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光陰如流水,終南山深處的杏林依舊年年花開如雪。
傅青陽帶著四歲的小云芳,從山下集市采購歸來。云芳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手里拿著父親新買的布偶,天真爛漫的模樣與這片曾染血的杏林格格不入。
“爹爹快看!杏花又開了!”云芳指著前方如云似霞的杏林,小臉上洋溢著喜悅。
傅青陽目光復雜地望著這片杏林。四年來,他從未踏足此地,今日若非抄近路,絕不會選擇經過這里。那日的血腥與絕望,依舊歷歷在目。
“芳兒,我們走快些,天要黑了。”傅青陽輕聲催促,不想在此地多停留片刻。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啼哭聲隨風傳來。
云芳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爹爹,有小娃娃在哭!”
傅青陽也聽到了,那確實是嬰兒的啼哭,聲音微弱,似是從杏林深處傳來。他眉頭微皺,這荒山野嶺,怎會有嬰兒?
“許是山貓野貍的叫聲,我們走吧。”傅青陽拉著女兒的手欲要離開。
云芳卻掙脫開來,認真地說:“不是貓貓,是小娃娃!爹爹教過芳兒,醫者仁心,不能見死不救的!”
傅青陽心中一痛。五年來,他摒棄醫道,只專注劍術與奇門遁甲,將畢生所學傾囊傳授給女兒,唯獨不教醫術。沒想到云芳竟記住他曾經說過的“醫者仁心”。
啼哭聲越發微弱,似是要斷絕。傅青陽長嘆一聲,終是拗不過女兒的堅持:“好吧,去看看。但答應爹爹,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許害怕。”
父女二人循聲深入杏林,越往里走,傅青陽的心越沉。這方向,正是當年素心跳崖的地方。
終于,在一株特別茂盛的杏樹下,他們發現了一個襁褓。嬰兒的哭聲正是從那里傳來。
云芳驚喜地跑過去:“爹爹快看,真是個娃娃!”
傅青陽警惕地環視四周。這荒山野嶺,怎會憑空多出一個嬰兒?莫非是陷阱?
他拉住女兒:“芳兒小心,讓爹爹先看。”
傅青陽緩步上前,仔細查看四周,確認沒有埋伏后,才小心地抱起襁褓。襁褓中的女嬰看起來剛滿月,小臉凍得發紫,哭聲已十分微弱。
“爹爹,娃娃好可憐!”云芳扯著父親的衣角,大眼睛里滿是擔憂,“她爹娘呢?”
傅青陽檢查嬰兒,發現她除了饑餓寒冷外,并無傷病。襁褓用料考究,繡工精細,絕非尋常百姓家所能有。旁邊沒有任何書信或信物,似乎是被故意遺棄于此。
“她爹娘...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傅青陽沉吟道,心中卻想起五年前的悲劇。若是素心還在,見到這棄嬰,定會毫不猶豫地收養。
云芳仰著小臉,懇求道:“爹爹,我們帶她回家好不好?芳兒會幫忙照顧娃娃的!”
傅青陽猶豫不決。自妻子死后,他立誓不再過問世事,只愿與女兒隱居山林,平安度日。收養一個來歷不明的嬰兒,恐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芳兒,我們不知道這孩子的來歷...”傅青陽試圖解釋。
“可是爹爹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云芳記得父親從前說過的每一句話,“娃娃要是留在這里,會被野狼吃掉的!”
傅青陽看著懷中嬰兒虛弱的樣子,心中一軟。這女嬰讓他想起云芳小時候,也是這般脆弱需要保護。素心若在,定不會見死不救...
“爹爹求求你了!”云芳扯著父親的衣角,眼中噙滿淚水,“芳兒想要個妹妹!”
最終,傅青陽長嘆一聲:“好吧,我們帶她回家。但從今往后,你要做個好姐姐,照顧妹妹,可做得到?”
云芳破涕為笑,重重點頭:“芳兒一定做個最好的姐姐!”
傅青陽抱著嬰兒,帶著女兒快步返回山居。他為嬰兒把脈診治,調配溫補的藥湯,一點點喂給她喝。雖然五年未行醫,手法卻依舊嫻熟精準。
云芳守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父親救治嬰兒,忽然問道:“爹爹,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傅青陽一怔。他看著窗外的杏林,月光下的杏花如霜似雪,忽然心有所感:“就叫云霜吧,傅云霜。”
“云霜,好好聽的名字!”云芳開心地拍手,“傅云芳,傅云霜,我們是姐妹啦!”
當夜,傅青陽獨坐院中,望著滿天星斗,心中五味雜陳。他本已決心與世隔絕,不再與外界有任何牽連,誰知天意弄人,竟讓他在那片傷心的杏林中,撿到這個女嬰。
“素心,若是你,會怎么做?”他喃喃自語,眼中滿是思念與痛苦。
忽然,屋內傳來云芳的驚叫:“爹爹快來!妹妹醒了!”
傅青陽急忙進屋,只見襁褓中的云霜已經睜開雙眼。令人驚奇的是,這孩子的眼睛清澈明亮,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完全不像普通嬰兒那般朦朧。
更讓傅青陽震驚的是,云霜看到他后,竟然停止了哭泣,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微笑。
云芳驚喜地叫道:“爹爹你看!妹妹喜歡你!”
傅青陽小心地抱起云霜,女嬰竟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那一刻,傅青陽冰冷了五年的心,仿佛被什么溫暖的東西觸動了。
他長嘆一聲,對懷中的嬰兒輕聲道:“既然天意將你送到我身邊,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女兒。傅青陽在此立誓,必視你如己出,護你周全。”
云芳開心地圍著他轉圈:“太好了!芳兒有妹妹了!”
傅青陽看著兩個女兒,眼中閃過一絲久違的溫柔。或許這是素心在天之靈的安排,讓他在失去至愛后,重新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然而他并不知道,這個在杏林中撿到的女嬰,將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揭開一個驚天的秘密,也將引領他走向與故人重逢的道路...
窗外,月光如水,杏花如雪,靜靜見證著這段緣分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