坳,眼前突然開闊起來。一片平整的空地上,立著三間灰撲撲的土坯房,房頂上的茅草歪歪扭扭,像是隨時會塌下來。最奇怪的是,土坯房周圍圍著半人高的木柵欄,柵欄上爬滿了枯藤,有些地方還纏著銹跡斑斑的鐵條。

“這......這就是大戶人家?“阿柔的聲音發顫,笑容僵在了臉上。

阿梅也愣住了,紅頭繩垂在肩頭,眼神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林婆婆,您是不是帶錯路了?“

林婆婆終于轉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眼睛里的銳利更甚。“急什么?這是歇腳的地方,前面才是正院。“她說著,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鑰匙,走到柵欄門前,“嘩啦“一聲打開了掛在上面的大鐵鎖。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像是很久沒開過。一股潮濕的霉味混著淡淡的草木腐朽氣撲面而來,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眼角的余光瞥見柵欄內側貼著些黃紙,上面的字跡模糊不清,像是某種符咒。

“進去歇歇腳,喝口熱水。“林婆婆側身讓我們進去,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阿梅和阿柔你看我,我看你,腳步遲疑。我深吸一口氣,率先邁步走了進去。既然躲不掉,不如先看看這里到底藏著什么。院子里的地面坑坑洼洼,長滿了及膝的野草,墻角堆著些破舊的陶罐,罐口結著蛛網。三間土坯房,只有中間那間的門是虛掩著的。

林婆婆推開中間那扇門,屋里頓時揚起一陣灰塵,嗆得人直咳嗽。借著從窗欞透進來的微光,我看清屋里擺著三張木板床,鋪著薄薄的稻草,墻角放著一個缺了口的水缸,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這就是......歇腳的地方?“阿梅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攥著布包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春桃嬸說的三層樓呢?帶花紋的窗戶紙呢?“

“莫不是哄人的吧......“阿柔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順著臉頰砸在布包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林婆婆猛地將槐木冊往桌上一拍,“啪“的一聲,嚇得阿柔哆嗦了一下。“哭什么!“她的聲音陡然拔高,沙啞里透著狠厲,“大戶人家規矩多,先在這兒學三個月規矩,學好了自然能去正院!你們當少奶奶是那么好當的?“

這話半真半假,倒讓阿梅和阿柔暫時止住了哭聲。阿梅咬著嘴唇,眼神里還有些不甘;阿柔則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我走到窗邊,假裝看外面的風景,手指卻悄悄摸了摸窗框——木頭邊緣光滑,顯然是經常有人觸碰,可這屋里的灰塵又厚得不像有人住的樣子,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你們先在這兒等著,我去叫人送些吃的來。“林婆婆說完,轉身就往外走,那五個村民也跟著出去了。柵欄門“哐當“一聲關上,緊接著傳來上鎖的聲音。

阿梅沖到門邊,使勁拉了拉門板,紋絲不動。“她鎖門了!她把我們鎖起來了!“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臉色變得慘白。

阿柔癱坐在稻草上,眼淚又涌了出來:“我要回家......我不想當少奶奶了......我想我娘......“

我走到門邊,仔細看了看那把大鐵鎖,鎖身厚重,上面的銹跡比柵欄上的還深,顯然是常年用鑰匙反復插拔,才在銹層里磨出了一道光滑的凹槽。我試著晃了晃門板,木柵欄做得扎實,連縫隙都塞著枯藤,任憑怎么用力都紋絲不動。

“別晃了,白費力氣。”我回頭看向阿梅,她的辮梢還沾著草屑,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滿是慌亂,正用拳頭不停捶打著門板。阿柔坐在稻草堆上,眼淚把布包上的槐花刺繡泡得發皺,嘴里反復念叨著“想回家”,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了壓抑的抽噎。

我走到阿柔身邊,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別哭,哭解決不了事。林婆婆說去叫人送吃的,要是真要害我們,沒必要多此一舉。”這話一半是安慰她們,一半是說給自己聽——剛才摸窗框時,除了光滑的邊緣,我還在窗欞縫隙里摸到了一點暗紅色的東西,指尖搓了搓,不像是泥土,倒有點像干涸的血跡,只是不敢讓她們看見,怕更亂了陣腳。

阿梅停了手,轉過身時眼眶通紅:“可她鎖門啊!哪有帶客人歇腳還鎖門的?春桃嬸說的不是這樣的……”她說著又要哭,卻突然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盯著我身后的墻角。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中間那間土坯房的墻角,不知何時爬過來一只深褐色的小蟲子,正沿著破舊陶罐的邊緣慢慢爬。可仔細一看,那根本不是蟲子,而是一小截露出的草莖——不對,是有人在外面扯動草莖!

我立刻站起來,走到窗邊,假裝整理衣角,悄悄撩開一點蒙在窗上的破布。外面的柵欄外空無一人,只有風吹著枯藤發出“沙沙”的響,可剛才那截草莖明明還在動,像是有人躲在柵欄外,用草莖試探著什么。

“怎么了?”阿柔也止住了哭,抬頭看著我。

“沒什么,風刮動草了。”我把破布放好,轉過身時,故意踢了踢地上的稻草,目光飛快掃過另外兩間關著的土坯房。左邊那間的門是關死的,門板上貼著的黃紙已經掉了一半,露出里面發黑的木頭;右邊那間的門虛掩著一條縫,隱約能看見里面堆著些干草,似乎還放著個木架子。

“要不……我們看看另外兩間房?”阿梅突然開口,聲音還有點發顫,“萬一里面有什么線索呢?比如別人留下的東西……”

這個提議倒是提醒了我。我點了點頭,先走到右邊那間房門口,輕輕推了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比中間那間的灰塵還大,嗆得我們三個都捂住了鼻子。等灰塵散了些,借著光一看,里面果然堆著半屋干草,墻角立著一個快散架的木架子,架子上擺著幾個豁口的粗瓷碗,還有一個小小的布偶——布偶的布料已經磨得發白,臉上用黑炭畫的眼睛歪歪扭扭,身上還系著一根紅頭繩,和阿梅辮梢上的那根一模一樣。

阿梅看到紅頭繩,突然“啊”了一聲,往后退了一步:“這……這紅頭繩和我的一樣!誰放在這兒的?”

我拿起那個布偶,布偶的肚子里好像塞著什么東西,摸起來硬邦邦的。輕輕捏了捏,能感覺到是個小紙團。正要拆開,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還有林婆婆沙啞的說話聲,夾雜著另外兩個人的應答,聽起來正往柵欄門這邊走。

“快把布偶放回去!”我趕緊把布偶塞回木架子上,拉著阿梅和阿柔退到中間的房間,剛站定,就聽見柵欄門“嘩啦”一聲,是開鎖的聲音。

林婆婆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穿著灰布衫的女人,手里各端著一個木托盤,托盤上放著三個粗瓷碗,碗里是冒著熱氣的粥,還有兩個黑乎乎的窩頭。那兩個女人低著頭,頭發用布包著,只露出半張臉,眼神躲閃,不敢看我們。

“趁熱吃吧,吃完了我教你們第一課規矩。”林婆婆把托盤放在桌上,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可那雙眼睛還是像鷹隼一樣,掃過我們三個的臉,像是在觀察我們有沒有亂動。

阿梅和阿柔都沒動,只是盯著碗里的粥。我拿起一個窩頭,掰了一小塊放進嘴里,粗得剌嗓子,還有點發酸。故意咬得很大聲,一邊嚼一邊說:“謝謝林婆婆,走了這么久,確實餓了。”

林婆婆點點頭,沒說話,轉身走到右邊那間房門口,推開門看了一眼,又關上門,這才對那兩個女人說:“你們在外面等著,我跟她們說幾句話。”

那兩個女人低著頭應了聲“是”,轉身走了出去,柵欄門再次被關上,只是這次沒有聽到上鎖的聲音。林婆婆走到桌邊,拿起槐木冊翻了翻,突然抬頭問我:“剛才你們沒亂走別的地方吧?”

我心里一緊,面上卻裝作疑惑的樣子:“就待在這屋里,阿柔身子弱,坐著歇著呢,沒敢亂走。”阿梅和阿柔也趕緊點頭,阿柔還下意識地把布包往懷里緊了緊。

林婆婆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嘴角似乎扯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平靜:“那就好。這山里不比村里,規矩多,不該看的別亂看,不該動的別亂動,免得惹禍。”她說完,把槐木冊合上,放在桌上,“粥涼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吧。”

說完,她就走到門邊,背對著我們站著,像是在守門。我看著碗里的粥,熱氣騰騰的,可剛才在右邊房間看到的布偶、窗欞縫里的暗紅痕跡,還有柵欄外晃動的草莖,像一團團亂麻纏在心里——這兩間土坯房里,一定藏著比“學規矩”更復雜的事,而那兩個低頭的女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倒像是被人管著的。

正想著,阿柔突然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我轉頭看去,只見她手里拿著半個窩頭,眼神驚恐地盯著窩頭的底部——那里沾著一點深綠色的東西,像是某種草汁,而那草汁的顏色,和剛才在柵欄外看到的枯藤顏色,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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