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陰眼少年

我出生那天，村里所有的狗都瘋了似的狂吠，烏鴉在屋頂盤旋不去。接生的王婆后來說，她看見一道黑影從我家的房梁上掠過，像人又不是人。

“這孩子八字太輕，容易招惹不干凈的東西。“村里的神婆搖頭嘆息，給我掛上了一個銅錢做的護身符。可惜那東西除了讓我的脖子多一道勒痕外，毫無用處。

父母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沒有祖蔭庇護。父親叫寧大山，是個老實巴交的泥瓦匠；母親李秀娥在紡織廠做工。他們愛我，卻無力保護我。

三歲那年，我指著空蕩蕩的墻角說：“那個叔叔為什么沒有頭？“母親嚇得打翻了飯碗。七歲時，水鬼在河邊拽我的腳踝，父親跳下去救我，自己卻差點淹死。十二歲，餓死鬼趴在我碗邊流口水，我三天吃不下飯。

“別看，別聽，別應。“父親教我，“假裝它們不存在。“

我學會了沉默，學會了在它們靠近時屏住呼吸。但有些東西，不是假裝就能躲過的。

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從打工的便利店下班，已經是深夜十一點。為了省兩塊錢公交費，我抄近路穿過一片廢棄工地。月光慘白，照在斷壁殘垣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走到一半，我突然渾身發冷——那種熟悉的、被盯上的感覺。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像是很多人在踮著腳走路。

“別回頭，別回頭...“我在心里默念，但脖子卻不受控制地轉了過去。

十幾個黑影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它們沒有臉，只有黑洞般的嘴，發出刺耳的尖笑。最前面的那個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甲漆黑鋒利。

我背貼墻壁，冷汗浸透衣衫。腿像灌了鉛，一步也挪不動。我知道這次逃不掉了，這些不是普通的游魂，而是專門吞噬活人生氣的厲鬼。

“終于找到你了...“領頭的厲鬼聲音像是砂紙摩擦，“陰眼者...“

它的指甲離我的咽喉只有一寸，我閉上眼睛等死

第二章柳仙現身

“滾開！“

一道綠光閃過，纏住那鬼手猛地一拽。厲鬼發出凄厲的嚎叫，化作黑煙消散。其余鬼影紛紛后退，發出不安的嘶嘶聲。

我抬頭看去，工地中央那棵半枯的老柳樹上，坐著一位綠衣女子。月光下，她的皮膚泛著淡淡的青色，長發如柳枝般垂落，隨風輕擺。最詭異的是她的眼睛——沒有瞳孔，只有一片瑩綠的流光。

她輕盈地跳下樹來，柳枝般的袖子一揮，那些黑影便尖叫著四散逃竄。

“就這點本事，也敢半夜亂跑？“她的聲音清冷，像風吹過柳葉。

我癱坐在地上，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

女子走近，俯身掐住我的下巴：“陰眼全開，難怪招來這么多餓鬼。“她的手指冰涼，帶著柳葉的清香，“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寧...寧天。“

“寧天？“她輕笑一聲，“名字倒是不錯，可惜命不太好。“她松開手，從袖中抽出一根嫩綠的柳枝，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不想學怎么對付這些東西？“

我愣住了。十八年來，第一次有人不是用憐憫或恐懼的眼神看我，而是用一種近乎欣賞的態度。

“你能教我？“

“我叫柳沉香，在這棵柳樹上住了五百年。“她轉身走向老柳樹，衣袂飄飄，“你要是愿意，每天子時來這里找我。不愿意的話...“她回頭瞥了我一眼，“下次被鬼纏上，可不一定有人救你。“

第三章拜師學藝

第二天晚上十一點五十，我站在了老柳樹下。

柳沉香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她盤腿坐在一根粗壯的柳枝上，手里把玩著一片柳葉。

“跪下。“她說。

我雙膝跪地，額頭抵著潮濕的泥土。

“陰眼不是詛咒，是天賦。“柳沉香指尖捻著柳葉，輕輕一彈，葉如利刃釘在我面前的樹干上，“但沒人教你用，它就會要你的命。“

她從樹上飄然而下，將一根柳條系在我手腕上：“先學封陰眼，不然你活不過三天。“

那夜開始，我的生活徹底改變了。每晚子時，我都會溜出出租屋，去工地找柳沉香。她教我畫符——朱砂要混晨露，黃紙得用清明柳灰熏過；教我辨鬼——餓死鬼肚大如鼓，水鬼腳踝纏水草，吊死鬼舌頭垂到胸口；還教我柳枝打鬼七寸：“柳木通陰陽，打這里最疼。“

一個月后的滿月夜，柳沉香帶我來到柳樹林深處的一處空地。中央有一口古井，井沿爬滿青苔。

“今晚考試。“她指著古井，“下面有個水鬼，你去超度它。“

我咽了口唾沫：“就...就我自己？“

柳沉香已經躍上樹枝，晃著腿道：“死了我會替你收尸。“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井邊。井水黑得如同墨汁，水面突然泛起漣漪，一只蒼白的手猛地伸出，抓住我的手腕就往井下拽！

“塵歸塵，土歸土！“我大喊著將柳枝抽在那只手上。水鬼慘叫一聲縮回手，我趁機將一張往生符投入井中。

井水沸騰起來，一個渾身濕透的老頭浮出水面，眼中流下血淚：“我孫子...我孫子還在等我...“

“您孫子已經長大了，“我按照柳沉香教的說道，“他在城里開了家雜貨鋪，去年還給您燒了紙錢。“

老頭的表情漸漸平靜，身體開始發光：“真的嗎...那太好了...“隨著最后一聲嘆息，他化作點點光粒消散在夜空中。

樹枝上的柳沉香輕輕鼓掌：“及格了

第四章初試身手

學會基礎驅鬼術后，柳沉香開始帶我接一些簡單的活兒。

“記住三條規矩。“她豎起三根青蔥般的手指，“一不收昧心錢，二不幫惡人驅鬼，三不接道行不夠的活兒。“

我的第一個客戶是個被鬼壓床的上班族。柳沉香靠在門框上，讓我獨自處理。

“是您去世的妻子吧？“我觀察了房間后說，“梳妝臺上那瓶香水，您一直沒扔。“

中年男人紅了眼眶：“那是她最喜歡的...“

“她擔心您熬夜工作。“我畫了張安魂符貼在床底，“今晚告訴她您過得很好，請她安心離開。“

第二天，男人送來一筐土雞蛋作為謝禮。柳沉香挑了挑眉：“看來你有吃這碗飯的天賦。“

漸漸地，我在附近小有名氣。幫哭鬧的嬰靈找墳，替老太太趕走偷吃的灶鬼，甚至超度了困在拆遷樓里的百年老鬼。每次賺的錢，我都分一半放在柳樹下。

柳沉香從不碰錢，只是笑著說：“存著吧，以后用得上。“

第五章蛇妖來襲

變故發生在一個雨夜。

我接了個急活兒——城東富豪家的獨子被邪祟纏身，已經三天不吃不喝。柳沉香那晚不在，留了張字條說去采月華露了。

富豪家的別墅陰氣森森。少年躺在床上，眼窩深陷，脖子上有一圈詭異的青鱗痕跡。

我剛靠近，少年突然睜眼——那是一雙蛇類的豎瞳！

“又一個陰眼...“他口中發出的卻是沙啞的男聲，“正好給本座補身子！“

一條黑鱗大蛇從少年嘴里鉆出，朝我撲來！我倉促間擲出柳葉鏢，卻只擦破它幾片鱗。蛇妖吃痛，怒吼著顯出人形——一個穿黑袍的金瞳男子。

“青鱗蛇妖！“我心頭大震，這是柳沉香警告過絕不能單獨對付的大妖。

蛇妖一揮手，無數黑蛇從角落涌出。我邊戰邊退，最后從二樓窗戶跳下逃生。

逃回柳樹林時，我渾身是傷，最嚴重的是左肩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泛著詭異的青黑色。

柳沉香已經回來了，看到我的樣子，她臉色驟變：“你碰了青鱗蛇妖？“

我虛弱地點頭，還沒開口就暈了過去。

第六章身世之謎

再醒來時，我躺在柳樹下的草鋪上，左肩纏著柳葉繃帶。柳沉香背對著我站在井邊，身影有些模糊。

“師父...“我掙扎著起身。

她轉過身，我驚駭地發現她的身體呈現半透明狀！

“你...你怎么了？“

“沒事。“她勉強笑了笑，“蛇毒已經逼出來了，你死不了。“

原來我昏迷的三天里，柳沉香與蛇妖大戰一場。雖然擊退了蛇妖，但她元氣大傷。

“為什么蛇妖說'又一個陰眼'？“我問道，“還有別的陰眼者嗎？“

柳沉香沉默良久，終于開口：“五百年前，我有個師弟也是陰眼。“她指尖輕撫我的眼皮，“你們的氣息...太像了...“

“蛇妖背后還有人。“她的身體開始化作點點綠光，“去找城南棺材鋪的鐘老頭...告訴他，'柳蔭未盡'...“

“師父！“我撲過去想抓住她，卻只握住一片柳葉。

夜風拂過，空余柳枝沙沙。我跪在地上，淚水模糊了視線。手腕上的柳條手鏈突然收緊，傳來柳沉香最后的聲音：“別哭...路還長...“

第七章新的旅程

三天后，我站在城南一家破舊的棺材鋪前。

鋪子里，一個佝僂老頭正在刨木頭。聽到門響，他頭也不抬：“打烊了。“

“柳蔭未盡。“我輕聲說。

老頭的刨刀頓住了。他緩緩抬頭，渾濁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柳丫頭呢？“

我亮出手腕上的柳條和那片柳葉。老頭嘆了口氣，放下工具：“進來吧，孩子。故事很長...“

鋪子后間供著一尊柳木雕像，模樣竟與柳沉香有七分相似。老頭點了三炷香：“五百年前，柳丫頭和她師弟守這片柳林...“

窗外，夕陽將柳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知道，屬于我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