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機械廠的大門在夜色中如同巨獸坍塌的骸骨,銹跡斑斑的鐵門歪斜地敞開著,早已無人看守。廠區內一片死寂,只有風聲穿過空曠的廠房和廢棄的機器,發出嗚咽般的怪響。幾盞殘破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在地上拉出扭曲變形的影子。空氣中彌漫著鐵銹、機油和塵土混合的腐敗氣味。
葉繼煌憑借著前世模糊的記憶和對淚痣那微妙感應的指引,像幽靈一樣在巨大的廠區陰影中穿行。淚痣的麻癢感時強時弱,當他靠近廠區深處一棟掛著“行政樓”牌子的三層舊樓時,麻癢感變得尤為清晰,甚至帶著一絲指向性的牽引。財務科就在二樓。
行政樓的大門虛掩著,里面漆黑一片。葉繼煌側身閃入,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撲面而來。他不敢開手電,只能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摸索著找到樓梯。腳下的木質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在死寂的樓里格外刺耳。他屏住呼吸,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終于摸到二樓走廊。財務科的門牌在黑暗中勉強可辨。門鎖著,是老式的彈子鎖。葉繼煌從口袋里摸出一根準備好的細鐵絲——這是前世在病床上無聊跟一個老護工學的手藝,沒想到重生后這么快就用上了。他將鐵絲探入鎖孔,憑著感覺輕輕撥動。寂靜中,鎖芯內部機簧的細微聲響被無限放大。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眉骨淚痣的麻癢感變得有些灼熱,視野中的倒計時(364天11小時40分22秒)無聲地跳動,仿佛在倒數著他被發現的時間。
“咔噠。”一聲輕響。鎖開了。
葉繼煌輕輕推開門,閃身進去,反手將門虛掩。財務科里堆滿了蒙塵的桌椅和文件柜,空氣中漂浮著紙張霉變的味道。淚痣的牽引感指向房間最里面一個靠墻的綠色鐵皮保險柜。他心中一緊,快步走過去。
保險柜上布滿了灰塵,但密碼轉盤卻顯得相對干凈。葉繼煌掏出那張匯款單,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光,辨認著礬水顯現的密碼。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有些顫抖地開始轉動密碼盤。每轉動一位數字,淚痣就傳來一次清晰的刺痛,仿佛在確認他的操作是否正確。
“3…左…7…右…2…左…#…”當最后一個符號對應的操作完成,葉繼煌用力壓下把手。
“咔嚓!”一聲沉悶的機括聲響!柜門,開了!
葉繼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拉開沉重的柜門,里面沒有錢,只有幾本厚厚的、封面寫著“紅星機械廠財務賬簿”的冊子,整齊地碼放著。他拿起最上面一本,快速翻動。借著微光,他看到一些被紅筆圈出的異常數字,旁邊用鉛筆標注著細小的疑問。這應該就是王秀英發現的證據!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由遠及近,停在了財務科門外!
葉繼煌渾身汗毛倒豎!他猛地合上保險柜門(來不及鎖了),抱著那本賬本,像貍貓一樣迅速縮進旁邊一個高大的文件柜與墻壁形成的狹窄縫隙里,屏住呼吸。
門被輕輕推開了。一道手電筒的光柱掃了進來,晃過桌椅、文件堆,最后定格在敞開的保險柜門上!光柱明顯停頓了一下,隨即變得更加凌厲,開始仔細地掃視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葉繼煌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手電光如同探照燈,幾次險險地掠過他藏身的縫隙。他抱緊懷里的賬本,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淚痣處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視野中的倒計時數字瘋狂閃爍,危險!近在咫尺的危險!
手電光最終移開了。腳步聲朝著保險柜走來。葉繼煌透過文件柜的縫隙,看到一個穿著深色夾克、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影。男人蹲在保險柜前,似乎在檢查里面的東西。葉繼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祈禱對方不會發現少了一本。
突然,那男人猛地轉過頭!手電光柱如同利劍,直射葉繼煌藏身的縫隙!一張帶著刀疤、兇狠猙獰的臉在強光下暴露無遺——正是刀疤強!他臉上帶著殘忍的獰笑:“小老鼠,找到你了!”
葉繼煌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本能,他抓起腳邊一個生銹的鐵皮文件盒,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刀疤強砸去,同時猛地從縫隙里竄出,朝著窗戶狂奔!
“想跑?!”刀疤強側身躲開文件盒,反應極快,一個箭步就追了上來,大手如同鐵鉗般抓向葉繼煌的后頸!
生死一線!葉繼煌甚至能感受到身后襲來的勁風!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眉骨下的淚痣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劇痛!視野中的倒計時數字瞬間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淹沒!
白光中,景象瘋狂扭曲重組!
濕漉漉的柏油馬路在刺眼的遠光燈下泛著冷光!震耳欲聾的喇叭嘶鳴!擋風玻璃蛛網般炸裂!金屬扭曲變形!一張模糊卻帶著猙獰笑意的臉在碎裂的玻璃后一閃而過!這一次,那張臉似乎清晰了一點點——那嘴角勾起的殘忍弧度,竟與眼前刀疤強獰笑的臉,有幾分詭異的相似!
“呃啊!”葉繼煌被這突如其來的死亡畫面和劇痛沖擊得一個踉蹌,動作慢了半拍。刀疤強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校服后領!
完了!葉繼煌心中一片冰涼。難道重生不到一天,就要再次終結?
就在這絕望的瞬間,窗外樓下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帶著驚疑的呼喊:“葉繼煌?是你嗎?你在上面干什么?”
是白飄飄的聲音!
刀疤強抓住葉繼煌衣領的手猛地一頓!顯然沒料到這個時間地點會有人來,而且是個女孩。葉繼煌趁著他這一瞬間的驚愕和分神,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身體猛地向前一掙!
“刺啦!”校服后領被撕裂!葉繼煌掙脫了束縛,借著慣性狠狠撞向旁邊一扇敞開的窗戶!他毫不猶豫地翻上窗臺,抱著賬本,朝著樓下聲音傳來的方向,縱身一躍!
風聲在耳邊呼嘯!墜落感瞬間襲來!視野中,那幽藍的倒計時數字(364天11小時00分01秒)在瘋狂閃爍的白光過后,重新穩定,冷酷地跳動著。樓下,傳來白飄飄驚恐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