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是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下樓的。

一晚上沒睡好。一半是餓的，五百塊巨款在枕頭底下硌得慌，更讓她沒安全感。另一半是被吵的。

這豪門夜里一點也不消停！保鏢換班的心聲、廚房準備早餐的心聲、甚至后院狗子思考狗生的心聲…立體環繞，24小時不間斷。

她算是明白了，這讀心術就是個終身VIP制的刑具。

餐廳里，氣氛比她的胃口還涼。長長的餐桌能跑馬，

云父坐在主位看財經報紙（內心在罵對家公司的老總傻X），

云母林雅優雅地喝著咖啡（內心在算這個月給白倩兒買禮服花了多少），

白倩兒小口吃著煎蛋（內心在詛咒云薇怎么沒撞死）。

云薇默默找了個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坐下，盡量減少接收范圍。傭人端上來一份早餐，精致得像藝術品，量少得像喂鳥。

云薇瞥了一眼，心里盤算：這一片培根夠買她以前公司樓下五個肉包子了！血虧！

【（云母林雅）看見她就來氣，一點儀態都沒有?！?

【（白倩兒）吃相真難看，土包子?！?

【（某傭人）薇薇小姐好像…沒那么盛氣凌人了？】

云薇懶得理這些心聲，埋頭干飯。跑路需要體力，浪費可恥。她正琢磨著怎么開口再討點“生活費”，就聽見云父放下報紙，清了清嗓子。

“霆琛剛才來了電話?！痹聘搁_口，聲音自帶會議室回音效果，“他那邊有個新項目，缺個臨時助理，點名讓云薇去。”

“噗——”云薇一口牛奶差點噴出來。啥玩意兒？顧霆??？點名？她？那位內心彈幕貧瘠得像是2G網絡的老哥？搞什么飛機？

【（云父）顧家這項目利潤不小，讓她去盯著點，別出錯。】

【（云母）也好，讓她出去避避風頭，別在家惹倩兒心煩?！?

【（白倩兒）憑什么！霆琛哥哥怎么會要她？！是不是這賤人又?；恿耍∥乙惨ィ　?

白倩兒立刻紅了眼眶，聲音能滴出蜜糖：“爸爸，姐姐身體還沒好呢，而且她沒什么經驗…要不讓我去吧，我也可以幫霆琛哥哥的…”

云薇心里瘋狂點頭：對啊對啊！我不行我沒經驗我身體虛弱！讓她去！

云父皺眉，顯然不喜歡計劃被打斷：“霆琛點名要的。就這么定了。”【（云父）倩兒還是太天真，不適合這種場合?！?

云薇：“……”爹啊，您聽聽您的心聲，它合理嗎？

“我不…”云薇試圖掙扎。

云母一個眼刀甩過來：“云薇，這是給你機會將功補過，別不知好歹?！薄荆ㄔ颇福┤チ税卜贮c，別再給我們家丟臉?！?

云薇把“不去”倆字咽了回去?？催@架勢，拒絕無效。

她腦子里飛快權衡：去顧霆琛身邊，等于靠近最大噪音源（雖然他內心話少，但周圍人多?。。?，危險系數高。但是…給霸總當臨時助理，是不是…有工資？

“有工資嗎？”她脫口而出。

餐廳瞬間安靜。云父云母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白倩兒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云父）丟人！】

【（云母）她腦子里整天想些什么！】

【（白倩兒）窮瘋了吧！果然下賤！】

云父深吸一口氣，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浪費：“顧家不會虧待你?！薄荆ㄔ聘福┌词袌鰞r給，從項目經費里出?！?

云薇頓時來了精神。市場價！霸總公司的市場價！那得是多少個五百塊？！

“我去！”她瞬間坐直，表情嚴肅，“為公司分憂，是我應該做的。”【（云薇）給錢就行！給錢啥都好說！】

云父/云母：“……”

白倩兒指甲掐進了手心。

一小時后，云薇站在了顧氏集團總部樓下。高聳入云的玻璃幕墻晃得她眼暈，進出的精英男女個個腳步帶風，表情跟顧霆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好像人人都欠他們錢。

她攥了攥身上唯一能撐場面的“高仿”套裝裙角（心里罵了白倩兒一百遍），深吸一口氣，踏進了空調冷氣能凍死人的大堂。

前臺小姐笑容標準，語氣溫柔：“您好，請問有預約嗎？”【（前臺）又是哪個想攀高枝的？這月第幾個了？穿得還行，就是包有點舊?！?

云薇：“……我找顧總，云薇。”【（云薇）你才舊！你全家都舊！這是A貨！A貨不要面子的啊！】

前臺查了一下，笑容不變：“好的，云小姐，請稍等，沈特助會下來接您?！薄荆ㄇ芭_）哦，那個撞墻的假千金啊。真人比照片好看點。】

云薇：“……”謝謝啊。

沒多久，一個穿著騷包粉色襯衫、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笑瞇瞇地走了過來，伸出手：“云小姐是吧？我是沈哲，顧總的特助。歡迎歡迎~”

云薇跟他握了握手。瞬間，一股極其洶涌嘈雜的心聲洪流撲面而來！

【（沈哲）哇哦！近距離觀察！皮膚真好！沒化妝？氣色是有點差…黑眼圈矚目…昨晚沒睡好？是不是激動的？聽說她為老板撞墻了！真愛啊！‘冷面閻王和他的撞墻小嬌妻’CP超話可以更新物料了！拍照拍照！】

【（沈哲）老板居然會點名要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有情況！絕對有情況！】

【（沈哲）這裙子是香家過季款吧？鞋也是…云家這么摳門？哦對，她是假的…可憐見的…】

云薇被這密集的彈幕砸得頭暈眼花，差點沒站穩。這特助…是個行走的八卦機加腦補帝??！

“云小姐沒事吧？”沈哲趕緊虛扶了一下，笑容關切?！荆ㄉ蛘埽┌パ?，柔弱風？和傳聞中囂張跋扈不一樣啊？難道是新型吸引老板的手段？】

云薇抽回手，擠出一個假笑：“沒事，地滑?！薄荆ㄔ妻保┠汶x我遠點我就沒事了！腦補是病得治！】

沈哲笑容更深：“那就好，跟我來吧，顧總在開會，我先帶您熟悉下環境。”【（沈哲）有意思！反應挺快！不是純草包！有觀察價值！】

云薇生無可戀地跟著沈哲走進電梯。電梯里擠滿了人，各種心聲瞬間將她淹沒：

【…方案還沒改完…】

【…顧總今天氣壓如何…】

【…新來的誰??？挺漂亮…】

【…中午吃輕食還是麻辣燙…】

云薇死死盯著跳動的樓層數字，內心咆哮：救命！我要下車！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

電梯終于停在頂層總裁辦。環境豁然開朗，也…更加安靜（物理上）

但云薇能“聽”到，每個隔間里的大腦都在飛速運轉，鍵盤聲和心聲齊飛。

沈哲把她帶到一個工位：“云小姐，這是您的臨時位置。今天您的任務主要是熟悉項目資料，都在電腦里了。”

他指了指旁邊一摞半人高的文件，“哦，還有，把這些歷年項目歸檔文件錄入系統?！?

云薇看著那堆山一樣的文件，眼前一黑。這特么是臨時助理？這是生產隊的驢！

【（沈哲）老板吩咐的，說是要‘磨磨性子’。嘖，男人心，海底針。】

【（云薇）顧霆琛我【嗶——】！磨性子？我給你磨成針信不信！】

沈哲仿佛沒看見她僵硬的臉色，依舊笑瞇瞇：“有什么需要隨時找我。對了，顧總不喜歡人進他辦公室，送文件放門口小桌子就行。”

說完，他就扭著歡快的步子走了，心里還在哼歌：【【沈哲】CP發糖日！工作都有動力了！】

云薇癱在工椅上，感受著四面八方涌來的、關于工作的焦慮心聲，看著眼前望不到頭的文件山。

跑路的念頭從未如此清晰堅定。

她打開電腦，面無表情地開始敲鍵盤。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加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摸魚！搞錢！跑路！

這b班誰愛加誰加！她，云薇，今天就是餓死，從這跳下去，也絕不多干一分鐘！

……除非，加班費給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