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丹爐沸帝王驚夢,廠衛獰少年殞命
- 天啟詭算:我在大明炸京師
- 妄焱
- 2323字
- 2025-08-26 22:06:15
地底那一聲沉悶的轟響,如同巨獸睡夢中的囈語,雖短暫,卻足以撼動無數本就緊繃的神經。市井間的流言瞬間有了“鐵證”,恐慌如同瘟疫,加速在京城西南隅蔓延。雖未至奔逃的程度,但許多人家已悄悄收拾細軟,商議著是否要去城外親戚家“暫住幾日”。
而這聲悶響,也清晰地傳入了紫禁城深處。
乾清宮西暖閣旁的丹房內,藥石之氣濃得化不開。天啟帝朱由校正屏息凝神,看著丹爐內跳躍的火焰,臉上洋溢著一種近乎癡迷的狂熱。那一聲悶響傳來,雖經過重重宮墻削弱,依舊讓丹爐的火焰不易察覺地晃動了一下,爐壁發出一陣極細微的嗡鳴。
陛下眉頭猛地一皺,不悅地抬起頭:“何事喧嘩?”
近侍太監連滾爬爬地出去探聽,片刻后回來,臉色發白,顫聲道:“回…回陛下,似是…似是宮外傳來的聲響,具體…具體方位不詳…”
“宮外?”陛下臉上的狂熱褪去,換上一絲疑慮和煩躁。他近來雖沉迷煉丹,但并非完全隔絕外界。市井間那些關于“地動”、“火厄”的流言,多多少少也傳入過他耳中,只是當時一心想著“金丹大道”,并未深思。此刻這突如其來的異響,卻像一根針,刺破了他沉迷的泡沫。
他不由想起那日喬裝出宮,以“朱五”身份去見那蕭姓監生。那人言語間對西南“地火”的擔憂,以及后來駱養性回報時,轉述的那番關于“金石毒性”、“丹方差池”的警告…
當時他只覺迂腐可笑,阻他仙路。但此刻,這異響讓他心中第一次產生了細微的動搖。
“王恭廠…”他喃喃自語,那個他寄予厚望的“龍氣催化之地”,“近日…可有異常奏報?”
近侍太監哪里知道這個,嚇得伏地不敢言。
陛下心情愈發煩躁。他對魏忠賢和崔呈秀是信任的,他們將王恭廠之事說得萬無一失,只待功成便可獻上金丹。但…這異響,這流言…還有那蕭姓監生…
“難道…真有些門道?”他心中暗忖。他迷信方術,對“天機”、“預言”之事寧可信其有。那蕭珩能精準道破閹黨倒臺之期(雖未明說,但暗示已極明顯),或許真有些窺探天機的本事?他當初微服去訪,本就是存了既好奇又試探的心思。
如今想來,那番關于“西南地火”的警告,或許并非空穴來風?
“召魏伴伴和崔愛卿…”他下意識地想問個明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如此直接質問,豈非顯得自己不信任這兩位“忠臣”?何況丹功正在緊要關頭…
焦躁之下,他來回踱步,最終對近侍道:“傳朕的口諭給駱養性,讓他…讓他再去問問那個蕭珩,這聲響,這地氣,究竟主何吉兇!讓他仔細推算!”他想到了那日蕭珩咳血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告訴他,好好問,莫要動粗,朕…朕還要用他?!?
這便解釋了陛下為何既來找蕭珩算卦,又在丹房不耐煩地稱其為“江湖術士”——他內心處于一種矛盾狀態:既因異響和流言而對蕭珩的預警產生了一絲相信和依賴,但又因沉迷長生和信任魏忠賢而不愿深究,甚至下意識地貶低其身份,以維護自己固有的認知和決策。
近侍連忙領命而去。
然而,皇帝的這點微妙心思和口諭,傳遞到宮外,卻完全變了味道。
口諭首先到了駱養性處。駱指揮使面無表情地領旨,心中卻如明鏡一般。陛下這是起了疑心,但又不想大動干戈。讓他去“問問”,實則就是最后再驗證一次。若那蕭珩識趣,說出些陛下想聽的“吉兆”或“虛驚一場”的話,自然相安無事;若仍堅持那套“災厄”之說…那便是自尋死路,也怪不得別人了。
但這口諭的內容和陛下“莫要動粗”的叮囑,在經由駱養性之口向下傳達,尤其是傳到東廠理刑千戶孫云鶴耳中時,則徹底失去了那份“含蓄”。
在孫云鶴看來,陛下專門下旨詢問吉兇,本身就是對那蕭珩“妖言”的一種變相認可!這還了得?若是讓那小子在陛下面前再胡言亂語幾句,驚擾了圣駕,壞了廠公的大事,他們這些辦事的人都得掉腦袋!
必須讓那蕭珩閉嘴!必須在駱養性“好好問”之前,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或者,讓他“說出”該說的話!
孫云鶴眼中閃過獰厲之色,立刻下令:“加派人手,把那蕭珩給咱家‘請’回來!還有,他身邊那些亂傳謠言的泥腿子,尤其是那個常在他門口晃悠的小崽子,一并抓來!殺雞儆猴!”
命令一下,東廠番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出去。
是夜,月黑風高。
小猴兒按照蕭珩之前的吩咐,悄悄來到小院后墻的狗洞附近,準備將白日里聽到的、關于那聲悶響后官兵加強了王恭廠巡邏的消息塞進去。他年紀雖小,卻機靈膽大,深知先生所做的事關乎重大。
然而,他剛靠近巷口,黑暗中突然伸出幾只大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將他拖入更深的陰影里。
小猴兒拼命掙扎,嗚咽著,雙腳亂蹬。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小雜種,讓你亂嚼舌根!”
冰冷的刀鋒掠過脖頸,溫熱的液體噴涌而出。所有的掙扎和恐懼,在瞬間凝固。
另一名番子低聲道:“千戶令,梟首,掛于前街牌坊示眾!”
片刻之后,一顆血淋淋的、雙目圓睜的頭顱,被懸掛在了離蕭珩小院不遠處的街口牌坊下。下方還用鮮血歪歪扭扭地寫了兩個字:“辟謠”。
血腥氣混合著夜風,迅速彌漫開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蕭珩的院門被狂暴地砸響,如同催命符。
“開門!東廠拿人!”
蕭珩在屋內猛地驚醒,心臟狂跳。他聽到門外番子的厲喝,也隱約聽到了遠處短暫的騷動和此刻死一般的寂靜。
他透過窗縫,看到了牌坊方向隱約的火把光亮,以及那模糊卻令人血液凍結的懸掛之物…
盡管看不清細節,但那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瞬間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小猴兒…
那個機靈膽大,總是睜著一雙好奇眼睛的少年…
一股巨大的悲憤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
而門外的砸門聲愈發急促猛烈,木門搖搖欲墜。
“蕭珩!再不開門,格殺勿論!”
前后左右,腳步聲紛沓而至,他已陷入重圍。
屋外是冰冷的殺意和少年溫熱的血。
屋內是無盡的黑暗和迫在眉睫的末日。
蕭珩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滲出鮮血。
他失敗了。
不僅救不了任何人,還連累了身邊的人。
那地底的悶響,仿佛再次在他耳邊回蕩,越來越急,越來越響,如同為這座城市敲響的喪鐘。
五月初六…
地獄之門,正在緩緩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