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云長宜像是一只無頭蒼蠅般,四處打轉。
“黎言。”那聲音帶著狠厲,像是吃人的野獸。
云長宜聞言驚恐的轉頭,還未看清周圍,便發現自己的腹部早已被劍貫穿。
云長宜猛的睜開了雙眼,冷汗冒了一身,環顧四周發現身處在云音的房間之中。
“你醒了?”此時的云音聲音中少了往日的憨傻。
房間內的炭盆燃的噼啪亂響,云長宜戒備地看著眼前眼睛彎彎的云音。
“你是誰?”云長宜冷言警惕道。
“我是云音,姐姐。”云音從桌子上倒了一杯熱茶,神態自若朝云長宜走去。
“你覺得我信不信?”云長宜雙眸微狹,試探道。
見云長宜懷疑的目光,云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在了凳子上,像是在回憶什么痛苦的事情,良久,終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你知道神魔大戰嗎?”
云長宜冷哼一聲道:“神魔大戰?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又怎么可能有魔?你少騙我。”
云音沒有在意云長宜的話,自顧自道:“上萬年前,我本是天界的公主羽鳴,神魔大戰之后天界眾神隕落,而我被眾神保住了一絲神識,經歷了上萬年的孕育,終于在地靈境云家誕生。”
云長宜聞言,心跳的厲害,仿佛整個世界在她心中瞬間傾覆。什么神啊,什么魔啊。而又想起來閉眼之前的場景,恐怖如斯的雷電,威壓十足的鳳鳴龍吟……
云音說完又看了眼云長宜,眼眶中不知何時有些濕潤。
“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殺你嗎?”
“為何?”云長宜也是疑惑,就憑她那時看到的,所有不可思議的異象,就足夠他們殺她幾回的了。
“因為你并沒有因為我是個傻子就侮辱輕視我。”
云長宜聞言,心中五味雜陳地看向了云音,空氣凝滯,半晌擠出一句。
“你真是云音?”
“我是云音,只不過之前,我其他的神識沒有解封,導致了我不能修煉也不能和正常人一般。”
“匪夷所思。”云長宜語氣平靜,像是接受了般。
云音聽到這句話,輕笑了一聲。
“大姐將那高階靈丹喂給我的時候,不也接受了我雖是普通人,但能吃了靈丹而不爆體而亡。”
云長宜聞言捏了捏手中溫熱的茶杯,道:“靈丹的事情還望替我保密。”
“我已經將我最大的秘密告訴了大姐,此事定不會外傳。”
“那兩個黑衣人?”云長宜突然想到,問云音道。
“一個是……”云音頓了一下,眼神中藏不住的失落,接著道:“一個是朋友,另一個是朋友的朋友,皆是助我現世的。”
云音向云長宜投來請放心的目光。
“那你接下來呢?”云長宜問道。
“我要先去天玄境,才能說一切有了開端。”云音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眼神中皆展示著她對目標的勢在必得。
云長宜沒想到云音竟能和她說這么多,要知道云音的身份是多么特殊,多說一分便多分危險。
“咚。”院子中的圍墻倒地,發出轟隆的聲音。
“云音,你個畜生給老子滾出來。”院子中傳來三叔的暴怒聲。
云長宜和云音對視一眼,聽這動靜就知道是三叔前來發難。
兩人剛出門,迎面如來的就是一股極強的靈力攻擊,直朝面門襲來,夾雜著雪花。
云長宜和云音下意識出手躲避,可還是被打到在地。
云長宜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染紅了堆積在門口厚厚一層的雪花。
“三叔,你有什么怒氣朝我來。”云鶴被三房的下人擒住雙手,死命的掙扎著。
云勤看見云長宜被自己打到在地,還吐了血,瞬間有些心虛。
但更能引起他注意的,是廢柴云音竟能使用靈力了。
他剛才親眼所見云音抵擋了他的靈力攻擊。
“三叔這是何意?”云長宜被云音攙扶著起來,先發制人道。
云勤冷哼一聲道:“你知道那初級靈丹我是廢了多大的功夫弄來的,原本還想著能給大哥恢復身體,沒想到被這個小雜種吃了去。”
“我大哥要是有什么意外,你死一千次都不夠還的。”
云勤惡狠狠的指著云音道。
“才不是這樣,云容說這靈丹明明是給她的。”云鶴著急反駁道。
“容兒丫頭不懂事,這種爭風吃醋的小把戲也就是騙騙你們小孩兒。”云勤滿不在乎的說道。
“云音,我原本以為你都成這種廢人了,還能弄出幺蛾子,當年我就該一劍殺了你。”云勤喚出了自己的佩劍,朝著云長宜和云音走去。
“三叔這是做什么?”云長宜語氣冰冷,眼神中滿是威脅。
云音自始至終都站在一旁,沒有半分移動。
“我今天就替大哥清理門戶,這靠偷盜而來的靈根她不配。”云勤說著就要朝著云音揮劍。
“二姐”云鶴拼命的掙扎,怒吼出聲。
云長宜下意識的擋在了云音的身前,伸手喚出凌霜劍擋下了云勤的一擊。
兩劍相撞,激的飄灑的雪花打旋,鏗鏘一聲,云長宜的凌霜竟被云勤的一擊生生的斬斷,雙手麻木的同時,云長宜的心也麻了。
這可是從小便跟隨自己的佩劍,云長宜的目光慢慢移到了靈蝶手鏈上,里面還躺著一柄,不知道和她現在手上的殘劍是不是一個。
“清理門戶的事情還用不上你來。”云無上站在倒塌的院墻邊,冷著眼看著云勤。
云勤聽見云無上的聲音,有些不敢相信的扭過了頭,正對上云無上想要吃人的眼睛。
“父親。”云長宜和云鶴齊齊喊道。
“大哥,你好了?”云勤有些啞然,愣了片刻怒氣飆升道:“云音搶去了我要給你療傷的初級靈丹,此女心術不正,還留著恐日后給云家生出麻煩。”
“三弟,音兒畢竟是你我的親侄女。”云無上雙眉緊皺,帶著警告意味說道。
“親侄女?”云勤笑出了聲,搖了搖頭道:“大哥,你是忘了那個出生把我們云家害的有多慘,我可忘不了,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云勤擠出的笑容中讓人看了五味雜陳,他指著云長宜身后的云音道:“那個出生生的小雜種,我也不會原諒。”
“三叔,就事論事,那顆初階靈丹,我定會還給你。”云長宜雙眼如炬,篤定道。
云音看向了云長宜,只見她的臉上滿是堅毅。
也許在這地靈境,便只有云長宜和云鶴真心的待她。
云勤沒有答話,而是恢復了那張時刻保持著微笑的臉,對云無上說道:“大哥,你保她的命保了這么多年了,如今她不傻了,也能修煉了,你猜陛下會如何?”
“我是云家家主,如何還是我說了算。”云無上板著臉,但大袖之下緊握的雙手出賣了他。
“笑話。”云勤覺得荒唐,嘴角一撇,又看向了云長宜道:“我等著你的靈丹。”
云鶴被松開,立馬跑到了云無上的身邊,帶有攻擊性的目光看著云勤。
云勤視而不見,隨后帶著三房眾人離去,待轉角之時遇見了云容。
“父親。”云容靠近,眼睛不敢直視云勤,行禮請安。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云勤恨鐵不成鋼的看向了云容,腳步未停,云容未在意臉上的疼痛,規矩的在云勤后面跟著。
“別以為我不知道,云無上是你叫來的。”云勤邊走邊道。
“我既敢請就不想瞞著。”云容的回答未參雜任何情緒,讓人看不懂她心中所想。
云勤聞言,臉色更黑。
“父親,您身體如何了?”云長宜朝著云無上走去,云音默默是跟在她后面。
云無上笑著轉了轉身,展示著初愈的病體道:“好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是誰給我喂了靈丹。”說著笑瞇瞇的看了眼云長宜,快速移開了視線。
云長宜知道父親在懷疑她,可是自己現在不知道怎么解釋,便只能閉口不談。
“許是父親早年游歷時救過的人,如今來報恩了。”云鶴天真的回答。
“也說不準。”云無上慈愛的摸了摸云鶴的頭,順著他的話說道。
云長宜看了看在一旁的云音,打破了此時祥和的氛圍。
“父親,不知三叔所言……”
云無上聞言,看了眼云長宜身后面色冷清的云音,良久,嘆了口氣道:“你們只知道我那二弟通敵叛國,卻不知道當年他為敵國而戰,將劍指向了陛下,你們祖父身受重傷,拿性命擋下了劍,而劍貫穿了你們祖父,一寸入了陛下的心頭。”
“當年的靈丹匱乏程度比現在更甚,全國舉國之力尋找高階九轉還魂丹救陛下的命。”
“陛下九死一生被救下。”云無上說到這里,想起了令他驚心動魄,畢生無法忘卻的一段時間,眼中隱隱有些濕潤。
“陛下仁慈,免了云家的從龍之功,饒恕云家全族性命。只下旨——靈丹不入云家之門,除非云家嫡系一脈誕下丹藥師。”
“從那時起,云家丹藥師被驅散,京都無人敢買給云家靈丹,云家在大戰歸來的無數人因沒有靈丹醫治,有的成為廢人,有的依靠靈藥續命,有的……”
云無上停頓,走近了沒有半分情緒的云音,滿色的愧疚道:“音兒,這青稞不只有陛下想要殺你,之前念你癡傻,如今且要萬分小心。”
云音聞言,未曾言語,他們恨她,卻忘了當時的她也只是一個嚶嚶待哺的嬰兒,她雖是天界的公主,但這么多年確實是她的親身經歷。
但她是天界的公主,是神,她不能唯顧自己的感受。
神代表著強大的能力,也是一種對于自身的約束。
大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沁著血的土地上,破敗倒塌的圍墻上皆覆蓋著白雪,絲絲冷意蔓延。
許從她現世的一刻起,這些凡塵困擾便如雪下的大地,被掩蓋無余。
云音剛跟著云勤走進大廳,便被一掌扇倒在地。
“云音吃下那靈丹是不是你設的局?”云勤恨鐵不成鋼的回答。
“是。”云容大聲應下,她捂住被打的臉,但依舊遮不住滿臉的倔強,從地上爬起來,看著云勤道:“就算給云音讓她爆體而亡,我也不會服用殷家的靈丹。”
“父親,你還有沒有一絲的骨氣,竟然和世仇勾結在一起。”云容看著云勤眼淚奪眶而出,憤怒道。
“這敗落的云家家主就這么讓您心向往之?”
“我這做的一切還不是因為你,你明明才是這云家年輕一輩資歷最好的,等我坐上了家主之位,你就是云家少主。”云勤目眥欲裂,滿面猙獰。
云容聞言,竟笑了起來,邊笑邊搖頭道:“父親,我看您只是為了您的私欲,何故扯上我,說的這么大義凜然。”
“你只是女子,要做到何步,才能走到云家家主之位?我這是在為你鋪路,你怎么不能理解理解我。”云勤氣的直拍桌子。
“女子如何?我想要的定會自己去爭取,而不是靠別人的施舍。”
“你拿什么爭?”云勤死死的盯住云容,面色狠厲。
“拿我是云家年輕一脈第一個七品,拿我是青稞全國年輕一輩排號前十的天才,拿我有骨氣不被權力左右。”
云容一句比一句調高,說的是無比自信又堅毅,竟讓云勤從中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看著云容遠去的背影,云勤冷冷笑出了聲。
“老爺。”一小廝從門外鬼鬼祟祟進了大廳,遞給了云勤一個紙條,云勤看后露出了晦暗的神情,隨機將紙條用靈力銷毀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