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下了整宿，津南市的老城區浸在濕漉漉的水汽里。上官晨帶著隊里的人去檔案館時，天剛蒙蒙亮，檔案館門口的梧桐葉落了一地，踩上去咯吱響。

“周明海退休前負責的檔案柜編號查到了，在三樓西頭的庫房。”南風撐著傘跑過來，手里捏著張紙條，“不過老館長說，那片庫房前兩年漏雨，好多舊檔案都受潮發霉，亂七八糟堆著沒整理。”

上官晨沒說話，直接往里走。檔案館的樓梯鋪著舊地毯，踩上去悶聲發沉。三樓西頭的庫房果然透著股霉味，鐵柜落了層薄灰，玻璃門蒙著霧似的，看不清里面的東西。

“重點找二十年前和舊廠區相關的，尤其是拆遷、改造類的檔案。”他拉開第一個鐵柜，里面的檔案盒歪歪扭扭擠著，標簽大多褪色了。

幾個人分頭翻找，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混著窗外的雨聲，倒顯得這庫房更靜了。過了快一個小時，南風突然“咦”了一聲。

“晨哥，你看這個。”他舉著個掉了角的檔案盒，盒上用紅筆寫著“津南舊廠區改造項目——財務卷（一）”，但“一”字被劃掉了，旁邊潦草地改了個“缺”。

上官晨接過檔案盒，打開一看，里面果然是空的。盒底殘留著點紙屑，還有幾道深色的水漬，像是被人刻意掏空后又潑了水。他指尖摸著盒壁上的劃痕，是新的，不像自然磨損。

“周明海死前攥著‘舊廠區307’的紙條，說不定就是在找這批失蹤的檔案。”南風蹲在地上翻其他鐵柜，“那兇手殺他，會不會就是為了搶這些檔案？”

“有可能。”上官晨把空檔案盒收進證物袋，目光掃過庫房角落——那里堆著幾個破紙箱，上面蓋著防塵布，布上落的灰比別處薄些，像是最近被人動過。

他走過去掀開防塵布，紙箱里是些受潮的舊報紙和廢棄表格，底下卻壓著個黑色的U盤。U盤外殼磨得發亮，接口處有點銹跡，看著有些年頭了。

“找到個東西。”上官晨把U盤拿出來，對著光看，上面沒有任何標識，“回去讓技術隊破解。”

正說著，他的手機響了，是沈青霧。電話那頭的聲音比平時急些：“上官晨，你在哪？我剛才化驗周明海的胃容物，發現了一種罕見的生物堿，和二十年前那個趙姓工人的尸檢記錄里提到的毒素完全吻合——當年那根本不是意外，是謀殺。”

“我在檔案館，剛找到個可能是周明海藏的U盤。”上官晨走到窗邊，雨還在下，玻璃上的水痕蜿蜒著往下淌，“你先別激動，等我回去再說。”

掛了電話，南風湊過來：“沈醫生那邊有發現？”

“嗯，確認了周明海和二十年前的舊案是同一伙人干的。”上官晨捏著手機，指節有點發白，“當年給沈父定‘縱火畏罪’的老警察，叫什么？”

“查過了，叫李建國，前年退休了，住在東區老家屬院。”南風報了個地址，突然頓了頓，“晨哥，你是擔心……”

“去李建國家看看。”上官晨沒等他說完就往外走，腳步比剛才快了不少。直覺告訴他，不能等。

雨越下越大，車開在老城區的窄路上，濺起一路水花。李建國住的家屬院沒電梯，上官晨爬樓時心里發沉——太安靜了，這棟樓靜得不像有人住。

三樓李建國家的門虛掩著，沒鎖。上官晨示意其他人別動，自己推開門往里走。客廳的窗戶開著，雨絲飄進來打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書房的門半開著，里面傳來隱約的血腥味。

上官晨握緊槍，猛地推開門——李建國趴在書桌前，死狀和周明海幾乎一模一樣，右手也攥著東西。只是這次他手里攥的不是便簽紙，是塊碎磚，磚上還沾著黑褐色的泥灰，看著像是從舊廠區帶出來的。

書桌一角放著個翻開的筆記本，最后一頁寫著半句話：“董振國……他要滅口……”

“董振國？市住建局那個副局長？”南風跟進來，看到筆記本上的字時低呼了一聲。

上官晨沒說話。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被雨水泡得發漲的梧桐樹根，突然想起沈青霧昨晚紅著眼眶說“我爸可能是被冤枉的”——這哪里是冤枉，分明是有人在二十年前就布了局，把所有知情的人都圈進了一張網里。

雨還在下，敲在窗玻璃上咚咚響，像是在催著什么。他拿出手機，給沈青霧發了條消息：“李建國死了。你別一個人待著，我讓容相依過去陪你。”

發完消息，他抬頭看向窗外的雨幕。津南市的平靜底下，那股暗流已經翻涌上來了，而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跟著這暗流往下潛，哪怕底下是深不見底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