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寂靜，唯有陸昭粗重的喘息聲在空蕩的一樓微微回蕩。地板上那點鮮紅的血漬刺目得很，提醒著他方才試圖窺探地階斗技的魯莽和自身的渺小。

變強…

這兩個字如同烙鐵，燙在他的心頭。他掙扎著盤膝坐好，摒棄雜念，嘗試運轉體內那點微薄的斗氣循環周天。迦南學院的能量濃度確實遠超外界，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天地能量涌入經脈的微弱雀躍，但五星斗者的壁壘依舊堅固得令人絕望。

沒有功法，沒有資源，更沒有時間。三年大斗師？系統怕是太高估他了。

就在他心浮氣躁，幾乎要被沮喪吞沒時，樓梯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陸昭一個激靈，連忙收斂心神，垂首做出調息狀。

蕭熏兒緩步走下。她已經換了一身素雅的便裝，青絲隨意挽起，少了幾分之前的清冷疏離，多了些許居家的隨意，但那雙眸子里的深邃卻絲毫未減。她目光掃過地上那未干的血漬，又落在陸昭蒼白卻強作鎮定的臉上。

“逞能？”她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陸昭頭皮一緊：“晚輩…只是想嘗試修煉…”

蕭熏兒沒再追問，仿佛那點血漬無足輕重。她走到廳中桌旁坐下，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套紫砂茶具，慢條斯理地開始沏茶。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賞心悅目的韻律，裊裊茶香很快驅散了空氣中那絲淡淡的血腥氣。

“迦南學院，并非善地。”她忽然開口，聲音如同杯中升騰的熱氣，清淡卻帶著溫度，“外院競爭激烈，內院更是弱肉強食。你這點修為，寸步難行。”

陸昭默然，這話雖然刺耳，卻是事實。

“我能護你一時，不代表能護你一世。”她將一杯沏好的茶推到桌對面，示意陸昭，“魂族的鼻子，比狗還靈。這學院，也并非鐵板一塊。”

陸昭受寵若驚地上前，小心地坐在對面，雙手捧起那杯茶。茶水滾燙，熱度透過杯壁傳入掌心，讓他冰涼的手指稍稍回暖。

“請小姐指點。”他低下頭，聲音干澀。

“指點談不上。”蕭熏兒端起自己那杯茶，輕輕吹了吹氣，“學院有學院的規矩。功法斗技，能量塔，競技場…所有資源，都需要你自己去爭，去搶。”

她抿了一口茶，抬眼看他：“或者說，去‘換’。”

陸昭一怔：“換？”

“嗯。”蕭熏兒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學院內部自有其流通體系，火能只是最基礎的硬通貨。一些真正的好東西，往往以物易物，或者…完成某些特殊委托。”

她說著，手腕一翻，一枚淡紫色的玉牌出現在掌心，隨手拋給陸昭。

玉牌觸手溫涼，正面刻著迦南學院的徽記，背面卻是一個小小的、類似卷軸狀的圖案，散發著微弱的空間波動。

“這是學院內網的低級權限令牌。”蕭熏兒解釋道，“用靈魂力量可以激活，里面有一些公開的求購和委托信息。或許有你能接的。”

陸昭心臟猛地一跳，連忙嘗試將一絲靈魂力量注入其中。

嗡——

玉牌微光一閃，一道光幕瞬間投射在他眼前的空氣中，上面密密麻麻滾動著無數信息：

“求購三階木系魔核，五點火能或等價丹藥交換。”“雇傭一名火屬性斗師護衛采藥任務，為期三天，報酬十點火能。”“長期收購各類稀有藥材殘片，價格面議。”“修復一卷玄階低級斗技卷軸（輕微破損），酬勞三十點火能或一門完整玄階低級斗技。”

信息五花八門，看得陸昭眼花繚亂。火能…他知道這是迦南學院的內部貨幣，但他一個初來乍到的插班生（甚至不算正式學員），哪來的火能？

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蕭熏兒又淡淡補充了一句：“權限我已經給你了。至于啟動的‘資金’…自己想辦法。”

這就是要他自己去摸爬滾打了。

陸昭深吸一口氣，將心中那點僥幸徹底掐滅。他仔細地瀏覽著光幕上的信息，大部分任務都不是他一個五星斗者能完成的，不是要求實力就是要求特殊技能。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那條“修復斗技卷軸”和另一條“鑒別一份古老藥方殘卷（疑似三品）”的委托上。

修復…鑒別…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閃過。他對這個世界的斗技功法、丹藥原理一無所知，但他有系統！那個雖然時靈時不靈，但似乎存儲了大量信息的破系統！

【系統！】他在心里呼喊，【檢索‘斗技卷軸修復基礎’、‘古老藥方常見符號鑒別’！】

【叮——檢索中…檢索到《低階能量符文穩定構型解析》、《大陸通用藥劑學符號大全（基礎篇）》…相關信息已傳輸。】

一股信息流涌入腦海，大多是些基礎理論，零散不成體系，但應對最低級的破損和鑒別，或許…夠用？

賭一把！

他咬了咬牙，根據玉牌上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縷靈魂力量，觸碰了那條“修復斗技卷軸”的委托信息下方一個代表“接取”的符文。

【接取成功。委托物品將經由學院內部渠道傳送，請注意查收。】一道冰冷的提示信息反饋回來。

幾乎是同時，桌面上方的空間微微波動了一下，一個半透明的能量托盤憑空浮現，上面放著一卷略顯陳舊、邊緣有些焦黑破損的暗紅色卷軸。

陸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卷軸拿起。

卷軸入手，一股微弱的火屬性能量波動散發出來，但顯得有些紊亂。破損處可以看到內部一些細微的能量紋路有了斷裂的跡象。

他屏住呼吸，回憶著系統灌輸的那些零碎知識，手指試探性地虛按在卷軸破損處，體內那點微薄的斗氣按照某種極其基礎的能量疏導方式，緩緩注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陸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修復過程遠比他想象的困難，對斗氣控制的要求精細到了極致，他那點修為控制起來磕磕絆絆，好幾次差點引得卷軸內本就紊亂的能量直接爆開。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時——

【檢測到宿主正在進行精密能量操作，輔助調控模塊自動啟用。】系統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股清涼的氣流突兀地出現在他經脈中，引導著他那笨拙的斗氣，以一種他根本無法理解的精妙方式，快速梳理著卷軸內部斷裂的能量紋路。

不過十幾息時間，卷軸上那焦黑的破損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平滑，紊亂的能量波動也漸漸穩定下來，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散亂。

成了？！

陸昭又驚又喜，連忙將修復好的卷軸放回能量托盤。托盤微微一顫，連同卷軸一起消失不見。

片刻后。

【委托完成。酬勞：三十點火能已存入權限令牌。】提示信息再次浮現。手中那枚淡紫色玉牌內側，一個數字悄然浮現——“三十”。

成功了！第一桶金！

陸昭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如法炮制，接取了那個鑒別藥方殘卷的委托。同樣是一個能量托盤送來一張散發著古怪氣味的焦黃殘頁。

系統再次給力，迅速比對出了殘頁上幾個模糊符號的可能含義，并給出了三種常見的三品丹藥配方作為參考。

【委托完成。酬勞：五點火能。】酬勞少得多，但陸昭已經很滿意了。

短短時間內，三十五點火能入手！

他興奮地抬起頭，卻正對上蕭熏兒投來的目光。她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茶杯，正靜靜地看著他，琉璃般的眸子里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但很快又歸于平靜，深不見底。

“看來，”她語氣依舊平淡，“你倒不像看起來那么…一無是處。”蕭熏兒那句話輕飄飄的，聽不出是贊許還是別的什么，卻讓陸昭后背剛干的冷汗又冒出一層。他不敢接話，只能把頭埋得更低，盯著令牌里那可憐的“三十五”點火能數字，像是能看出花來。

“基礎的火能有了。”蕭熏兒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沒什么情緒，“學院東區有片自由集市，去換些能用的東西。”

她說完，便不再看陸昭，起身重新上了二樓，留下他一個人對著一室清冷和那枚滾燙的權限令牌。

自由集市？

陸昭不敢怠慢，稍作調息，待體內因修復卷軸而近乎枯竭的斗氣恢復了些許，便立刻出了小樓。按照路牌的指引，一路詢問，終于找到了那片位于學院東側角落的巨大廣場。

人聲鼎沸，喧囂程度甚至超過了黑巖城的坊市。無數攤位雜亂卻有序地排布著，學員們席地而坐，面前擺著各式各樣的東西：藥材、魔核、礦石、卷軸、甚至還有些奇形怪狀的武器殘片。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斗氣碰撞的試招聲不絕于耳。

空氣里混雜著各種能量波動和藥草氣味，濃郁得幾乎化不開。

陸昭深吸一口氣，攥緊了令牌，匯入人流。他目標明確——功法，至少能支撐他修煉到斗師的功法！沒有功法，他吸收能量的效率低得令人發指，五星斗者就是他的天花板！

他一個個攤位看過去，眼睛都快看花了。黃階低級的功法倒是有不少，價格也在二三十火能左右，但他根本看不上。至少需要黃階中級，甚至高級！

然而，稍微好一點的功法，價格立刻飆升到上百火能，根本不是他能覬覦的。

轉了近半個時辰，一無所獲。攤主們看他修為低微，衣著普通，連吆喝都懶得對他吆喝。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打算隨便買一本黃階低級功法湊合時，眼角余光忽然瞥見角落一個極其冷清的攤位。

攤主是個渾身籠罩在寬大黑袍里的人，連面容都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枯槁的手。攤位上只零星擺著幾件東西：一塊銹蝕得看不出原貌的鐵片，一截干枯漆黑的樹枝，還有一卷…顏色暗沉、邊緣破損嚴重的暗黃色卷軸。

那卷軸看起來比之前他修復的那卷還要破舊，表面沒有任何能量波動，像是隨時都會散架。

陸昭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他蹲下身，目光落在那卷軸上，心臟莫名地加快了幾分跳動。

【系統！掃描那卷卷軸！】他在心里命令。

【叮——掃描中…能量反應：無。材質分析：古蜥皮紙，年代久遠，約七百年以上。表面符文：嚴重磨損，無法識別。內部結構：未知。】系統給出了一個近乎無用的反饋。

陸昭皺起眉。就在他準備起身離開時，那黑袍攤主忽然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小子，眼力不錯。”

陸昭一愣。

攤主那雙枯槁的手指了指那卷破舊卷軸：“這東西，一百火能。”

陸昭嘴角一抽，轉身就想走。開什么玩笑？一卷毫無能量反應、破成這樣的廢卷，敢要一百火能？搶錢嗎？

“別急著走。”攤主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來，“這東西，一般人看不出門道。它缺個‘引子’。”

“引子？”陸昭腳步頓住。

“嗯。”攤主籠著手，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一滴三階以上的木屬性魔核精血，或者…一絲‘生靈之焱’的火氣。滴上去，或許有驚喜，或許…屁都沒有。賭不賭，看你。”

三階木屬性魔核精血？生靈之焱？后者他聽都沒聽過。前者倒是知道，三階魔核本身價值就不菲，更別提提煉精血了。這賭注太大了。

陸昭盯著那卷破軸，心里天人交戰。系統的掃描一無所獲，這攤主看起來也神神叨叨的。但那種莫名的悸動…

他猛地一咬牙。賭了！大不了浪費一百火能，總比買一本注定無用的黃階低級功法強！

他拿出令牌，幾乎是顫抖著劃出去一百火能——那是他全部的身家，加上剛才賺的，還倒貼了不少老底。

令牌上的數字瞬間縮水到一個可憐的地步。

攤主發出嗬嗬的沙啞笑聲，將卷軸拿起，隨意拋給他：“祝你好運，小子。”

陸昭接過卷軸，入手粗糙冰涼，真的就像一卷廢紙。他強忍著肉痛和后悔，匆匆離開集市，一路飛奔回小樓。

關上門，他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枚僅有的、之前完成某個采集任務換來的一階木系魔核。一階，遠遠不夠三階，但他沒有別的選擇。他嘗試著按照系統灌輸的某種粗淺法門，擠壓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淡綠色的能量液滴，小心翼翼地滴落在暗黃色卷軸表面。

液滴落下，無聲無息地被卷軸吸收。

什么反應都沒有。

陸昭的心沉到了谷底。被騙了！一百火能打水漂了！

就在他絕望地想要將卷軸扔出去時——

【警告！檢測到異常高濃度生命能量反應！源自宿主手中物品！】系統尖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

同時，他手中的暗黃色卷軸猛地爆發出一陣強烈卻不刺眼的翠綠色光芒！一股磅礴無比、充滿無限生機的能量波動轟然擴散開來！

“嗡——”

卷軸表面的破損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彌合！無數原本黯淡無光的玄奧符文如同被重新點燃，接連亮起，如同呼吸般明滅閃爍！最終，所有光芒收斂，在卷軸表面凝聚成四個古樸大氣、卻蘊含著無盡生命意境的字符——

《荒古長生經》！

地階低級修煉功法！

陸昭瞳孔驟然放大到極致，呼吸徹底停滯，大腦一片空白！

地…地階？！

還沒等他從那極致的狂喜中回過神來，手中那卷仿佛脫胎換骨的卷軸再次發生異變！

它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猛地掙脫了他的手，懸浮在半空之中。卷軸自行展開，上面那些剛剛亮起的翠綠色符文如同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流淌的綠色光河，盤旋呼嘯！

最后，所有流光猛地向內一斂，匯聚成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翠綠色光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撞向陸昭的眉心！

“呃啊——！”

陸昭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眉心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硬生生鑿開了他的識海！

浩瀚如煙海的信息洪流瞬間沖入他的靈魂深處！那不僅僅是文字和圖像，更包含著一種蒼涼、古老、卻又生機勃勃的龐大意志！無數關于能量汲取、煉化、周天運轉的玄奧法門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記憶，伴隨著難以言喻的脹痛感，幾乎要將他的腦袋撐爆！

他慘叫一聲，抱著頭蜷縮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汗水瞬間浸透衣衫。

不知過了多久，那信息的沖擊和靈魂的脹痛才緩緩退去。

陸昭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渙散，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他的眉心處，一個極其淡薄的、若不仔細看幾乎無法發現的翠綠色樹葉狀印記一閃而逝。

腦海中，《荒古長生經》的完整法門清晰無比，甚至還有一種玄之又玄的領悟感，仿佛他已經修煉了這門功法無數歲月。

地階功法…直接灌頂傳承？！

他掙扎著坐起身，嘗試著按照經文的指引，運轉第一個周天。

轟——！

周遭天地間的能量仿佛受到了帝王的召喚，以前所未有的瘋狂姿態朝著他洶涌而來！不再是之前那種細流慢淌，而是如同奔騰的江河，強行灌入他干涸的經脈！

五星斗者的壁壘在這狂暴的能量沖擊下，如同紙糊的窗戶，連掙扎一下都沒有，瞬間被沖得粉碎！

六星斗者！

能量洪流毫不停歇，繼續推動著他的修為向上猛漲！

七星斗者！

一直沖擊到七星斗者的巔峰，那奔騰的能量才漸漸緩和下來，按照《荒古長生經》的玄奧路線，自行運轉周天，滋養著拓寬了近乎一倍的經脈和變得更加堅韌的骨骼。

陸昭緩緩睜開眼，感受著體內那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和蓬勃生機，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這就…連續突破兩星了？

地階功法的威力，竟恐怖如斯！

狂喜如同巖漿般在他胸腔內翻涌，幾乎要噴薄而出。但他很快強行壓下這股情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尤其是二樓的方向。

寂靜無聲。蕭熏兒似乎并未被下方的動靜驚動。

他長長吁出一口氣，抹去臉上的汗水和因為劇痛而溢出的生理性淚水，心臟依舊在瘋狂跳動。

賭對了！

雖然過程痛苦得差點死過去，但這回報…太值了！

他握緊雙拳，感受著指尖流淌的、遠比之前精純雄渾的斗氣，一種前所未有的信心悄然滋生。

就在這時，二樓終于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蕭熏兒緩步走下，目光落在陸昭身上，微微一凝。

陸昭心頭一緊，連忙收斂氣息，垂下頭，做出剛剛調息完畢的樣子。

蕭熏兒走到他面前，靜立片刻，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訝異。

“你的氣息…”她微微蹙眉，“渾厚了不少。”

陸昭頭皮發麻，正絞盡腦汁想找個借口。

卻見蕭熏兒已經移開了目光，仿佛那點變化無足輕重，只是隨口一提。她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平淡。

“準備一下。”

“明天隨我進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