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淪于無間煉獄的碎片，在無盡的冰冷與黑暗中漂泊。

痛！

撕心裂肺的痛！

不僅是肉身崩滅的極致痛苦，更有被至親至信之人背叛的刻骨銘心！

“霓裳……玄冥……九幽……天煞！??！”

凌云的最后一絲帝魂在咆哮，不甘的怨念幾乎要撕裂這亙古的混沌。他清晰地記得，自己于仙域之巔渡那無上帝尊之劫，最虛弱的那一刻，等待他的不是護法，而是精心策劃了萬年的絕殺之局！

他傾盡所有感情對待的道侶，霓裳仙帝，那傾世容顏上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譏誚，手中的【殤神劍】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護體仙光。

與他有兄弟之誼的玄冥仙帝、九幽魔帝、天煞妖帝，聯手布下【萬古寂滅大陣】，斷絕了他一切退路。

“為什么？！”帝血在燃燒，他的怒吼震碎了萬千星辰。

“為什么？”霓裳仙帝的笑聲清脆而惡毒，“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錯誤！你的《九霄帝經》，你的混沌道體，都該是我的！安心去吧，凌云，你的時代結束了！”

億萬道毀滅神光淹沒了他的帝軀，崩碎了他的大道根基。無盡的痛苦中，他選擇了最慘烈的結局——自爆帝魂！

轟?。?！

足以重開地水火風的恐怖爆炸成為了他意識里最后的畫面……

……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萬年。

一絲微弱的光亮刺破了永恒的黑暗。

劇烈的咳嗽聲將凌云從無盡的沉淪中拉扯回來，喉嚨里是濃郁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感，這種感覺……陌生到令他窒息。

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低矮破舊的木質屋頂，蛛網在角落糾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藥草苦澀的氣息。

這是哪里？

他猛地想坐起身，卻感到渾身劇痛，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后又勉強拼接起來，稍微一動就牽扯著無數神經，發出痛苦的呻吟。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一件粗糙的麻布衣衫，瘦弱、蒼白的手臂，這根本不是他那具歷經萬劫、不朽不滅的混沌帝軀！

洶涌的、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沖入他殘破的帝魂之中。

青嵐城，凌家。

凌云，十六歲。

凌家曾經的第一天才，十二歲便達到淬體境九重，光芒萬丈。

然而三年前，一次家族后山試煉，意外遭遇強大妖獸，雖僥幸撿回一條命，但氣海被毀，修為盡失，從此淪為徹頭徹尾的廢物，受盡族人白眼和嘲諷。

今日，正是城主府的千金小姐，也是他自幼訂婚的未婚妻——林媚兒，前來正式退婚的日子！

記憶融合帶來的靈魂撕裂感，讓凌云再次悶哼一聲，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但更多的，是一種滔天的怒火和荒謬絕倫的諷刺！

他，堂堂九霄帝尊，縱橫仙域無敵，竟重生在了這樣一個卑微、屈辱的廢物身上？！

“賊老天！你待我不?。　绷柙埔а狼旋X，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既然沒死透，那這一切，就有趣了！

他迅速內視己身。體內的情況堪稱慘烈，經脈大多淤塞萎縮，丹田處的氣海更是破碎得像一面被打碎的鏡子，布滿裂痕，無法儲存絲毫元氣。這具身體，比記憶中最孱弱的凡人還要不如。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廢墟之中，他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在他意識的最深處，一顆灰蒙蒙、鴿蛋大小、毫不起眼的珠子，正靜靜地懸浮著，緩緩轉動。每一次轉動，都微不可察地汲取著天地間最稀薄的能量，勉強吊著這具身體最后一絲生機。

“這是……”凌云帝魂一震，“是它帶我來的？”

雖然感受不到任何強大的能量波動，但以他帝尊的見識，立刻意識到此物絕非凡品！甚至可能超越了他前世所見的任何先天至寶！

就在這時——

砰！

房門被人極其粗暴地一腳踹開，腐朽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狠狠撞在墻上。

一個穿著凌家下人服飾、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端著一個破舊的木盤，上面放著一碗看不清內容的糊狀食物和兩個干硬的饅頭，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厭惡。

“喂！廢物！還沒死呢？趕緊起來把這飯吃了，別他媽死屋里，還得麻煩老子給你收尸！”下人凌福將木盤重重往桌上一頓，餿臭的氣味立刻彌漫開來，“吃了好去前廳，城主府的大人物來了，你的‘好日子’到頭了！嘿嘿……”

凌福說著，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猥瑣笑容。他最喜歡的就是踩這些曾經高高在上，如今卻不如他的人。

若是以前的凌云，或許會忍氣吞聲，或者憤怒卻無力反駁。

但此刻，坐在床上的，靈魂是睥睨萬界的九霄帝尊！

凌云緩緩抬起頭。

那一瞬間，凌福臉上的譏笑猛地僵?。?

他看到的，不再是以往那雙麻木、絕望或隱忍憤怒的眼睛，而是一雙深不見底、冰冷徹骨的眼眸！那眼神，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祇，在俯視一只卑微的螻蟻，帶著無上的威嚴和漠視生命的冷酷！

僅僅是被這目光掃過，凌福就感覺像是被一頭史前兇獸盯上，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血液都快要凍結了！他雙腿發軟，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下意識地想要后退。

“你……你……”他喉嚨發干，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凌云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刀鋒刮過凌福的耳膜：

“狗一樣的東西，也敢在我面前吠叫？”

“滾出去！”

三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凌福耳邊。他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癱軟在地，褲襠處瞬間濕了一片，竟是嚇得失禁了！

他連滾帶爬，手腳并用地逃出了房間，仿佛身后有厲鬼索命。

房間里重新恢復了寂靜。

凌云冷漠地瞥了一眼門口的水漬和那盤餿飯，眼中沒有絲毫波瀾。

他重新閉上雙眼，全部心神沉入識海，嘗試著去溝通那顆神秘的灰色珠子。

無論前路如何，恢復力量，是第一步！

就在他的帝魂之力觸碰到珠子的剎那——

嗡！

珠子輕輕一震，一篇浩瀚、古樸、蘊含著吞噬天地萬物意志的功法經文，如同洪流般沖入了他的靈魂深處！

《九霄吞天訣》！