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江慶睡醒下樓,見李佚正坐在店門前的臺階上。
老舊的木樓梯吱吱呀呀響起來,李佚聞聲轉(zhuǎn)過頭,江慶揉揉眼睛,確定沒看錯。李佚洗漱了一番,胡子也用小刀刮去。年齡約而立,普通的膚色,硬挺的鼻梁,堅毅的眉毛下一雙桃花眼。
喲,流浪漢洗白白竟然是個帥小伙。
江慶定了定神,走過去。“你幾點起的?”
“很早就起了,幾乎沒怎么睡。”
“怎么?認(rèn)床?”
“就是好久沒能有個地方踏踏實實睡覺了,反倒睡不著。”
江慶也倒了杯水坐下來,“真想不到,我這輩子還能讓人感覺踏實。”
“所以說啊,沒什么不可能的。我餓了。早上吃什么?”
“一樓最里面是廚房,我平時會在那做飯吃。今天早上你跟我喝粥吧。”
李佚跟在江慶后面進了廚房,米是江慶提前淘好的,煮了粥,拌個小菜,就算一頓早餐。早上空氣好,兩人一人一個小板凳,在店門口吃。
“昨天忘了問你,你怎么稱呼啊?”
“我叫江慶。”
“哦。你多大啊?看起來挺小的。”
“二十。”
“還是個小丫頭。”
“你呢?你多大啊?還叫我小丫頭。”
“我啊……二十七。”李佚的語氣難掩惆悵。
“沒事,雖然我這里給不了你什么前途,但等你扎穩(wěn)腳跟,一定可以干出一番事業(yè)的!”
“害,謝謝你啊。”
吃過飯并沒有什么活干,李佚十分自覺地刷了碗,把幾個碗摞得整整齊齊,擦了廚房,甚至碼好了筷子。很想讓自己忙起來,但好像沒什么可忙的了。
江慶憋著笑看了好久,最后說:“喂,幫我把蜘蛛網(wǎng)掃一掃。”
這里自從買下來,沒搞過幾次大掃除。棚頂墻角的絮狀物一堆一堆的,幾乎分不清是蜘蛛網(wǎng)還是灰塵。
李佚麻利地拿了掃帚,搬了椅子,抬起胳膊大膽揮舞,江慶嫌棄地躲到一邊以免殃及池魚。李佚的衣服一路摸爬滾打,已經(jīng)不畏天花板上的陳年舊灰,但江慶有些害怕面前的人類會變成可移動的生化武器。
中午,出太陽了。初春的暖陽照在新發(fā)的柳條上,遠遠看去嫩綠一片。江慶著襯衫外套,對李佚說:“走吧,我去給你買套衣服。”
李佚低頭一看,立馬抬頭。不能看不能看。屁顛屁顛跟在江慶后頭出了門。
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走了估計二十分鐘,終于開闊了。馬路對面就是個氣派的大商場。
女裝童裝飯店占了商場的十分之九,江慶直接領(lǐng)著李佚上二樓左側(cè)專門賣男裝的地方看。
兩人并肩走,江慶發(fā)現(xiàn)李佚也不矮。將近一米八吧,在人來人往的商場里幾乎鶴立雞群。昨天他佝僂著背,以為他倆差不多高。
普普通通的距離,卻讓江慶感受到了李佚的溫度。
江慶認(rèn)為這是因為她好久沒和別人一起逛街了,但感覺還有點別的什么。
隨便進了家服裝店,讓李佚挑幾件衣服去試。
李佚從試衣間走出來,五官立體面頰硬挺,毛衣隱隱勾勒出他胳膊和胸部的肌肉線條。江慶又被帥到了。她臉有點熱,不知道紅沒紅。希望別紅啊,她才不希望李佚小人得志。
“您男朋友真帥氣啊,你們是我見過最般配的小情侶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江慶迅速說。年齡相仿的男女陪著逛街還不是男女朋友?“他,他是我哥。”
店員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你們長得不太像。”
“他像我媽,我像我爸。”她佯裝挑衣服,隨意扒拉了幾件,“就這套吧。”
李佚也點點頭。
江慶結(jié)了賬,兩人走出去。“再看看別家嗎?”
“不用了。”
“那……內(nèi)個……你是不是還需要……”
“呃……你給我點錢,我自己去吧。”
江慶爽快地甩出一張百元鈔,李佚快步朝男士內(nèi)衣店走去,江慶坐著等他,不由得想起剛才那幕,心臟跳的有點快。
“好了。”李佚把剩余的錢還給江慶,二人往回走。
潮濕的江南,墻角向來不乏綠意。但陽光照在嫩白的雛菊上,江慶棕色的眼瞳流露些許溫柔,心里好像也似有樹根生長而疏松活泛的土壤。生活是雨后的泥土和曬過陽光的被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