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蕪轉身就跑，像多年前在學校槐樹下那樣，帶著倉皇和決絕。江白禾反應過來，立刻追了上去，在工廠宿舍樓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細，硌得他手心發疼，比記憶中還要瘦。“青蕪，別跑。”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魏青蕪的身體僵在原地，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卻始終沒有回頭。“你走吧，江白禾，我們早就結束了。”

“沒結束。”江白禾攥緊她的手腕，力道卻小心翼翼，怕弄疼她，“只要我沒說結束，就不算結束。這些年你到底在哪里？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怎樣？”魏青蕪猛地轉過身，眼淚已經模糊了視線，“告訴你我在血汗工廠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告訴你我為了躲我爸睡過橋洞？還是告訴你我現在過得有多狼狽？”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自嘲和絕望，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江白禾的心里。他看著她工裝服上洗不掉的油漬，看著她指關節上磨出的厚繭，看著她眼底深藏的疲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跟我走。”江白禾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淚，卻被她躲開。

“去哪里？”魏青蕪慘笑一聲，“回你的大學校園？讓你同學看我這個連高中都沒畢業的打工妹？江白禾，我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該有你的人生，別再被我拖累了。”

“我不在乎！”江白禾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眶通紅，“我在乎的是你！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考去南方就是為了找你！你以為我這些年過得很好嗎？沒有你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都在擔心你！”

魏青蕪看著他眼里的痛苦和執著，心里的防線瞬間崩塌。她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失聲痛哭，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恐懼和思念都哭了出來。江白禾也蹲下來，輕輕拍著她的背，任由自己的眼淚落在她的發頂。

多年的等待和尋找，在這一刻終于有了回應，可重逢的滋味，卻比想象中更酸澀。

江白禾在工廠附近的小旅館住了下來。他每天都會去工廠門口等魏青蕪下班，給她帶熱乎的飯菜，陪她走回宿舍。他沒再提讓她跟他走的事，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用行動告訴她，他不會再離開了。

他發現魏青蕪的右手食指關節有些變形，問了很久她才說，是當年在工廠操作機器時不小心被壓到的，因為沒錢治療，落下了病根。江白禾拉著她去醫院檢查，醫生說需要盡快手術，否則可能會影響以后的活動。

“我沒錢。”魏青蕪看著診斷書，小聲說。

“我有。”江白禾毫不猶豫地拿出自己的積蓄，“錢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好好治病就行。”

“那是你的學費和生活費……”

“學費可以申請貸款，生活費我可以再去打工。”江白禾打斷她，語氣堅定，“你的手比什么都重要。”

手術那天，江白禾一直守在手術室外面。當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時，他緊繃的神經才終于放松下來，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魏青蕪醒來時，看到他趴在床邊睡著了，眼下有著濃重的青黑，手里還攥著她的病歷單。

她伸出沒打點滴的左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頭發，眼淚無聲地滑落。這個傻瓜，為什么總是這么傻？明知道她是個麻煩，卻還是一次次地靠近。

住院期間，江白禾每天都來照顧她，給她削蘋果，讀她喜歡的詩集，給她講大學里的趣事。魏青蕪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眼里的光也一點點亮了起來，仿佛多年的陰霾終于被陽光驅散。

出院那天，江白禾幫她收拾東西，在她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個破舊的小盒子。打開一看，里面裝著當年他送她的那張畫著笑臉的草稿紙，還有那枚他親手做的葉脈書簽。書簽上的金色顏料已經有些脫落，但“平安”兩個字依然清晰。

“我一直帶在身邊。”魏青蕪站在門口，小聲說。

江白禾拿著書簽，眼眶瞬間紅了。他走到她面前，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青蕪，別再躲了，也別再推開我了，好嗎？我們一起面對，不管是過去的麻煩，還是未來的困難，我都陪你一起扛。”

魏青蕪看著他眼里的認真和堅定，點了點頭，眼淚卻又一次掉了下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淚水，而是帶著希望和溫暖的淚。

她以為重逢會是故事的結局，卻沒想到，這只是另一場磨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