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從枯葉堆里爬出來，雙手高舉過頭，糖葫蘆在月光下晃出一道黏膩的弧線。裴雪衣的劍尖停在他喉前三寸，寒氣順著皮膚往里鉆，左肩舊傷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癢得他差點抖動起來。

但是他沒敢動。

上回被嫡母罰跪祠堂，阿箬偷偷塞給他的那塊麥芽糖也是這么黏手，甜得發慌，還沾了一身草屑。可眼前這根糖葫蘆不一樣，它泛著微光，果子上的糖殼薄得能透出月色，一碰便往下滴汁水。

“師姐。”他嗓音干得像砂紙磨墻，“你發間……有片葉子。”

裴雪衣眉梢一動，劍勢未收。她目光冷得能凍住露水，可林硯分明看見她睫毛顫了半瞬。

就是現在。

他右手猛地將糖葫蘆往右上方一揚，左手同時指向殘碑：“快看！那道劍痕——是流云訣的起手式！”

裴雪衣的視線偏了半息。

林硯縮脖、低頭、擰身，動作一氣呵成。劍氣擦著耳廓掠過，幾縷碎發飄落，像被風吹散的紙灰。與此同時，糖串“啪”地黏上她束發的玉簪，紅果順著青絲滾落，在白衣肩頭拖出五道晶瑩糖漬。

空氣瞬間凝住。

裴雪衣緩緩抬手，指尖離劍柄只差一線。林硯心跳快得像是有人在胸腔里敲鼓，他張了張嘴，聲音拔高八度：

“師姐摸頭殺！”

話音落地，系統轟然炸響。

【檢測到親密接觸行為！判定為‘主動觸碰’，任務進度更新：1/1】

裴雪衣手腕一震，寒霜劍未出鞘，劍柄卻猝然抬起，不偏不倚砸在了林硯額角。

“咚”一聲，清脆得像敲木魚。

林硯眼前一黑，又瞬間亮起。一股暖流自天靈蓋灌入，順著脊椎直沖丹田，四肢百骸像是泡在了溫泉水里，酥麻中帶著通透。他踉蹌著后退了兩步，額頭火辣辣地疼，可那疼里竟摻雜著些說不出的舒坦。

——靈力碎片，到賬了。

【任務完成！獎勵靈力碎片×1，體質+5】

【當前靈力：10/100（可發動基礎術法）】

【檢測到宿主處于裝傻狀態，額外獎勵顏藝表情包×1】

林硯咧嘴笑了，血順著嘴角溢出少許，他自己卻沒有察覺。

裴雪衣站在原地，指尖撫過發間糖漬，玉簪突然“咔”地裂開了一道縫，青絲如瀑垂落肩頭。她沒說話，可林硯覺得她的眼神似乎比剛才更冷了，冷得好似能將人千刀萬剮。

“你故意的。”只見她終于開口，聲音卻像冰泉滴石。

林硯捂著額頭，肩膀一聳說道：“哪敢啊？我這不是怕您看不見劍痕嘛……再說了，這糖葫蘆又不是我做的，是它自己飛上去的。”

他話音未落，頭頂樹枝一晃，墨七倒吊著冒了出來，懷里抱著一截糖葫蘆枝，腦門上還頂著“任務顧問”四個熒光大字。

“狗血劇本上線咯～”小家伙咧嘴一笑道，露出兩顆小尖牙，“恭喜宿主完成首個紅鸞任務，建議立刻撤離，否則下一秒可能要體驗‘被劍氣貫穿糖葫蘆’真人版。”

裴雪衣眸光一凜，劍氣驟然暴漲。

林硯反應極快，兩眼一翻，身子一軟，直挺挺往后倒去。后背砸進枯葉堆，震起一片塵屑。溫熱的糖汁順著額角流進眼睛，視線一片模糊。

“裝死？”裴雪衣靴尖停在他鼻前，距離近得能看清他的睫毛。

林硯屏住呼吸，掌心卻悄悄攤開。靈力碎片在體內運轉了一圈，被他引到右手指尖。淡金色的光暈無聲溢出，裹住墨七和糖葫蘆枝，眨眼間化作一縷煙，原地消失不見。

裴雪衣劍風掃過，只斬落幾片帶糖漬的樹葉。

她低頭直勾勾的盯著林硯，半晌后，猛地抬起腳。

靴尖輕輕一挑，將那根空了的糖葫蘆枝踢開。

林硯仍不為所動，鼻尖幾乎貼在了裴雪衣的鞋面。他聽見自己心跳聲，也聽見了裴雪衣轉身時衣袂拂過枯草的輕響。

就在她背影即將隱入林影時，他忽然從葉堆里探出頭，咧嘴一笑，牙齒上還沾著血漬，道：

“師姐的糖，真甜。”

裴雪衣腳步一頓。

她沒有回頭，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糖紙。那紙在她掌心蜷縮、發燙，最后化作一縷紅光，鉆進她腰間的寒霜劍。

劍身嗡鳴，震出一圈漣漪般的氣浪，驚起寒鴉無數。

林硯趁機翻身爬起，此刻他的腿還有點軟，但比起剛才利索多了。他摸了摸額頭的包，又舔了舔嘴角的血，嘀咕道：“這系統獎勵，怎么還帶附贈頭療服務的？”

他不敢久留，一瘸一拐往山下跑。左肩那塊舊傷還在微微發癢，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皮下瘋長。他沒意識到，自己腳印踩過的地方，枯草正悄悄泛出綠意。

山風掠過荒廟，殘碑上的“流云”二字，閃出了半瞬金光。

林硯跑到半山腰，忽然停下。

他攤開手掌，此刻掌心浮起一團微弱的金光，像螢火，卻穩穩懸著。他試著往前一推，只見光團嗖的飛出了三尺，“砰”地撞斷一根細枝。

“能用了。”他咧嘴道。

正要收手時，掌心金光忽然扭曲起來，自動拼出兩個字：

【新任務】

林硯眼皮一跳。

還沒等他反應，界面翻頁，狗血詩句滾滾而來：

“情絲初動夜微涼，太子落淚在燈旁。”

他一時間愣住：“蕭明玨？那不是東宮那位？她哭什么？我又不是她奶媽……”

話音未落，遠處山道上隱約傳來了馬蹄聲，由遠及近，清脆利落。

林硯臉色一變，拔腿就跑。

馬蹄聲越來越近，夾雜著一聲清亮女聲：

“站住！前面那個穿青衫的！給我停下！”

林硯心頭一緊，腳下更快。

可跑著跑著，他忽然發現有情況些不對勁——腿不抖了，呼吸不亂了，連左肩的癢都變成了暖流。他低頭一看，腳邊草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芽。

靈力碎片，真不是白給的。

他放慢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月光下，一匹黑馬疾馳而來，馬上少年玄金袍翻飛，眉心一點朱砂紅得刺眼。那人揚鞭一指，聲音帶著怒意：

“你跑什么？！我找你有事！”

林硯眨了眨眼，小聲嘀咕：“這太子……怎么比師姐還難纏？”

他轉身繼續跑，嘴角卻悄悄翹起。

山風拂過，他掌心的金光閃了又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